战争打响了吗?
不,战争从未结束过。
几十枚稍显黯淡的星辰接连坠落大地,霎时间火光冲天,爆炸扬起的尘埃与烟雾升腾至百米高空,冲击波接二连三,一瞬间像是被人砸了数十拳,我和瑞希都被猛烈的强风给掀翻,身上的衣服都吹飞了。
我顾不得寻找,赶忙扶起了瑞希:“你没事吧?”可她已经昏过去了,嘴角挂着血丝,可能是被震伤了肺腑。
我赶忙找回了自己的衣服,试着唤醒瑞希,在一番尝试后,她忽然侧过身子“哇哇”狂吐起来。我一阵心惊,见她吐得只是胃中的内容物,这是脑震荡的症状,便微微放下心来。
然而远处升起的浓烟却又让我的心情紧绷。
万幸导弹的打击目标不是我们,贫民窟只被爆炸波及,远远望去,市中心那几栋较高的建筑已经被摧毁了,烟尘中完全看不到它们明亮的身影。
怎么回事?这儿好歹也是犬猫族规模最大的城市,怎么连防空系统都不配备,导弹竟然直接落在市中心,连一点预警信息都没有发出,妙望市的市长难道是吃干饭的?
老鼠和蟑螂从贫民窟中的各处涌出,紧跟着是惊恐的居民。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波进攻,所以我也抱起瑞希,赶快离开这里。离开前顺便折返回瑞希的家,带上了惊慌失措的伊格。
半路上瑞希清醒过来,她将脸歪到一边,将胃里的残留物全都吐了出来,那些黄黄绿绿的液体从半空中泼洒,形成一条线,剧烈的咳嗽后,瑞希睁开了眼:“咳咳咳咳……我们这是在哪?十一还有十三、十四他们人呢?”
我来不及安慰,随口敷衍:“马上就到了。”
地下诊所的前身是某个工厂的仓库,在抗震、防火、排水等方面都采取了极高的标准,墙面和屋顶皆使用了厚的混凝土浇筑,最宽处达到50厘米,抵御个破片或是冲击勉强还算可以,能当做防空洞来用。
远远的便能看到小十一站在地面上朝我们挥手,他不知道是为了等他姐姐,还是被刚才的爆炸吓到,竟然爬到了外面。小脸上细密柔软的毛发被灰尘覆盖,让他看上去像一只邋遢的猴子。
我从天而降,顾不得责备,忙问他医生在哪,小十一看到姐姐嘴角挂着的鲜血,登时吓坏了,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用手指向诊所的入口。
此时伊格已经钻进去了,但是因为紧张,他的手脚不听使唤,挂在梯子上左右摇晃。我大骂他是废物,让他赶紧下去接着瑞希。可是此时,在我们的头顶上空却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声音。
天空中乌压压的飞来多个轰炸机编队,每个编队由三架战机护航,漆黑如巨鸟的轰炸机慢悠悠跟在后面,机腹上印着蛇人族空军的徽记。
从市中心尚未散去的烟尘中现出几波零星的回应,本应交叉成网的火力点略显单薄,经过战机上短途空地导弹的问候,连这仅有的回应也消失了。
编队降低高度,发动机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机腹下的投弹口打开了。
航弹像雨点一般下落,火花的花朵挂满枝头。
犬猫族最大的城市,梅塔拉种族联盟的象征,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覆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针刺般的头痛将我唤醒,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身体里,可随后图鲁克紧张的呐喊将我带回到现实:你怎么样?已经清醒了吗?
我……我没死吗?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从发现轰炸机到对方投弹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我只能来得及卡在梯子上的伊格弄下去,又将瑞希和小十一塞进入口,正要找块大石头把入口封起来,航弹便在我身边爆炸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完全是凭借着本能顶开压在身上的碎石,从一片瓦砾废墟中探出头来,眼前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墟,被爆炸抛洒到各处并点燃的垃圾无声的燃烧着,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火炬。
图鲁克在我耳边一声声呼唤,但我充耳不闻,茫然而死板的环顾周身的景象。
到处都是死人,血肉模糊,肢体残缺,尸骸狼藉,断肢残躯四处抛洒,鲜血染红了废墟。有的受伤者被压在建筑下面,呻吟哀嚎,奄奄一息。
我循着声音找过去,把这个人从碎石中挖出来,结果他当场就死了。
尽管我不认识这个人,但绝望和悲伤瞬间笼罩了我的心神,精神力当即微弱到几乎快要散尽的程度,引得图鲁克疯狂咆哮:醒醒九尺!这不是坎度斯!还有瑞希,快去找瑞希!
他的声音给了我力量,透过破损大衣射出来的五彩之光再次明亮起来,可是当我站起来,只能看到满目疮痍,无数栋房屋被夷为平地,建筑物的碎片铺满大地,谁能知道一个不到一米见方的小小入口被埋在哪里?
我又一次想要颓废下来,可我不断给自己打气,只要我去找的话,总能找到的!
但是经过爆炸和绝望的双重打击,精神力确实萎靡到极低的程度,覆盖范围就只剩周身五米的样子,稍大块的碎石都无法搬运。我只能把精神力当成绳索,缠在石头上固定,利用滑轮的方式省力,然后找来长木板当杠杆……
可是眼瞅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连自己所处的方位都搞不清楚,更不知道爆炸将我吹飞了多远。
我能顺利找到他们吗?等我找到他们时,还有人活着吗?
巨石倾倒的声音把我从恐惧的深渊里拯救出来。
废墟之上有几个身影站在不远处,正把那些我搬不开巨大建筑碎片一一抬起。当我看清楚他们的样貌时,内心瞬间五味杂陈:“你们回来了?”
高原狼的老大弗鲁卡格推倒一根断裂的石柱,慢慢直起身子:“按照道上的规矩,你放过了我两次,所以我也得帮你两次才行,赌场算一次,现在又算一次,我们扯平了。”
我们相对而视,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