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不放我,二舅也不松手。
就在我们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堂屋的木门站在了我们两方中间。
“大嘎公?”我大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快回去。”
大嘎公笑着朝我摆了摆手:“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抓住二舅的手臂,让他放开了黑无常。
“二位大人,小孩不懂规矩,你们大人有大量,莫和他计较。”
他拱手朝黑白无常拜了拜:“晚些我让他们多烧香烛元宝给二位赔罪。”
黑白无常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听到香烛元宝的时候,原本满是怒气的脸瞬间舒展开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对阴差也是一样。
白无常一挥手把我送回到肉身。
我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握住大嘎公的手,结果却抓了空。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离地三尺的脚,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好孩子,我要去见你外公了。”
“大嘎公。”我声音哽咽,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二舅低头叹了口气:“叔,其实你没必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嘎公挥手打断了:“老头子我活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可留恋了,你们还年轻,外面还有大千世界在等着你们去看呢。”
“阿有,我还要谢谢你呢。”他抬手重重拍了几下二舅的肩膀,霎时红了眼眶。
“我那儿子没什么本事,以后后山的事,可就全部落在你身上了。”
“您放心吧,我会看好后山的。”二舅飞快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红着眼笑道,“还有老三,灵灵也在,您放心去吧。”
大嘎公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转身对黑白无常说:“二位爷,走吧。”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刚才他们已经翻过生死簿了,大嘎公剩余的阳寿刚好够抵二舅的那二十年。
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大嘎公的胳膊,带着他穿过大门消失了。
我忙跑过去开门想再看看大嘎公,但外面黑漆漆的,早没了他们的影子。
二舅手夹着烟坐在火坑边,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感觉如果刚才不是大嘎公过来,他可能真的会对黑白无常动手。
不说杀死他们,找个法子让他们回不了阴间,二舅还是有那个本事的。
背后的楼梯传来声音,是小舅舅和安钰桥下楼了。
他们其实早就醒了,对楼下的发生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只是怕惊扰黑白无常才一直没有出声。
小舅舅看了一眼坐在火坑边沉默不语的二舅,走过来拉着我往屋外走。
“让你二舅一个人静静,我们先去你大嘎公家。”
我点了点头,大嘎公已经走了,添贵舅舅也不在家,我们要去帮他收敛遗体。
走到大嘎公家门口的时候,小舅舅突然就不让我进去了。
“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叫你了你再进来。”
他和安钰桥进屋后并没有开灯,尽管如此,我还是看见了吊在房梁上的大嘎公。
之前他对我好的种种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等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帮大嘎公整理好了遗容,换好了寿衣。
看着安详躺在床上的大嘎公,我仿佛又回到了外公去世的那个晚上。
小舅舅看我状态不对劲,拿了一卷鞭炮让我去门口点上。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村里各户人家很快就亮了灯。
紧接着十几道手电光往我们这边汇聚过来。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亲人去世至少要在家里停三天才出殡。
添贵舅舅不在,操办丧事的担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二舅身上。
小舅舅和安钰桥被安排去买菜,我则是带着几个嘎公舅舅扎灵堂。
大嘎公生前过得太累了,我要多扎几个纸人烧下去伺候他。
中午的时候,我正坐在灵堂里给纸人上色,二舅突然过来喊我回家去一趟。
说是之前定纸人的客人来拿货了。
我放下手头的活儿往家赶。
远远的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一个拄拐的驼背老太太,领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站在我家大门口。
“你们是来拿纸人的吗?”我走过去问。
“是的。”老太太笑着点头。
西装男想和我握手被我躲开了,他不悦的皱了皱眉,谴责我:“真没礼貌。”
我:???
老太太责备似的打了一下西装男的手臂:“不能这么和老板说话。”
西装男没好气的“啧”了一声,催促我赶紧开门,他还赶时间呢。
我耐着脾气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把他们引进屋。
我指着堂屋角落那八个高矮不一的纸人说:“这些都是,拿走吧。”
“好,谢……”
老太太谢字刚说了一半,就被西装男不悦的打断了。
他围着那几个纸人转了几圈,垮着脸问我:“老板,这些纸人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我没理解。
都有鼻子有眼的,也没缺胳膊断腿。
“我说不对就不对。”西装男突然发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板凳。
跟他一起来的老太太都被他给吓到了,连忙走过去拉扯他的衣服,小声责备:“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他把老太太推到一旁,舌头绕着牙齿转了两圈。
然后手指着我的鼻子怒声道:“她给我的纸人不对,必须得给我重新扎。”
老太太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呵斥西装男:“你发什么疯呢?这些纸人看着不是挺好的吗?哪里不行了?”
“你个臭老太婆懂什么?”西装男烦躁的推了她一把。
老太太被他一推差点摔倒,是我手快扶住了她。
老太太站稳后不停地用手拍着胸口,双眼气的发红:“我是你奶奶,你竟然推我,你会遭雷劈的。”
西装男不以为意,昂着头一脸高傲的质问我:“你给不给重新扎?”
“不扎。”
我冷笑,这是欺负我是个女孩呢?
若是我二舅或者小舅舅站在这里,他还敢这么嚣张吗?
“不扎?”西装男脸色一沉,“那你就别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
“我稀罕你那点钱吗?”我不屑冷笑。
但纸人都已经扎好了,不能一直放在我家不是。
“纸人是你定的,不管你付不付钱,它们都会跟你回去的。”
我拍了拍手,原本摆的乱七八糟的纸人纷纷调转方向,齐刷刷的盯着西装男。
“请带他们回家吧!”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