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回头,看向病房里被揍得趴地上、揭都揭不起来的两名湾湾学生掀了掀嘴皮子,临走前他有心骂上两句,可又觉得不值,摇摇头准备走人。
就听里面突然有人喊“钱永乐!钱永乐你醒醒!”声音里带着哭腔。
嬴政进去一看,钱永乐已经昏迷,鼻血却还在流,他身边地上血迹倒是不多,全被他的病号服和里面的纯棉卫衣吸走了,上半身衣服湿透大半。
这是……鼻腔小动脉被打破裂、失血过多!
留学生们因为焦鹏的死而暴揍两个湾湾学生,忘记钱永乐还倒在地上,现在终于有人想起来,却发现钱永乐昏迷了。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看到的生死太多,也许是因为杨医生那边有进展,对死后复生这件事有了一定底气,嬴政刚才对焦鹏突然死亡还没有过于激动,但现在钱永乐也危在旦夕,这情绪可就压不住了。
他冷言说道:“他们不是说我们是用他们续命么,这冤枉咱们不受,来人,把他们扔出去自生自灭!”
趴地上“装死”的两名湾湾学生终于装不住了:“别,我不出去!”“我也不出去!”
嬴政低低呼出一口气,真tm影响心情!
他能理解这两个留学生归属感不强、生怕被区别对待的心理。
事实上,大家确实对他们区别对待:不但医务人员对他们多加以关照,连留学生团体也在尽可能照顾他们,不管什么事都让他们优先。
没听大家说么,他们为这俩人端茶递水打饭,就差喂到嘴边了。
就连上次他们打砸病房,留学生们还替他俩向医务人员道歉,说都是他们没有照顾好两人,还替他俩下保证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就这样照顾,竟还落得一身抱怨,而且是非常伤人的抱怨。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身处他乡,也都是已经成年的同龄人,成熟点不行么?
他们以为会哭的孩子就有奶吃?
不能够!
只要嬴政在,就不惯着!
“扔出去!”嬴政说道,然后不理他们,背起钱永乐往外走。
徐景明也冷冷扫了两人一眼,抬脚跟上嬴政。
都不用问,徐景明也能想象出大家是对这两人忍无可忍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这就是你们对待同胞的态度?!”
“不、别、别碰我!”
“我不走,你们别把我扔出去!”
“我们错了还不行么?”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求你们,别赶我们走,我们再也不犯浑了!”
“……”
身后只有吴恩硕和汪炳赫的叫声,每人只来得及外强中干的叫嚣一两句,就转成了哀求和保证,留学生们一句话都没说,只顾拖着他们往外走。
可见是气狠了。
“该!”徐景明评价了句。
身后的声音又是检讨又是哭求又是保证,都能听见吸溜鼻涕的声音,显然已经涕泪横流。
徐景明到底有些不忍,还是问了嬴政一句:“真扔出啊?”
嬴政背着钱永乐没吱声。
他本意是把俩人腰斩算了,不过现在不是他当年的时候,他能说出“扔出去”三个字就已经够仁慈。
身后有留学生终于出声回应:“你俩有多远滚多远!你们气死一个,打重伤一个,还不够吗?留着你们是怕我们死的慢?”
嬴政叹了口气,对徐景明说道:“你看看可能吗?他们已经心软了。”
是啊,就是因为心软才会出声回应,不然,他们打开窗户把两人扔出去不就得了,还用费事往外拖?
二楼又摔不死他们,就算能摔死也活该。
果然,留学生的回应让吴恩硕和汪炳赫意识到转机,更是一叠声下保证,表示不会再任性妄为。
“快走!”嬴政背着钱永乐就拐进楼梯间:“别让朕食言!”
徐景明有些愣怔:“啥意思?”
就听身后留学生喊道:“宇昌,他们知道错了,还赶他们走吗?”
徐景明反应过来了:大王还是心软了,怕留学生们替那俩人求情!
若是不答应,怕留学生们不忍;若答应,天子无戏言,出尔反尔算怎么回事?
徐景行一个闪身就冲到嬴政前头去——要乐得偷着乐,可不能让大王瞧见。
相差两千年的灵魂和如天壤云泥的身份融合在一起,是做不到当年那样杀伐决断的,不知大王憋屈不憋屈。
所有的医务人员都在忙,医院实在是人手不足,嬴政两人只好把钱永乐送去夏继开那里,因为只有他这个当院长的稍微有闲。
嬴政已经没心思去徐景行那边给什么绿气命名,把徐景明打发回去了。
他配合夏继开干起护士的活,给钱永乐脱衣服、擦干身上的血迹,再消毒,夏继开已经施针为钱永乐止住了血。
夏继开让嬴政把钱永乐衣服都脱掉,查看有没有胎记。
“找那玩意儿做啥?”嬴政一边照做,一边问。
夏继开就把他和杨医生对胎记的猜想说给嬴政听,嬴政很以为然:“我也觉得肯定有什么联系在里面,原来是胎记!开哥,你说温知的胎记,是不是长瞳孔上了?”
“你就算看不上科学,也不能随便就搞出玄学吧?玄学也得有理论基础啊!”夏继开看都没看嬴政一眼,显然有对“不学无术者”的鄙视。
嬴政不置可否:“等你死回来再说吧。”
什么“学”无所谓,咱到时候拿事实说话,人类不了解、没接触过的事情多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可能发生的。
夏继开认真查看钱永乐的身体,并没发现胎记,倒是他认真查看的态度、以及连钱永乐身体任何一处的毛发底下都要翻找的做法,把嬴政吓得目瞪口呆:“开哥,你比edgar还色啊!”
夏继开这个气啊,但是不打算放过嬴政:“小昌昌,我是医生,而且是全科医生,我本想往微生物方向发展发展,但为了你,我可以专攻男科方向,你若有问题,可以找我哦。”
说罢就把目光往嬴政腰带下面的位置移,还把眼珠子瞪得溜圆,动作极其夸张。
两人的玩笑只让他们有片刻轻松,然后就开始面对上严肃且矛盾的问题——到底要不要救钱永乐。
焦鹏已经死了,最后的施救黄金时间大家没有错过,但是无效,只能宣告他生命的结束。
但钱永乐现在还活着,却是失血性休克,尽管现在止住血了,可若是再挺下去,也活不了几小时。
现在的问题是,若救,就得输血,医院没有现成的血浆提供,只能大家献血,在眼前所有人健康状态都出问题的情况下,献血有可能是催命。
可若不救,作为医生,夏继开是做不到眼看着病人等死而不作为的,别的医务人员应该也做不到。
刚刚因开玩笑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嬴政不觉得这是问题,早死早复生嘛,杨医生那边不是能做基因移植么,还怕什么!
何苦再让还能坚持工作的人因此减寿,促进死亡?
可看夏继开那严肃的表情他又不敢说出来,因为夏继开现在还不是夏无且,若是夏无且就好办了,夏无且会说:“天要收他,我是大夫也救不了,等死吧!”
让夏继开自己去琢磨吧,嬴政走到一边,可不想给他提供意见,不然他俩没准儿能打起来。
正好兜里手机响了,是徐景行:“宇昌,给绿气命名的事,你要尽快,我得做记录和标注在容器上。”
“这算多大的事儿还值得催,你随便起个名不就行了!”嬴政不大关心:“还值得朕过去一趟?”
又拿“朕”这个字眼吓唬人,徐景行有些郁闷,没得到老祖宗的记忆也就罢了,大家平等得很。
现在不行,一听见“朕”,他就不自觉想万事都早请示、晚汇报:“大王,本来想让你过来看看这绿气的神奇,若你忙着,晚些再说也行,你就先给起个名吧,你可是大王啊。”
嬴政:“你说说那绿气有什么神奇之处。”
徐景行:“这气体能转换成电能只是小用处,刚刚,我发现它在一定压力下、接触到特定材料时可迅速释放大量的热,而且……”
嬴政看到夏继开竟然在流泪,想来是夏继开内心挣扎得厉害,有些急,催促徐景行:“朕听不懂,长话短说!”
徐景行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好吧,这种气体你给起个名,它所具有的特殊能量属性你也给起个名,这可是科学史上的新发现!”
想到卫衣情侣那不人不鬼的状态,以及感染者面对血液时的失控,其他人种似乎做不到华夏人这般隐忍,嬴政脱口而出:“傀气、傀能!”
感染者被自身需求所控制,不就是欲望的傀儡吗?
“钱永乐!钱永乐你挺住!”夏继开突然惊叫。
钱永乐的鼻孔再次流血,嘴巴里似乎也早就溢满血,嘴角纹理都有渗出,喉咙里也发出轻微的“咯啦”声响,像是那里的肌肉失去力量,再阻止不了那些血液的流向,开始回渗。
旁边的监护仪传来刺耳又持久的“哔”的声音,上面的心电图成一条直线,其他指标数字也迅速降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