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了一整天，还真就没完没了了？
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那恼人的声音还在耳旁萦绕，与之相比，以前的视频外放都算是天籁之音了。听得出来被广播的人已经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了，但是那些生理运转不可能停止，普通的呼吸声在放大之后就和北风呼啸一般，要是咳一声，周边的玻璃都抖一抖。
最麻烦的一点，是这人居然打呼噜，吵得满城民众都无法安眠。
楚易宇和安凌叶由于白天休息过，就连夜去生产丝线了，到太阳升起时，两人都没从研究室里出来。
广播的呼吸声变的轻柔了起来。
“嗯？变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彻云霄，“啊，怎么会是我。”
应雄忧心忡忡地站在窗边，连续两晚的骚扰，已经让民众们苦不堪言了，要是再来上几次，这座城市就彻底瘫痪掉了。
实际上，现在已经半瘫痪了，水泥筑成的血管上面看不到一丝生气，前两天还能收到不少民众离开本市的消息，现在连上报的事情都寥寥无几了。
据调查，只要离开这里一段距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有人能走，有人走不了，而应雄自己，则是不能走。
不是什么英雄情结，只是被内心的愧疚感所束缚，无法坦然。
上面也发来了消息兴师问罪，要异情部给一个解决现状的准确时间。
“组长，耳塞可以发放了。”视野里出现来自安凌叶的讯息，“顺便再来实验室，楚易宇要给组长你加点东西。”
每次躺倒在专为自己制作的手术台上，应雄都觉得自己确实和其他位面虫本质上别无二致。因为没有麻药，楚易宇操作仪器前都会问一句“疼吗组长”。
他也会以零和虫子相仿，没有痛觉敷衍过去。怎么可能不疼，可一想到那个被破体位面虫寄生在喉咙的可怜人，一切都能扛过去了。
这次听不到他问了。
出来的时候他正盯着金色的血液发呆，应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随即应雄的视野里出现了声波数据的显示。
一天换一个，轮流上台表演是吧？
孔适坐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子书，在心中默默感受着捷蔚的指引，希望能找到引发这些异况的位面虫的位置，不然等轮到自己头上，成为人肉喇叭的话，那可就真的哭都没地方哭了。
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来自异情部的通知：
各小区分发耳塞，该耳塞可以有效隔音，有助于睡眠，请自行下楼领取。
把耳塞戴上，效果并不比前晚自己创造的差多少，这不禁让孔适高看了几眼异情部的效率：织网位面虫的丝线，居然这么快就仿造了个八九不离十。
既然都下楼了，也就先不急着上去，去街上看看这个城市变成什么样了吧。
和孔适一样无所事事的人不少，都在街上闲逛。街边的店面也基本上全关门了，渴了连瓶饮料都买不了。
碧瞳人呢？
走了这么一大圈，孔适一个碧瞳人都没看到，明明判官位面虫那段时间还是十个里面有两三个，现在孔适碰到的人不说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了，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都跑了吗？
“呀啊啊啊！！！”
尖锐爆鸣声，顺着骨传导直冲大脑。孔适警醒，摘下耳塞，以灵力附着，仔细聆听。
女人的呼吸声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孔适竖起耳朵时，尖叫声再度传来，险些击穿他的耳膜，就算把耳塞塞回去，高穿透力的声音也让他的大脑在颤抖。自己的皮肤都有了极其明显的感触，身旁店家的玻璃砰然碎了一地。
不能任由这个家伙胡作非为下去，孔适冲着天空张开手，缓缓握拳。
刺耳的声音逐渐变小，到了一个还算能忍受的音量。孔适扭头，走进超市拿了瓶可乐，扫码付款。
这下子舒服多了。孔适拧开瓶盖，却被可乐喷了一身。
“这是谁做的？”又传来一个新的音色，包含着强烈的质问口气。
刚用餐巾纸擦完瓶身，仰起头要灌可乐的孔适身形一滞，把饮料放下。
“我劝你主动站出来，不然……”
那个记者遇害的地方，其灵能强度，灵力模式都和异情部，以及户外一样，没什么不同。女人第二次尖叫声音变小，探灵枪的勘察结果才出了一点变化。
“是捷蔚的灵力，他在帮我们！”安凌叶欣喜道。
“组长！出现死者！”谭若菲在翻看上报案件后，急道。
应雄当机立断，换形升空，飞向视野里谭若菲传来的地点讯息。
那女人口鼻溢血，倒在地上，死状凄惨。
这就是那个被广播的女人吗？目前初步推测，是次声波引起内脏共振致死。
位面虫来过这个地方，还是说，仍然千里之外，只是通过调整每块空间的声波，杀人于无形？
“驭灵先锋，救我！”又有新的声音出现，“捷蔚，零，你们在哪里……我好难受……”
“若菲！”
“我正在找……”视野里回复道。
“救……救……”传来的声音里越来越微弱，甚至能听见水声。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消失不见，谭若菲传来歉意。
尽管谭若菲发动全体异情部人员查找监控，都没有找到受害者。这名死者大概率是在自己的家里被伤害致死，根本不可能查的到。
“告诉民众——”
应雄本来想说能走的赶紧走，可是选择留下来的，也是被迫无奈，要是离开这里能有其他去处，他们早就走了。
“让民众们积极上报，如果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声音，就赶紧和我们说。”
“神罚，果然是神罚！”听这次的发言，是神启教的相关人员，也可能是被蛊惑的普通人。
真算被蛊惑了吗？
应雄仰面朝天，扪心自问。
相信是神罚这种天灾，起码心理上好受一些。如果判官位面虫还活着的话，现在就该找自己了吧。
“捷蔚，零，都是你们害的，要不是你们，神使也不会将怒火发泄在我们身上，我恨你们！”
“组长，这边群众告诉了我们当前受害者的位置。”谭若菲喟然长叹，“但好像来不及了……”
“吃了瘪却只敢窝里横的神使吗？”这回的声音非常耳熟了，“那可太有神性了。”
“嗳，怎么是我的声音？”又有个孩子的声音响起，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他立刻哭了出来，“啊，是轮到我了吗？不要啊，呜呜——”
捷蔚浑身绽开灵芒，屹立在显眼的高楼之上。应雄立刻派了几架无人机过去拍摄，把视频转播到各个大屏幕上，以安民众的心。
“嗯？没有感觉？”孩子止住哭声，抽了抽鼻子，回头看见电视里正在发光的捷蔚，开心道，“是捷蔚，太好了！”
“你就是他们说的驭灵先锋捷蔚？”
捷蔚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幕后之人的身影，说道：“是我。你也现身出来，给那些神启教的人瞧瞧你的真容。”
“我就在这儿。”声源来自捷蔚身后，他下意识回头，视野里却空无一物。
背后高能声波袭来，震的孔适都要骨肉分离，一时支撑不住，失足从楼顶摔落。
这种攻击，和电磁位面虫一样，部分伤害透过了灵装，直接攻击到了孔适身上。一时间孔适也是口吐鲜血，由于灵装遮挡，倒是看不出来，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下来，砸了街道一个大坑。
在传来的影像中，捷蔚身上灵芒未曾消散，坐在异情部基地里的楚易宇拿着探灵枪检测到的捷蔚灵力，也是一分不少。
跟着捷蔚下去的无人机还好，拍摄到位面虫的无人机被尖啸声波直接击碎。
幻音位面虫，终于现身了吗？
零拍打翅膀，飞向位面虫在的位置。
为了维持和幻音位面虫抗衡的灵力，捷蔚没有对自己做任何保护。严重耳鸣，晕眩，脱力等等症状并发，捷蔚艰难爬了起来，呆立不动。
幻音位面虫刚要趁虚而入，声波的反射预告了驭灵先锋零的到来，便不慌不忙转过身，怒吼。
正在飞翔的零迎面撞上了那怪的声波，刹那间脑子空空，四肢也不听使唤，高度骤降，一头钻进早已人去楼空的大厦，连撞三层，从另一侧撞碎玻璃，再栽入另一座建筑之中。
幻音位面虫又试着调整这片音阵，却发现掣肘尚未消除，走到顶层边缘，往下看，捷蔚的灵芒异常耀眼。
幻音位面虫蓄力，尖啸。捷蔚则是对着它伸掌，意义不明。
是有什么特殊的防护罩？无所谓了，以他这种状态，分心防御的话，自己很轻松就能抢回阵法的控制权。
果不其然，捷蔚对阵法的灵力投入减少，幻音位面虫立刻把主导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
接下来，所有人都要……
“唔！”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好似脑颅被强力贯穿，位面虫脚下一滑，从高楼之上摔落，也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捷蔚也不好受，硬吃了一记音波，全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在地上蜷缩着。身上的光芒逐渐黯淡，直至消失。
“你那是，什么，能力？！”位面虫在抽搐之余，强打精神，开口问捷蔚，语言都断断续续的。
“……”
不清楚捷蔚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了。
“捷蔚那边，怎么样了？”零询问道。
“我们新派过去的无人机发现他们已经两败俱伤了，而且听到了位面虫和捷蔚的交流……”安凌叶敲击屏幕回复时，后知后觉，“声音恢复了！”
“我们正准备去……”
“你们在基地待命！”零严肃命令道，“除非能确保那家伙彻底丧失了攻击能力，不然你们都给我待好！”
说完，零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两股战战，颤颤巍巍，走了两步，踉踉跄跄，一头又扑到另一张桌子上，把上面的东西撞洒了一地。
“组长，你这样……”耳麦里传来谭若菲的担心。
“别看我现在比不上你们生龙活虎，幻音位面虫吼一声我还能扛得住。”零深吸一口气，“就算没抗住，那就是我命当如此！最起码，死相也比你们好。”
灵翼扑腾了两下，零晃了晃脑袋，随即冲破窗户，一飞冲天。
这声波的破坏力着实恐怖。零的行进路线上没有任何阻碍，全部都被刚才传来的声波拆了个干干净净，唯一还算坚挺的大厦，仿佛是被剜去了一个圆，墙壁上布满裂纹，摇摇欲坠。
幻音位面虫比捷蔚恢复得更快，冲着无人摄影机猛叫一声，科技产品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堆残渣。
远程接收的灵探小组三人也瞬间耳鸣，一个个都抱起头来。
“组长……还真没说错……”
位面虫起身，俯视着貌似已经平稳下来的捷蔚，吸气。
虽然限制声音的效果消失，但基本的阵法还在。准备一举把捷蔚拿下的位面虫因此察觉到了零的再行动。
那个会飞的家伙又靠过来了，是那个人类口中的另一个驭灵先锋，零吧。
真是难缠。
而当那怪偏过头看向零来的方向时，捷蔚目镜对准其口器射出灵流。
位面虫因而吃痛后退了几步，转身就逃。捷蔚挣扎着要站起来，手臂却无法出力，再度倒在地上。
零到了自己头顶，捷蔚也不多言，为他指明幻音位面虫的逃窜方向。零点头，俯冲而去。
还是跟丢了。
沿着街道扫了一遍，没有发现那虫的身影。提升高度，也没有什么高速移动的物体。开启灵视，又由于身处这个——暂且称为迷音阵——当中，信息冗杂，无法为他指引方向。
回去瞧瞧捷蔚的情况吧，看他那状态，受创程度不亚于上一次的恶战。
捷蔚也杳无踪迹，只有那两个大坑。
他们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也无人知晓。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把周围电子仪器线路依附的建筑都拆了个七零八落，常规的的监控摄像自然是指望不上。
异情部放出的无人机，明明距离位面虫有相当一段距离，却还是被精准摧毁了……
是蝙蝠吗？
“若菲，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回应。
“凌叶，易宇？”
“发生什么事了？”这回零借助楚易宇给自己配备的脑机接口传输信息。
“啊，组长，抱歉，位面虫的叫声把我们几个人搞到耳鸣了，他们两个去治疗了，我先姑且在这儿看着。”耳麦里传来安凌叶的声音。
传回公寓，孔适解灵。
脑子到现在都还在嗡嗡叫，耳鸣也还没有完全消退，坐在椅子上，就连椅子都被带动着抖起来。
自己的衬衫已经彻底被染成红色，喝水的时候也能看到血液在杯中扩散。
打这么一场，是真折寿啊。
自己抬手伸掌，是把高能电磁对着幻音位面虫打了出去，以此来达到两败俱伤的场面。
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况下，那怪肯定不会反应过来是攻击手段，只会认为自己使用偏向防御性的能力。
已有心算无心，侥幸把它也拉下水来。
“咳咳！”
孔适咳嗽两声，吐出血来。
要命……身子骨是物理意义上的几乎散架，要不是靠捷蔚的灵力死撑着，孔适就已然成为一滩烂在地上的血肉了。
解灵之后的恢复能力大大降低，万般无奈之下，孔适只能复灵，躺在床上，让捷蔚的灵力为自己疗伤。
回到灵探小组的办公室，谭安楚三人就好似声音还是被阻断了一般，仍旧带着眼镜，每个人的耳朵都戴上了专门设计的耳套。
“你们怎么样？”应雄关切道。
“得好好休息几天。”安凌叶回答道，“现在暂时用丝线封闭一下听觉，没什么大事。”
“组长你怎么样？”楚易宇反过来关心应雄的身体状况。
“不用担心我，我的恢复速度比你们强。”
以捷蔚对这迷音阵的反作用灵力为基底，可以试着研究出来破阵的办法。现在这片空间之内，捷蔚的灵力已经勘测不到，幻音位面虫的灵力也非常薄弱，仅用于维持这个阵法的存在，连运转都做不到。
具体什么时候能够做好，楚易宇拍着胸口，保证能够在短时间内搞出来一片安全区。
应雄点点头，同时转念又想，在实验推进过程中，位面虫未必不会注意到这边的异动，万一下次动手，那怪就挑上了异情部该怎么办？
高能量声波杀人，位面虫能从通过对这个阵法的操控视线杀人不露面吗？
忙忙碌碌的楚易宇似乎完全没想过这一点，他正专心致志地分析捷蔚抵消控制的灵力模式，并时不时地摸一下耳套。
应雄自己的不适感也还没有完全消失，可与正常人类相比，体质完全是云泥之别，贯穿大楼的声波，直挺挺打在自己身上，现在也就像有只蚊子在嗡嗡叫。
而灵探小组的几个人，仅仅是坐在办公室里，听到了幻音位面虫对着无人机的尖啸，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捷蔚他的恢复能力完全不逊于自己，可当自己已经可以追击幻音位面虫的时候，他还在地上爬不起来。
要么是为了控阵牺牲了恢复能力，也可能吃了不止一道音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