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适也把电脑里的那些摸鱼网页关掉，把手机放进内口袋里，站了起来。
靠近楼梯口的人冲着楼下尖叫，转身又往里面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一脸茫然。
“怎么了？”孔适疑惑道。
“额……没什么。”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他们这么搞到底是在戏弄谁？孔适也往楼梯口走过去，没看到什么异常，倒是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陌生男人，迈着稳重的脚步正在上楼。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孔适和那男人擦肩而过，到了下层，将满地狼藉尽收眼底。一个个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各干各事去了。
那男人身份很特殊吗？是什么大明星，还是自己公司的某个高层领导？
就近找了个同事，孔适问道：“你们刚刚在叫什么？”
“我们没叫啊。”
“啊？”
孔适傻眼了，又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表示这一层没发生什么躁动啊。听得孔适瞠目结舌，陷入自我怀疑。
至于为什么周围这么乱，他们表示是风吹的。孔适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枝叶都不带晃动一下的。
是自己的问题吗？
孔适回到自己的楼层，那男人还没离开。
“那尖叫声你听到了吗？”孔适询问回到自己工位上的贾士童。
“听到了啊。”
之后孔适又问了几个还算熟络的人，他们的回答都是肯定。
两层的人记忆出现了偏差。孔适把目光投向那个陌生男人，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先生，您刚从下面上来，你听到下面人尖叫了吗？”
听闻此言，男人和孔适对视，却一句话都不说。
“孔适，我们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允许闲杂人员进入办公区域。”奚学贵反倒开口教训孔适起来。
“啊？”孔适只觉得莫名其妙，奚学贵刚刚应该也是看着这男人上来的啊。
奚学贵并不想听孔适辩解，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们两个。
“我不认识他啊。”孔适有些恼怒地上前两步，站到陌生男人身前，大声说道。
“吼什么吼，谁你不认识？”奚学贵也被孔适这一喊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愣了一下，指着孔适身后的陌生男人，“这是谁？”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也不认识他吗？”孔适都有些气极反笑了。
“你刚才有和我说过话？”
“我他妈……”孔适一连串的粗口马上就要爆出来，忽然意识到奚学贵的各种言论说明他的记忆也被篡改了，连忙回头看着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仍是在冷冷地盯着孔适。
孔适视线不敢从他身上离开，默默拉开距离。
“你居然没把我忘记。”陌生男人正色道。
“打电话给异情部！”孔适自己不敢松懈，只能大喝一声，希望周围人能赶紧把灵探小组叫过来。
贾士童率先反应过来，掏出手机，低下头——拿手机是要干什么的来着。
其余人也是一个情况，一旦男人从视野里脱离，脑中的那些相关信息全都被扔到九霄云外了。
“那只能让他们连同你一起忘掉了。”男人冷哼一声，身形变换，显露出无痕位面虫的正体。
“啊啊啊！！！”
周围人立刻慌乱起来，可一回头，又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尖叫，把脚步停下，回头，接着重新尖叫。
“孔适，快跑啊！”贾士童也想扭头开溜，可见孔适面对着那头怪物，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连忙开口喊道，“别逞英雄了，等异情部过来！”
“你，不怕我？”见孔适面不改色，心静如水，位面虫奇道。
孔适将视线偏移，看向贾士童，露出满含歉意的微笑：“瞒了你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不过，你之后肯定还是会忘记的。”
狂风从窗外吹来，把整个楼层的纸张吹得漫天飞舞，时不时遮蔽住视野。
等到逐渐平息之时，无痕位面虫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而是一个由白纸构造出来的，有着驭灵先锋特征的纸塑雕像。
纸上的文字挪移，构筑出捷蔚灵装上的条纹，一个黑白色捷蔚动了起来，直奔无痕位面虫奔去。
“额嗯，我靠，什么时候起的风，把这里吹的这么乱。”贾士童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的资料档案，纳闷道，“孔适呢？他又去哪儿摸鱼去了？奚学贵指不定还没走呢，他胆子也忒大了。”
没法用门将双方送出大楼，现在让大楼里的人避难也已经来不及，以上种种原因导致捷蔚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放开手脚去和无痕位面虫战斗，最后还是让那位面虫跳窗逃跑了。
灵装散落一地，变成白纸。
孔适皱起眉头，认真回忆着关于无痕位面虫的信息，应该没有遗忘的部分。
还是去要录像看一下吧。
“什么邪风，就只吹了我们这一层。”回到工位上，贾士童埋怨道，“不过还好，重要资料没乱。”
“没吧，我们下面那一层也被风吹了。”
用查看自己资料被吹到哪里这个理由，很轻松地就要到了监控录像。
在没有播放之前，孔适就清楚会有一段时间没有数据——当自己想要封灵时，就会下意识地用电磁将周围设备影响，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靠，这男的居然是位面虫！”看到视频里的影像，贾士童惊呼道，随后看了孔适一眼，后者没什么反馈，疑惑道，“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信息量有点大，让我捋一下。”孔适装出一副怀疑人生的作态，“我们只是来查个资料，怎么有这档子事？我还和那位面虫面对面过，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啊？”
“我也没有啊。”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一个人是在逢场作戏。
“嗯，咋没信号了，啥情况？”贾士童呆滞了一下，重新看向屏幕，“公司的监控也垃圾，不仅突然跳过几分钟，还断信号，恐怕被吃了不少回扣。”
“说不定是卡了一下，我们再看一遍。”
孔适确认了，和无痕位面虫相关的录像就是没法让普通人记住，而且连带着会把这段时间内的所有记忆都删个一干二净。
在录像里出现无痕位面虫的伪装时，孔适会用已经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和贾士童交谈，他也没表现出任何既视感的反应，仿佛那些话孔适是第一次说。
科幻作品里的怪物，成真了。
过于逼真的绘画居然也无法被记忆，谭若菲将录像暂停，把无痕位面虫的人类伪装画了出来，整个灵探小组都是看完就忘。
所有人都还记得让谭若菲画过无痕位面虫的外观，但记忆里完全没有看过谭若菲图画的经历。
谭若菲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画过位面虫的图像，还是另外三人承认她刚刚对着视频卖力工作才放下心来。
麻烦了，光凭口述的信息，根本不够开展工作啊。
“那啥……”安凌叶举起右手，“打上马赛克怎么样，就，我的意思是，那五分钟的视频，来处理一下，把位面虫的图像给删去，看看能不能记住。”
能行。
四人都清楚地记得那不断移动的黑色方块，以及那个不断扭动的受害者，还有他那哭泣的妻子。
安凌叶彻底成为了小白鼠，把黑色方块换成马赛克，以及将视频清晰度不断降低，最终得到一个结论：
在信息密度低于一个阈值时，人类仍然可以记住位面虫的存在。可是，信息量太少了，基本只能确认它“存在”。
摁动掌心，植入到自己体内的录音机便会把自己说过的话记录下来，这样在自己失去记忆后，还能靠当时自己的话知道接下来的计划是否需要变动。
“你俩不会是博士附体了吧。”安凌叶开玩笑道。
“学历上我们可都是如假包换的博士。”楚易宇测试了一下效果，和当时谭楚两人预计的一样。
“组长，楚易宇，万事小心为上。”看着二人做好准备，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安凌叶嘱托道。
两人点点头，离开。
安凌叶自顾自地打开录像，认真思索着应敌对策。光是能记住无痕位面虫的存在是不够的，起码一些具体动作，对它下一步行为的基本判断能力必须得保证。
和谭若菲又进行了几次简单测试，注意力短暂脱离是否会忘记，是根据连续清晰认知位面虫的时长变动。
长时间的注视，简单视线偏移并不会影响记忆，但如果只是看了几分钟，一抬头，那些记忆转瞬即逝。
如果能让仪器先一步将无痕位面虫的信息稀释掉，例如将视频转为动画，说不定可以……
本次所有出外勤的人全都植入了录音机，毕竟这个家伙，不明真相的民众根本不可能上报的，他们只会认为某件事很怪，但是否怪到需要上报异情部，谁也说不准。
失踪人员也陆陆续续找到了，多次的位面虫侵扰，高层再想用流窜杀人犯来哄骗民众也是根本不可能，现在是要出了人命，都默认是位面虫干的。
也算是异情部间接害死的，这么算来，异情部害死的人要比神启教多得多。
一个把这些伤天害理的怪物们放进来，一个宣称要接受这些杀人害命的怪物，两方都不是什么好鸟。
民众之中，抱有上述想法的也不是少数，同时他们也是中立派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非要站队的话，他们更倾向于异情部，毕竟异情部这段时间都在补自己捅出的篓子。
楚易宇还是开着车，在划归到自己责任区内闲逛。关于这个无痕位面虫的部分信息，也已经通知给大众了。
遇到疑似可疑人物，使用文字将过程记录，并通知给异情部。
事实上也没什么用，如果位面虫伪装成人类，民众根本留意不到，如果是位面虫的真身，更多人还是选择逃之夭夭——尽管他们一转头就忘记自己要逃跑的原因。
零则是在一座高楼内，充当瞭望塔，观察着自己责任区的状况。
“位面虫在你那边出现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安凌叶却在耳麦里提醒一位异情部人员道。
那人一愣，看向掌心，并没有亮光闪烁，也就是说，无痕位面虫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但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是人形！”
楚易宇按下掌心按钮，听着片刻前自己给现在自己的留言。
吸取了上次红灯处的教训，这次楚易宇紧盯着探灵仪的变化，当警报响起时刻，楚易宇立刻开始了录制。
视野里没有看到无痕位面虫的身影，那么，熙熙攘攘的行人里面就有它的拟态。
楚易宇下车，用探灵仪确定大概方向，在对准某一群人时，灵能反应达到了小高峰。
他刚想抬步追去，相关记忆便一去不回。
回过神来的楚易宇发觉自己离开车，面朝一个特定的方向，就隐隐约约猜到什么了。
“全体成员，请注意，根据我的分析，这头位面虫的人类伪装是黄色衣服黑色裤子的成年男性。”
在被提醒过自己错过了无痕位面虫，那名人员就把刚刚录制的影像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屏蔽不同的人，并在手机上记录下本次排除的人。
最后终于锁定了那虫的伪装模样。
帮大忙了。
楚易宇喜出望外，只要能盯住那头无痕位面虫，那么记忆就会被暂时保留，直至它脱离自己的视野感知。
但愿无痕位面虫没有其他用于辅助的能力。
加快脚步，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了和那名异情部人员描述十分接近的可疑人物，将探灵仪对准那个方向，耳麦里的警报声也变得急促。
摁下掌心按钮，楚易宇让零过来协助，并让基地那边记录下来自己的行动轨迹，以防不测。
楚易宇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把位面虫的每个细节都描述到事无巨细，光是听他说都能想象出来具体场景。
和捷蔚的接触让无痕位面虫很是烦闷，与生俱来的认知清除，居然对那个家伙无用。
上楼时就和捷蔚的人类形态擦身而过，那时双方都没有注意到。
后来那个家伙过来问自己从下层上来是否了解些什么，当时它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脱离过那家伙的视线。
直到那男人背对着自己，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存在。
没想到，这男人就是人类口中的驭灵先锋。混迹在人类之中，关于驭灵先锋的传闻，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
这次遇到的这个，应该就是叫捷蔚的那一个。
还有一个，叫零。是不是就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楚易宇的跟踪，很早就被无痕位面虫发现了，为了不让视线脱离，楚易宇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位面虫，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被这么盯上也会发觉的。
“疑似目标突然加速！左拐进入了另一条路！”
摁下掌心闪光，楚易宇为自己留下的一句话就是这样。
人群爆发出尖叫，随后四散而逃，可逃了没几步，又恢复了平常心态。这情景引得其他行人好奇，连忙凑过去看，却又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大喊大叫还以为有啥呢。”
“没事别瞎鬼叫，吓我一跳。”
楚易宇跑过来的时候，应雄正靠在一个垃圾箱旁边。
“组长？”
应雄没说话，眼睛往那垃圾桶斜了一下。
楚易宇心领神会，稍稍打开桶盖看了一眼：
一个外衣被扒光的男人躺在里面，脖子被怪力拧断。
盖上盖子，楚易宇将拳头捏紧。尽管自己完全不记得这一路上的细节，但他也能明白这是位面虫为了逃脱自己的追踪，而把一个无辜民众的性命给害了。
回到异情部，应雄首先要整理的不是这次外勤的记录，而是民众对于持枪限制解除的呼声日益升高。
即使和民众再三说过对人有威慑力的轻型军事武器对位面虫根本无用，他们还是一意孤行。
这次无痕位面虫的出现，更是火上浇油。任谁都不能容忍有这么一种生物潜藏在身边，就算它试图伤害自己，自己也居然会转头就忘。
逃都没法逃。
“尊者，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民众的呼吁，神启教的部分教徒也参与其中，但大部分忠心耿耿的教徒还是在等着徐晚碧发话，“只有我们手里有枪，才能和异情部叫板。”
“尊者，这样不妥。”碧瞳男人在人前也是装作毕恭毕敬的模样，“万一有同伴一时头脑发热，自作主张在我等筹谋之前掀起反抗，异情部就有充足的理由对我们发动袭击。”
“啊，这个，我们拿到枪之后可以上交，由尊者代为保管。”那人深思熟虑后回答道。
“现如今尊者三令五申禁止做的事情，有不少同伴都做过吧？”碧瞳女人也开口解释道，“尊者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内部自行处理而已。等发了枪，也不知道是上交的枪多，还是留的枪多。”
“我们可不是异情部，会强行搜查。”
听到碧瞳女人揭了神启教部分人的短，那男人额头流下几滴冷汗，连忙俯首，额头贴地。
徐晚碧颔首，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