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肖将军带着狡兔和斗牛犬用平均十节的速度赶到小天轮,稍作停顿,从能量水车里拉出两根能量线,接在大猫和幽灵号飞船外挂锚地,无限能量循环出密闭环,史记严阵以待多时了,切换端口,将两根能量线再分出两根,拉长,栓在零点方向大舱厢两端尖角,即令舞动能量电锯,迅速切割。隔断墙凝胶如被加热的乳酪,一点点融化,终于挣脱了与摩天轮最后的联系,“咣当”,与基坐分离,在内环上漂浮起来。肖将军对狡兔和斗牛犬说,“兄弟们,加把劲。”
“好嘞。”
起吊开始,动柔的能量绳索加注成到护盾开启模式,外层蒙皮里,气化的钨金嬗变成液体,狡兔和斗牛犬一使劲,光能量裹挟充沛的钨金流,慢慢嬗变成刚韧的固态,能量推进钨金从汽到液到固体凝胶三态渐进,套好缰绳了。
肖将军盯着飞船驾驶舱前方大屏,数据流波涛翻转,在质变当口,果断下令,“走走,走起!”
腾地,大猫和幽灵号一公里长的身躯一坠,绷紧人字形能量索,拽着大舱厢缓缓移出小天轮内环。
就在“走起”的当口,“大本营”已被“嗞嗞”的电锯声弄得计算乱颤,“妖孽啊!快跑啊!”大舱顶盖上密密麻麻的黑藻们四下溢出,沿着地板游到舱厢四壁,接着,仓皇冲过即将切断的最后一段凝胶,从一线天桥,爬到两侧大舱顶盖上去了。说是迟,那是快,六亿亿多黑藻怪眼睁睁回望,大舱厢被拽了出去,飞了起来,拖夺来的地盘晃晃悠悠,进入太空,“公园没喽。”
“霸王也没喽。”
“里面还有一千多僵尸逃不出来。”
零点方向百公里内成了凹陷的峡谷。黑藻在陌生的舱盖上触摸到了垂直梯子,情急之下,没头没脑往上爬,一直爬到内环弧顶,够到视窗,借着窗外闪烁的灯光向外张望,两艘巨大的翅膀怪像雄鹰,伸出利爪,攥着大舱跑远了,大猫号和幽灵号身影依稀可辨,一个小黑点飞在它俩前方,直指向木星方向。黑藻怪们全不认识巡游者号,“大本营”一番检索,好不容易从远古记忆碎片里拼凑出影像,“两只攫走寄居大舱的大鹰,就是十年前在热海里施展魔法,拐走小火山黑藻一族将几百亿邻居活活冻死的杀手。”
“强盗又回来了。”
“什么世道?!”
大猫和幽灵让所有黑藻铭心刻骨。
狡兔和斗牛犬不知道,就在俩人哼着小曲,迈着轻快脚步奔向木星的时刻,背后,“复仇”叫嚣余音不绝,魔鬼已经记帐,对他俩恨之入骨。
仇人渐行渐远,另一个仇家霸王在对面鼓噪,嗡嗡嗡,……。
从穹顶上下来,分割在大峡谷两端的六亿亿黑藻从一头蛇变成了两头蛇,蛇头竖起,遥遥相对,奔向同一个念头,“一路左拐,一路右拐,在六点方向汇合,拿下新霸王。”
可这之前,两头蛇超高智商得先解决一个问题,“怎样从大舱盖上,下到大舱厢里面去?”
“大本营”顺着灵蛇双头捕捉到了海量信息片段,上方管道里发出各种声响,“哗啦啦,嗡嗡嗡,……。”计算被嘈杂声困扰,哗啦啦有进水的声音,有排水的声音,嗡嗡嗡是数据流,腾腾腾是奔腾的光能量。“大本营”不去细分,只拿关键,借助管道里声音的游向,拼凑出内环的全景图,接下来才会找到方向感,无论如何不能才跳出隔断高墙,又被封在另一个死地。
“大本营”拿到的结论多数时候啼笑皆非,用来行动又多数是对的,“兄弟们,沿着管道,向两边走,走到对面六点钟碰头。”
双头蛇依令,各自扭头,爬上管道,向临时矩阵包抄,灵蛇盘悬大舱厢上,游过一个舱盖,来在下个舱盖上方,机会来了,下面,几乎同时,都有一个隐形顶盖无声翻开,从两个圆圆的门洞里爬上来两个人形机器人,“两脚怪。”
机器人瞪着赤蜂一样的红色眼睛,手脚攀梯,敏捷上行。
“大本营”反应极快,“机会,跟上。”
两条黑藻灵蛇返身,各自紧跟两米多高的机器人后面,机器人顺着上方探出的悬梯往上爬,它们也悄悄往上爬,机器人停下了,待一个隐形闸门打开,钻了出去,黑藻们一涌而上,跟进闸门,分别进入了两部水滴电梯,电梯合拢移门,猛地上窜,黑藻怪一阵眩晕,不多时间,移门开启,机器人迈开脚走了出去,黑藻怪在地缝间游走,紧追不放,溜出门伸头一看,外面是更大的圆环回廊,它们来到了摩天轮外端的能量水车上了,各种接口连接各种管道,直上直下,密集得让“大本营”算不过来。
机器人从一个管道阀门走到另一个,仔细盘查。“大本营”定了定神,算出来了,“和大冰壳顶上的维修蛛蛛差不多,两脚怪是维修工。”接下来,简便易行,“拿下两脚怪。”
左右两股黑藻从机器人的脚尖攀上脚背,抑制住对“美味”的垂涎,顺着钨金外壳一路上行,钻进机器脑壳,黑藻们将微弱的呼吸压低一个等级,等待共振的结果,谁都知道,命运正钻进生与死的拐角里。“亿亿”群魔用超级智商算出来了,“嘘,保持静默,不要‘开机’,不要‘关机’,不要搞成‘僵尸怪’。这家伙是进入大舱的钥匙。”
双头灵蛇一阵得意,“好主意。变成僵尸怪,两眼一黑,恐怕回不了闸门。”
钥匙原配的好,不轻举妄动是最好的选择,魔鬼又对了。
两个维修机器人干完活,原路返回,安然无恙地从小天轮外环回到内环,沿着梯子,下到舱厢顶盖,临时矩阵操纵再次打开地板上隐蔽闸门的翻盖,机器人回到大舱内,六亿黑藻分两路,借壳下行,顺利入关。
“大本营”拿到了内外天轮的垂直拼图,六千多公里长的圆环还没贯通,下令,“在脑壳里的兄弟们趴着别动,让两脚怪继续走。其余在管道上匍匐前进。”
为了拿到钥匙,双头灵蛇掉过蛇头,一左一右,悬空在大舱盖上摸索前行,第二天,走到下一个再下顶盖上,又有两个人形机器人冒了出来。“大本营”与临时矩阵配合得如此绝妙,双方算计好一样,黑藻灵蛇又拿到两把活动的钥匙,它们找到了规律,越走越快,一周后,快走到三点和九点钟方向两个大舱,六亿亿黑藻顺利拿下十四个机器人,全部潜入到了大舱里。
史记总管卸下闹鬼的舱厢,不敢大意,派机器蚂蚁不停巡逻,寻找魔鬼的足迹,矩阵分分秒秒紧盯小蚂蚁从各个角落发回的密报,显示一切正常。很多天过去了,史记悬空的心稍微着落,看样子小天轮干净了。
每天,潜伏着黑藻的机器人都要从来回奔忙的蚂蚁群上迈脚跨过去无数回。小蚂蚁从没有接到过去机器人脑壳里看一看的指令,尽管个头只有米粒大小,也钻不进机器人身体。临时矩阵忽略了一个致命盲点,浑然不知正在输给“大本营”。魔鬼的脚步更近了。
小天轮各处都是机器人忙碌的身影,伏地蛇魔趁它们摩肩擦踵回库待机补充能量的当口,神鬼不知,顺藤摸瓜,悄悄依附上另一个机器人,钻进它的脑壳。更多两脚怪被传染,双头蛇嬗变成十四头蛇之后,过不多久,顺风满帆,一千多机器人全部成为黑藻怪寄生的宿主。伏地魔蛇如同潜伏在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头巾里,掀开盖头,才看见那大美人头上居然盘踞着千条灵蛇,它们摸透了小天轮角角落落,七十二个大舱厢,三十六个温室公园,十个机场,两个医舱,……,一定要拿下的新霸王独占一个大舱。小天轮不再有秘密,管道机器工爬上爬下,开关阀门,黑藻们就溜出来,去排水管猛吃猛喝,再溜回宿主大神经为它们构筑的巢穴,它们从不去进水管,纯净水没有重粒子的味道,它们不屑一顾,“大本营”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一条生存法则:决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一点时间。排水管里流动的污泥浊水永远是黑藻怪们最爱的美食,机器人每次拧开排污阀门,都无意充当了一回寄生虫最好的大厨。小天轮上,六亿亿魔鬼军团始终蹲在盲点里,“大本营”说,“这是最好结果”,在找到所有致命魔笛之前,一定脚不踮地,等待时机。
除了对手持风火轮的小子印象深刻,“大本营”对史记等一千多号人也不感兴趣,对光束炮和激光剑的恐惧,让伏地蛇魔记住了小哈博的脸,“一个脑壳不嗡嗡作响的两脚怪,比霸王块头小不知道多少呢。”
“好对付。”
“先拿下霸王,遇到风火轮小子,派黑眼僵尸把干掉。”
“尺寸差不多。”
“一对一搞定。”
黑藻们也有盲点,精准估量尺寸,弄错了潜在劲敌。不论天使还是魔,轻敌永远是大忌,小哈博可比“霸王”难对付多了。
大猫和幽灵将切割下来的大舱扔给木星,一天一夜来回,赶到小天轮千公里处待命,新一节大舱在火星组装完毕,一俟嵌入医疗飞船,二十艘能量胡蜂就将着拖它与两艘巨形飞船汇合,完成归位吊装。小哈博奉史记之命在临时矩阵值守,艾米丽一直陪着他。俩人都知道,医疗飞船是最后的诺亚方舟,用不上最好,在诡异的险地,谁也说不好明天遇见啥,谁先一脚踏上去,就多一分生的希望。史记总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下令,一千麾下人人要学会手动驾驶医疗飞船,小哈博每天在模拟舱加练一小时,这让艾米丽有不好的直觉,在矩阵中央大屏前,四顾无人,低声对小哈博说,“你不会是第一个驾驶医疗飞船逃命的人,只会是最后一个。”
小哈博真没想过,他压根就没想过逃命,楞住了,捏捏大鼻子,“到时,抽签决定。最糟糕的事真要发生,最后一个走的应该是史记先生吧?”
艾米丽一想,确实可能,“老天让我遇到了你,我搞不清自己应该第几个逃命了。”
小哈博神秘一笑,拉着心上人的手说,“你没发现吗?斑纹女士割舍不下极限岛营地,一百多年来,有一门课,宿营地的教官从来没教给当下少年,你我当年也没学过。我们学艺术,学建筑冰巢,学跳舞和礼仪,还偷偷摸摸学会了接吻,斑纹就营地母亲,她一手放开,启蒙认知,另一手攥紧,想我们保留本真,她想建一个理想国,用文明之光普照整个太阳系。她两只手不合拍,心手不一,有一样她漏掉了。”
艾米丽好奇,“哪样?”
“逃命啊。”小哈博揭开谜底,“本能本就是本真的一部分哎。命都没了,就别谈文明了。”
艾米丽在温室公园泥沼里打过滚,吃过泥浆,顿时觉得小哈博说得对,“但也不能说斑纹女士不对耶。”
小哈博猜透了姑娘的心思,“斑纹给单向飞奔的时间箭头弄糊涂了,空间是双向的,带着懵懂少年奔向文明之光,不防,对面奔袭而来的却是天外陨石。”
“还有海底暗礁。”艾米丽怅然。
“不朽的《泰坦尼克号》,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永恒了,葬身大海的一千五百多冤魂却再无人提起!”小哈博哀叹。
“爱情是圣洁的。”
“我的好姑娘,爱情是美妙的,活着才是上帝的本意!能量部老泊特为守护能量天轮,差点送命,地球联盟也没授予他爵士头衔。我有时真看不慬这个世界。”
“有这回事?为什么呢?”
“因为联盟两万多杰出的大人物,有些‘理想先生’认定老泊特拎着性命干的事谈不上美妙,更别提有多风雅啦。他们不同意!”
“这没道理。”
“这有道理。知道史记先生给我上的第二堂课是啥吗?”
“是啥?”
“不要只记吃,不记打!人们总是产幻,将未来天国的荣光原封不动搬到人世间来,以为世界本该是就是这个样子!西德尼死了,要不了多久,人们就不记得他了。荣光似乎永远只属于那些封神许愿的大神。”
“上帝保佑可怜的西德尼先生。”艾米丽在胸口划十字。
“人都终有宿命”,小哈博握住艾米丽的手,动情地说,“我想,我若能像泰坦尼克号上史密斯船长那样慷慨赴死,将是上帝赐予我的莫大的荣光!”
艾米丽沉吟不语。
“在时空往复混沌里,仙女和女巫难免移形换影,彼此迷失。”小哈博寻思,得换个话题,“亲爱的,逃得快的未必捡到性命,逃得恰到好处才能活下来。你瞧,大猫号和幽灵号就在我们旁边,这两个大家伙才是最好的诺亚方舟。”
矩阵森林的大屏上,两艘十公里长飞船若隐若现,像两个带刀护卫。艾米丽暗自祈愿,“大猫和幽灵,千万别离开。”
小哈博听得到艾米丽的心愿,“天助自助者。这应该就是撞上暗礁后第一课。”他将腕表搁在桌上,连线火星盟主沃夫爵士的儿子大狗,“喂,大哥,你在吗?”
“在。”火星星际卫队队长的身影跳出来,站在矩阵操作台上,“听说你最近很猛?你手里两柄激光剑,军火部老头子居然对我保密。当特使好啊,你小子可以仗剑闯天涯了。”
“怕不怕我到火星上与你比划比划?”小哈博切入正题,“大舱在火星总装,眼看大功告成,能量部派二十艘胡蜂护航,恐怕还缺点什么。”
“阵容豪华,我觉得比得上国王出行的仪仗了。”
“不,大医飞船真要派用场,生死一线,缺少护航飞船。”
“这,……,你说的即使是真的,得先拿到地球联盟批文。”大狗说得没错,大医疗飞船归裳云女士,小天轮、那节大舱和能量胡蜂归老泊特先生,大猫和幽灵号是索伦的,他这个火星星际卫队长得听他爹的话,轻易不能离开火星引力范围。大狗将目光转向艾米丽,“漂亮姑娘,你就是艾米丽吧?地球和火星都在传诵一位神奇女侠,在可怜的西德尼先生倒下后,依然坚持战斗。”不待女侠接话,他自顾自继续说,“哈博小子,保护不了心上人称不上勇敢。我可以与翠珊说说,让大猫和幽灵号多呆几天,这两个大魔头攻击力比火星上任何战舰都强大。可宇航部总管的权力有限,她不能保证太空巨舰一直留在原地不动。索伦早晚会下命令撤,那样,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看样子,我指望不上你了。”
“你得先让小天轮矩阵与火星矩阵并联才行,这不通过我父亲和能量部老泊特,做不到。退后一万步讲,老弟,即使这一关过了,火星星际战舰来了也打不到蚊子,大狗撵几只耗子做得到,对付你遇到的黑藻海怪,无处下嘴啊。”见小哈博挠头,大狗追上补刀,“在大医飞船两舷安装光束炮,还来得及。”
“大医部不允许,救人飞船不能带武器。”
“笨蛋,女巫的话也不能全听。你只会大猫钻大洞,小猫钻小洞。小天轮上有一万架太空梭,装上光束炮就能打。至于我,当然站在你这边,可我当你是亲弟弟,也不能为你干私活。”大狗一语点醒梦中人。
另一条赛道上,研制疫苗的战斗直线推进。裳云抽调的专家精英已经到了,墨菲将紧临玫瑰矩阵的十百公里冰巢划为禁区,交给费舍先生管辖。疫苗开发进展异常迅速,费舍走捷径,从小天轮上五百多痊愈者血样分离出极微量的黑藻毒素,让恶灵转身变成抗体天使,再回注给其余没有感染的五百多健康人,无一例排斥者。好消息直接反馈到地球联盟,雷鸣顿盟主和两万多执事们必须决断,是否为极限岛等待撤退的八百多万人注射疫苗。联盟将皮球踢还给裳云,由她全权决定。裳云犹豫了,人命关天,杀死一人,吃不了就得兜着走,她不肯独自一人走独木桥,向另三位女巫求救,墨菲、班纹和珍妮特赞成分两步走,第一步,不管好歹,先批量生产,恢复大撤退,第二步,每十万人一个批次,注射疫苗,捱过观察期立即乘班列走人,先回到火星上,其它事情再说。四个人起誓,生死同命,上天真降下惩罚,四人愿自缚双手,一起走到火刑柱跟前。
噬元兽坚守在“极限列车”前端,他用霸王反复演算黑藻怪进攻的路线,发现,伏地蛇魔从来不进到星球冰壳下方巨大的淡水湖,他将秘密只告诉了费舍,前大医总裁倒推,“只有一种解释,黑藻绝对不喜欢淡水。”
“如果这样,真是万幸。”
两人头皮发麻,妖孽真要变成一股黑烟,偷偷摸摸从极限岛伸向淡水湖的取水管杀进来,一列车人早完蛋了。费舍说,“魔鬼与天使的习性,正如照片正片与底片,黑白反转。凡能杀死魔鬼的,恰好是天使的甘饴。有时候,纯净水就是杀敌的利器。”
噬元兽说,“只可惜,天使和天使也打架。我得派机器蚂蚁潜入湖看看。”
“我的大侦探,费克思的机器蚂蚁不是潜水虾蛄,它们钻钻水管子还可以,一入深水就抓瞎。凭我的经验,魔鬼都是钻天使不和睦的空当作妖。”
“凭我的经验,费舍大人,魔鬼都是天使的变异。”
这话让费舍很狼狈,他不得不坦言另一件麻烦事,“我在极限岛尾巴上的冰巢遇到大麻烦。研制疫苗的地盘太大,没办法用数码护盾封闭起来,黑客闻着味道全找上门来啦。”
“丢什么东西没有?”
“天知道。卡洛在帮我,小偷能抵挡一阵子,强盗就不好说啦。”
“动作要快。”
“我自有办法。”费舍很有信心的样子。魔鬼一旦变成天使,比魔鬼更厉害。
强盗说来就来,猫在酒吧里的陨铁杀手一直没闲着,他刚好卡在矩阵森林和疫苗禁区中间,左右逢源,霸王和玫瑰封闭成安全岛,他就放出黑马,主攻警卫森严的大医地盘,“就是要与极限岛所有人斗斗法,如果有必要,不妨将科西嘉总管一起麻倒,自己取而代之。”
卡洛每天忙着反击无数黑客入侵,全然不知杀手就躲在身后盯着自己。陨铁手段高明,趁卡洛出现一个小漏洞,三下两下绕过了大医矩阵的防火墙,躲在疫苗配方数据里,无声无息潜伏。
螳螂捕蝉,众人毫不察觉黄雀在后。另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正在同步与时间赛跑,大医帝国公司现任总裁司马海伦悄悄搭乘星际班列来到极限岛,费舍先生除了噬元兽谁也信不过,只好请亲外甥女出马,“家族的接班人十年多来,干得比自己当年强多了。”
身为泊特准将的妻子,火星盟主沃夫一手扶持起来的医界女王出手,必是大事。此前,海伦专程与宇航部总管翠珊女士加密磋商,从火星到木卫二增开了一趟星际班列。抵达当天极限岛当天,正是疫苗批量灌装的日子。魔鬼与天使一听发令枪响,双双并时起跳,陨铁指挥黑马,窜改了数据,将黑藻死灵魂的指标略微抬升了一小丁点,缩在正常数码的壳里。费舍和卡洛从矩阵拿到的流水数据完全看不出异样,……。一支一支疫苗注入药瓶,封口,打包,转运到仓库。
超级杀手自以为瞒天过海,天知地知,却不料费舍用仓库大作文章,他将极限岛灌装的疫苗打上标记,封存不发,全部改用暗中指使海伦用班列运来的在火星基地生产的疫苗。“哈哈,赢了。”费舍心中窃喜,“老夫放在极限岛上的数据都是糊弄人的!仓库是最好的魔法盒,最原始的武器就是最好的,魔鬼想跟自己这个老鬼斗,那是找错了对手。”陨铁绕过了防火墙,费舍一个虚晃,又绕过了他。
司马海伦没有停留,当天乘星际班列返回,抵达火星时,正看到二十艘胡蜂飞船拖曳一个大舱腾空而起,开启了命运多舛的旅程,她惦记沃滋城堡两个娃,大的男娃,七岁,小的女娃,三岁,丈夫远几十亿公里开外,她与老泊特是老城堡的守门人,得马上从火星基地直飞地球,老阿公在能量船上掌舵,时时走走刀锋上,多数时候也顾不了家,分分秒秒她都在祈祷,“仁慈的主啊,让我丈夫快回家吧,千万不要再去趟浑水。”
费舍抽检了首批封存的疫苗,发现了猫腻,黑马隐藏很深,最终仍被噬元兽放出源代码发现了,跟踪显示,黑客近在眼前,就在极限岛内。墨菲得到噬元兽和卡洛的报告,气得直摇头,对班纹、裳云和珍妮特说,“真有人捣鬼。幸亏费舍留了一手,没撞上暗礁,不然极限岛这口锅就炸了。”
消息一直捅到雷鸣顿盟主和各部首席官,首脑们明白,大医特使索伦立功,否则剧情反转,大家都要背黑锅。事情变得错综复杂,盟主下令“极限撤退”加速,同时让珍妮特和噬元兽不要打草惊蛇,布下暗线,追杀黑客,一定要将那个图谋不轨的家伙缉拿归案。
热海海底,“大本营”不理会人类这么多破事,黑藻不拐弯抹角,它们一线直进,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可怕的魔笛。”六亿亿黑魔鬼蹲在宿主的脑壳里,透过机器人眼睛先找到了风火轮小子,再跟着他小哈博,很快找到了迷底,二十多管魔笛装到了机场里翅膀怪的肚皮下了,“不知道风火轮小子要干吗?”共振一算,“驾驶二十艘翅膀怪的‘宝石’已经被渗透。”
“千万不要被蚂蚁精灵发现。”
“拿下翅膀怪小菜一碟。”
“接下来拿下霸王。”
“最后占领十八个温室公园。”
伏地蛇魔行动次序井井有条。
小哈博不知道魔鬼就行走在头顶上,他操纵临时矩阵,放加装了光束炮的太空梭出外闸,与天轮外的大猫和幽灵接洽,想演练出一个护航阵形。
狡兔和斗牛犬觉得小哈博天真的可爱,斗牛犬说,“我每分每秒的行动都在探测仪记录的影像和当天航天日志里,没有肖将军命令,游戏没法玩。”
狡兔说,“你的小太空梭肚皮底下那根小管子,一炮最多轰出一千公里,我击发一束能量能打出一万公里,我俩要动手,惊天动地,肖将军命令恐怕级别不够,得索伦亲自下令才行。”
“索伦大人一道命令下来,得十小时。”小哈博不得不义正言辞吓吓他俩,“史记给我上的第一堂课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
狡兔和斗牛犬笑了,“特使先生,起码我们得知道敌人在哪里啊?”他俩遇到了和大狗队长同样的难题,面对面,也不能干私活,否则饭碗就砸了。
小哈博加载光束炮想法很高明,可联合演练根本实现不了。史记和肖将军都听到了三方对话,总管接通小哈博说,“师傅现在给你上第三堂课,‘见机行事’。”
肖将军并线插话,“哈博先生,如果不介意,我在你师傅后面加一堂课,‘选无可选时,只做对的’。”
“大本营”从“宝石”机器人眼中,近距离看到了大猫和幽灵,一切变得清晰起来,十年前使诈端掉从小火山出头冒进的一窝黑藻的仇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俩仇人携带的魔笛大得恐怖。“亿亿”在大火山将遥远的记忆碎片与最近来偷袭的两栖潜艇的魅影重叠,立马算出,“揣着魔笛的怪物,都是霸王一伙的。”计算方向偏得离谱,结论却又无比正确。
明暗双方绕来绕去,不知为什么,偏偏被光束炮羁绊住了腿脚,一场争夺魔笛的战役箭在弦上,天使和魔鬼均退无可退。
留给潜伏在太空梭大神经里的一亿亿黑藻的时间不多了,只能轮换到“宝石”脑壳里,在它回到仓库能量架待机的时候,再轮换到维修机器人脑壳,去排水阀喝到水,多数时间,得死守在太空梭里,饥渴难耐,机场里有水阀,谁也不敢碰,下到地板上,留下一丁点脚印,就会被机器蚂蚁踩个正着。
“大本营”算计,最多再撑一周,不然将近一亿亿黑藻非渴死不可。木星的潮汐力提醒了伏地蛇魔,“再过三天,就是月圆之夜。”
“提前行动。”“大本营”决定出其不意。
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夜幕降临,“疯子”卡洛被逼近的木星潮汐力搅得脑仁疼,自从半年前极限岛拉响第一次亿级红色警报时,他坐下了心病,每到月圆之夜前后,就脑壳惶惶、心跳突突,他相信,“造物主总在关键时刻来开门,只是大多数人听不到,然后他关上门又走了。”
又过了一天,卡洛满腹心事,不敢跟麦子小姐说,独自在玫瑰矩阵联线小哈博,嘀嘀咕咕,“小天轮上有什么大动作吗?”
“没有。你们那里怎样?”
“像黎明一样安静。”
“噢,今晚,能量二十只胡蜂拖拽新一节大舱厢抵达,明天吊装。”
卡洛直呼不妙,“特使,月圆之夜不吉啊。”
小哈博皱眉,“恐怕,女巫用塔罗牌算出的卦相,与你我估摸的不一样呢。你还是多提防‘极限列车’上的妖孽吧,上次对疫苗动手脚的鬼抓到没有?”小哈博神秘地向卡洛暗示,吊装日程是墨菲定的。
“麦子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信不信由你,那个鬼就躲在酒吧里,噬元兽很快会抓到他。”
“‘人不知,己莫为。’东方人有道理,我觉得加上肖将军的一课,这是给我上了第五堂课。喂,我说,你爱上那位东方小妞了吧?”
“扯淡。”卡洛一慌,下意识回答太快,被小哈博抓了个正着,“哈,你恋爱了。”卡洛怪不好意思的,头疼病好了大半。
经过十天不间断飞行,二十只胡蜂像纤夫一样,拉着一节大舱距离小天轮只有一万公里了,肖将军、狡兔和斗牛犬启动巡游者三号、大猫号和幽灵号,各拽过一条光轨,起锚迎上前去,与胡蜂在太空完成大舱交接,再返回小天轮精准实施吊装。三道橘红色光轨如三道闪电划过暗夜长空。月相盈圆,潮汐力向巅峰推进,小哈博抖擞精神,放飞加载了光束炮的太空梭出舱列队,迎接大舱到来。
潮汐是无形的命令,热海火山上,“大本营”下令,“行动。”
二十多架太空梭刚从翻开的闸门冲出去,潜伏的黑藻们活跃起来,憋足恶气狂吼,“关机”,再一番,“开机”,“开”,“开”,“开”,……,驾机的“宝石”红眼珠翻白眼珠,脑壳一歪,晕厥过去,紧接着脑壳向另一则一倒,再回到正中,醒了过来,眼珠全黑,变成僵尸恶煞,太空梭机翼擦着摩天轮纷纷急坠,划出二十多条诡异凹线,又神奇弧线拉起,机头两侧的探测眼布满黑色血丝,飞梭大神经被伏地蛇魔牢牢攫住,尾随前方三道闪电亮光,呼啸追杀。
“翅膀怪拿下。”
“干掉前方两条大鱼。”
小哈博和艾米丽失去了对太空梭的控制,矩阵大屏上,二十多架出舱的飞船不见了。天轮上拉起红色警报,史记匆匆赶到。此时,极限岛头尾的霸王和玫瑰也收到警报,墨菲、麦子和众特使不明就里,全部涌向指挥部安全岛,进入数据森林一看,卡洛如先知一般正站在嘟嘟囔囔,“我就说嘛,月圆之夜将近,肯定没好事。”
天地之间,一片慌乱。
史记急呼肖将军,“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太空梭?”
肖将军急刹,掉头,机舱前端锐利的探测眼扫描暗夜,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二十多架黑色的飞梭如一群吸血蝙蝠,兜出扇形,恶狠狠疾驰而来,“幽灵和大猫,快快掉头。”
两艘大飞船急停,兜了个大圈子,绕到巡游者三号身后,然后发力前突,越过肖将军头顶,捕捉前方来者身份,大猫号是主攻,“狡兔报告。驾机的机器人全瞪着黑眼珠。不知咋回事,对面排出了一个攻击阵型。这是要打架啊。”
“打开光束炮。准备战斗。杀无赦!”肖将军发令,扭头对史记喊话,“老弟,估计黑眼僵尸是冲我背后的胡蜂去的。”
史记说,“估计是冲那节大舱去的。我们刚剜了黑藻寄居的心头肉,欠了魔鬼的债,它们要找回来。”
“奶奶滴。”肖将军骂骂咧咧,“这是寻仇来了。”
“将军,你的巡游者还好吧?”
“尽在掌控。”
“这就好。”史记心尖掠过月圆前不祥的暗流,巡游者号是宇航部最顶尖的飞船,却没有安装光束炮,他叮嘱,“拽紧光轨,一旦开打,你得撑开护盾保命。”
“你呢,总管大人,小哈博先生做得对,不将十恶不赦的恶魔放出来,真不好办。我还有一个护盾,可没有盾牌能护住小天轮,现在,你手里连光束炮恐怕也没啦,你靠什么保全你大航船上一千多人性命?”肖将军一边提醒自己人,一边跟着大猫和幽灵向前猛冲,对方速度直逼一节光速,来势凶猛,再有十秒钟,双方将遭遇面对面。
墨菲和身边的人,聆听万里太空之处两个特使空灵的对话,咽喉哽咽,束手无策。霸王和玫瑰的探测焦点齐齐指向对话的深空,危难之间,听到史记说,“将军大人,黑蛇见头不见尾,万一毒蛇尾巴还在我的大水车上,我有办法。”话音刚落,打头的十架僵尸飞梭鹞子翻身,分成两股小队,左右张开架势,“开!”,“开!”,“开!”,……,魔鬼击发率先击发了魔笛,十道能量光束分头冲向大猫和幽灵,“大本营”昂起头,在海天一线共鸣,“复仇。”
偷袭的火焰来得如此猛烈,被大猫和幽灵一把抓住,“腾”,两艘巨型飞船同时撑开蓝色护盾,来袭集束炮弹全部击中盾牌,轰出点点橙红色的激波。坚韧的椭圆护盾跳跃着彩虹色能量波,斗牛犬顿时后悔,“兄弟,这趟买卖一天双倍薪水不划算。”
狡兔咬牙切齿,“这帮混蛋再用力也打不穿我们。肖将军,请求允许回击。”
“还等什么?给我狠狠地揍!”
“好嘞。”
“得令。”
“腾腾”,大猫和幽灵向下一拐,俯身猫腰,收起护盾,同时旋转两侧光束炮,四管巨炮连发,逐个点名上面十架僵尸飞梭,邪恶毒蛾只只灰飞烟灭。
“大本营”没有将押上全部赌注,指令后方迂迴包抄的十余架太空梭不要交战,加速从外围猎杀巡游者。活着的僵尸飞梭毫不迟疑,窜到大猫和幽灵身后,集聚成菱形箭头,立即开火,肖将军从机舱里只见一片光网扑面而来,好在飞船超级神经强大,旋即打开护盾模式,蓝光大伞将密集的能量束挡在了外面。巡游者被裹挟在紊乱的能量湍流里,如一张千米小舟,风雨飘摇。肖将军头晕目眩,放弃手动,此时,只能仰仗机载矩阵自由发挥了。
瞪着暗黑色眼睛的飞梭不歇气,菱形攻击矛头上,第一艘直接加速,冲进护盾,蓝光与红光交织,火焰骤起,不要命的僵尸被瓦解成碎片,可要命的是,第二艘自杀飞梭拍马杀到,从护盾一线裂隙里一头扎进去,探出恶魔蛇头,立即开炮,腾的一击,在巡游者腰眼上打出一个窟窿,宇航局精英飞船被腰斩,断成两截,尾巴上,光轨悠悠脱落,护盾蓝光眨了眨眼,无奈熄灭。巡游者遭遇菱形大队里剩余僵尸飞梭追加的一通齐射,飞船头部被打成齑粉。肖将军没来及发声,就湮灭了。史记锤胸顿足。
大猫和幽灵顾此失彼,兜兜转绕回身形,怒吼着冲向凶手,“大本营”狂笑,“干掉了尾随的家伙,知道你们要掉头。”
亿亿伏地猛魔呼啸,“绝地反击。”
“给两个世仇点厉害尝尝。”
后方得手的十余架僵尸飞梭杀红了眼,转身将菱形队形拆兵两路,不停开炮,将魔笛的能量全部倾泻而出,不要命的怪物瞄准护盾上激起的一线火焰,不顾死活,一艘接一艘加速猛冲,算计精准,只要有一艘冲进去,必能在仇家的铠甲上凿开一个洞。
大猫和幽灵紧紧攫住光轨不松,向护盾注入涅槃火焰,将长了翅膀的僵尸魔鬼的恶意企图一一烧毁。最后十余艘变异飞梭全部被护盾扛住,一群疯狂的毒蛾子被烧灭殆尽。
一亿亿黑藻灰飞烟灭,灼疼了伏地蛇魔的大尾巴,十六个点的智商开始下降,又不甘心的抓地上升,“两大家有金钟罩铁布衫神功”,“大本营”开动智商天眼,狂怒,“总攻!”
小天轮里,五亿亿多黑藻在一千多机器人脑壳里奋起喧嚣,卷起久违的“关机”、“开机”的疯狗浪潮,史记、小哈博、艾米丽、费克思等天轮守卫者们,眼见机器人脑袋一耷拉,垂头丧气,紧接着神志不清,知道坏事了。史总管大呼,“撤,全体撤退到三点和九点方向医疗大舱去!”大医舱有隔离门和隔断墙,机器人一时半会攻不进,其余大舱已经被渗透,不再安全。
小哈博疾呼,“临时矩阵怎么办?”
“你没见森林里呆滞的机器人就要醒了吗?”总管跺脚,“快上轻轨车,这是命令!”
一百多人从矩阵安全岛一涌而出,跳上紧急前来接应的轻轨车,二十人一组,上车就跑。史记总管和小哈博断后,彻底切断临时矩阵能量线,爬上第五辆轻轨车向三点钟方向加速。慌忙不迭,才跑出一个弯道,沿途,每个僵直的机器人的金属脑壳“咔咔咔……”纷纷作响,大家都知道,假死的机器人已经失去控制。“咔”,一个机器人脑壳猛地竖起绷直,向左一歪,“咔”的一声,左眼珠全黑,再向右一倒,“咔”,右眼球变成黑卵石,机器人脑神经回路重新贯通,昂首挺腰,恶狠狠地盯着一车人。
“大本营”接手遥控,输出杀戮的邪火,“找持风火轮的两脚怪。杀了他。”
路边才苏醒的僵尸机器人还有点懵懂,“嗖”,一帧影像传到它脑仁里,“人脸比对。”“大本营”叫嚣。
僵尸机器人倏地低头,瞪着魔鬼的眼睛凑到敞篷轻轨车厢里搜寻,还没待看清,“咔嚓”,一道霹雳划过,银光骷颅头落地,掉到了廊道上,“骨碌碌”滚出老远。小哈博从腰里拨出激光剑,一剑将僵尸怪的头削了下来,他手提长剑,岳立车上,嘴里念喋着咒语,“第四课,退无可退时,只做对的,第五课,人不知,己莫为!”
史记低头完成应急的最后程序,用腕表链接墨菲,“接收密码,请求霸王矩阵接手天轮。”
墨菲和众特使们亲眼目睹了机器人哗变,剑雨腥风骤起,来势比瘟疫更可怕,“前方噬元兽先生,听到了吗?拿下小天轮控制权。”
大侦探一阵忙活,总算打通了小天轮数据通道,“能量水车”没有停摆,悠悠在太空转着不变的循环圈。眼见,“大水车”变成了“大麻烦”,极限岛指挥部人头攒动,紧张盯着大屏,一千多人大部已经退进医舱隔门,只有史记和小哈博最后一趟轻轨车还在外面,在接近五点钟方位机场大舱时,迎面,一架太空梭冲了出来,沿圆环廊道脊线直扑过来,这架僵尸飞梭一线滑行,奉命赶去占领临时矩阵,滑翔轮在舱厢微微隆起的地板上擦出一溜火花。
小哈博大喊,“停车,全体下车!”轻轨车一个急刹,小哈博举剑拱肘,将总管推下车去,“向两边跑!”风火轮小子稍作停顿,盯着迎头飞来的太空梭,拿准时间,一猫腰下车,就地翻滚,大空梭机翼从他头顶掠过,被僵尸飞梭撞翻轻轨车,从残骸碾压过去,头也不回,奔六点钟方向去了。
“好险!”,逃生的人们贴着舱厢墙壁惊魂未定,瞪着黑眼的僵尸机器人涌上前来,逐一识别,“没有风火轮两脚怪。”,“没有”,……,打量一番,僵尸们转身走了,别的“两脚怪”不在指令里,僵尸不屑一顾,变异金属机器探头探脑,行动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咔嚓”,“咔嚓”,小哈博冷不丁从它们身后下手,挥剑将几个四下张望僵尸怪拦腰砍成两截,身首异处的机器闪出蓝色火花,瘫在地上抽搐,很快不动弹了。“大本营”一楞,从僵尸脑壳的黑藻手里拿到坐标,一线计算,“遭到逆袭。”迅速遥控,“反击。”
附近十多个僵尸扭头,“吭噔”,“吭噔”,“吭噔”,……,换了主人的机器人起步时,仿佛带着沉重镣铐,步伐维艰地向小哈博围拢过来,最近的一个用黑眼扫描,惊呼,“找到啦。”
又一个僵尸怪啸叫,“我也找到了,风火轮小子就在眼前。”
“就是他!”第三个僵尸也激动地报告。
史记等二十多人卧地倚墙,瑟瑟发抖之际,发觉僵尸丢下自己不管,全冲小哈博去了,史记首先回过味来,“哈博先生,小心,你被包围啦!”
黑藻们听不懂人的语言,在“大本营”心目中,只看到脑壳“不嗡嗡响”两脚怪们嘴巴一张一合,跟将要窒息的鱼一般,算不上威胁,任凭周围多少人叫喊,也唤不醒伏地蛇魔的理智,海天一线只有一个意志,“干掉舞风火轮怪物。”
小哈博一瞧,阵式不对,一场敌众我寡的恶斗在所难免,就在此时,第二架僵尸飞梭从机场门洞里左拐杀出,沿隆起地板冲了过来,小哈博就势往廊道中央猛跑,十几个僵尸怪“吭噔”转向,扭胯耸颈,追了过来,大家都明白了,小哈博成了被追杀的猎物,原因不明,但魔鬼冲着小哈博去的确定无疑。
小哈博边跑边提醒,“师傅,你们贴着墙快跑。黑眼机器人不管你们,赶快跑。跑过机场大门就安全啦。”
史记感觉心都要撕裂了,“那你呢?!”
“我有办法。”双方喊话间,飞梭呼啸杀到,将十几个僵尸机器人撞得粉碎,小哈博撑起蓝光长剑,挡住碎片,一猫腰从机翼下钻了过去。“哈哈,我可是死过几回的人,我不怕你们!”有惊无险,小哈博又躲过一劫。
逃生之路异常艰难。史记等二十多人,缩在墙根里疾走,一路,亡灵黑眼睽睽,扑腾的心如水井口悬空的吊桶,惴惴不安,绕过一个又一个僵尸,他们确定,僵尸机器完全无视自己,于是越跑越快,很快跑过了五点钟方位机场大门,奔四点钟方向去了,史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点钟方向还很遥远,只得打开腕表呼叫,“墨菲女士,控制住小天轮了吗?”
“霸王矩阵操作良好。”
“给我们派辆轻轨车来。我跑不动了。”
史记狼狈不堪的影像跳动在噬元兽操纵台上,他闻声,手动调度车辆,前往救援。
小哈博彻底暴露在廊道里,他拖在后头,不敢跑直线,只能在隆起的中线穿插跑折线,瞅机会下手,用红色激光束砍翻闻讯而来的僵尸魔鬼,如果闷头贴着墙根逃命,会被群殴,那早完蛋了。迂迴跑赢得了空间,牺牲了时间,“大本营”死死拿捏住小哈博的坐标,命令三点钟和六点钟环廊里所有僵尸靠拢,围攻。一波又一波黑藻从被砍翻的机器人脑壳钻出来,沿轨道一线蛇形游走,玩命追逐小哈博的背影。
“寡不敌众。”小哈博自忖,“能跑多远跑多远吧。”他左手持蓝色盾牌,右手仗红色利剑,两肥累得发木,此刻,他仿佛感觉不到疲倦了,眼眶噙着泪水,泪花里闪过肖将军的音容,“如果不放加载了光束炮的太空梭出舱,或许肖将军还活着。”他热泪盈眶,“是我害死了他。”咬牙砍翻几个僵尸后,前面是机场大门,“想必师傅和兄弟们已经冲过去了。”小哈博略感宽慰,“他推艾米丽上第四辆轻轨车走的,她此刻应该在九点方向医舱里,她若安全就好。”想到这儿,他心思一动,“不能蛮干。要死也要等下个月圆之夜再说。”他一转身,一拐弯,扭身钻进机场,一千多架太空梭分列四排,头里一架正要启动,“临时这架太空梭里没有‘宝石’机器人驾驶员,肯定被魔鬼怪力直接操纵了。”想到这儿,他用力纵身,三级连跳,跳上机翼,挥剑削掉透明舱盖,一跃坐进驾驶椅,手掌猛击触键怒吼,“转入手动驾驶,给我停下!”
“咔嗒”一声,太空梭站住不动了。机舱里传来“嗡嗡嗡”磁性金属合成的声音,“成功转接手动模式,请下令。”
“哦嚯。”小哈博大喜,“我好像控制住你了。听话,宝贝。”他双手飞快,输入指令,“匀速慢行,出门右拐,往三点钟方向前进。”
太空梭照单执行。
“大本营”像是被猛地抽了一鞭子,“方向不对。翅膀怪里的黑藻兄弟,关机,关机。”不论潜伏在太空梭里的千亿黑藻怎么叫唤,太空梭也只当没听见。小哈博,扣紧保险锁,后仰长笑,“手动指令优先,矩阵不能僭越,料定魔鬼也不能。”
太空梭在廊道里飞驰,将拦路的僵尸一一放倒。
小哈博腾出手来,打开腕表呼叫大狗,“队长大哥,你在吗?情况紧急,我给你留言,速来驰援。得人亲自开星际战舰来,自动驾驶靠不住啦!”
天算不如人算,小哈博用勇敢戳中了伏地蛇魔的软肋。
大火山上,“大本营”急得冒烟,眼瞅着风火轮小子解开锁扣,站起身形,放弃盾牌,双剑合璧,转为砍杀模式,红蓝双色利刃左劈右砍,明火执仗,企图攀爬上机翼的僵尸手腕,像枯枝般被犀利的光一一扫断。小哈博怒目圆睁,嘴巴一张一合,十二亿亿黑藻连一个音符也破解不了,小哈博拿到了不对称格斗的优势,怒火咆哮,“肖将军英灵在上,本联盟特使就在这儿,恶灵来吧,杀无赦!”乘风御梭,小哈博滑行到三点钟方位,史记领着最后一波人马已经退入医舱,隔着一重巴掌厚的屏蔽门,从透明的凝胶向外张望,只见一只黑鸟突兀长喙所向披靡,背上站着的正是小哈博,众人欢呼,“快进来,快进来!”移门打开一条缝,小哈博对着太空梭驾驶屏,手动触键,口中念念有词,“停车!对不住了,宝贝。”说罢,举剑猛地扎进屏幕里去,左右激荡,将飞船主机捣毁,残破舱罩里礼花四溅,机头大壳里温度骤升,里面的黑藻来不及逃命,粘连在超级神经线上变成了烧烤,机舱里窜出一道黑烟,一队黑藻亡灵升天。
小哈博跳下太空梭,收起长剑,飞亦似地闪进隔离门,移门迅即合上,史记下令,再加一道,“咣当”,大医舱加装了双重保护,暂时安全了。
小哈博从“大本营”的波动里凭空消失了,几十个僵尸踩着同伴的尸骸追到丢弃的僵尸飞梭跟前,茫然不知往哪里去,“大本营”悻悻然更改指令,“回六点钟方向,拿下霸王。”它不在没有坐标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高智商另一条计算波迅速置顶,一窝僵尸立即掉头沿着圆环廊道往回杀去。
临时矩阵切断了能量,森林安静得如一片坟地,外面包裹一层无形的磁力护盾像蛋壳一样旋转着,对付黑客管用,在太空梭冲击面前不堪一击,第一架僵尸飞梭杀到,撞开了移门,第二架飞身杀到,直接洞穿了半扇门,僵尸怪们蜂拥而入,手脚麻利,拉起能量线,接通临时矩阵脑神经,一亿亿黑藻手手相连,串连出黑蛇阵,游进超级矩阵机柜,攀住无数神经线,大声呵斥,“开机!”共振此起彼伏,临时矩阵功率有限,它只有一个大脑,不比罂粟体型庞大,有两个大脑,一开一关,互为彼此,临时矩阵被魔鬼附体,脑筋一黑,再一亮,主仆移位,成了伏地蛇魔的俘虏,“亿亿”黑藻拿到了所有数据碎片,细嚼慢咽。“大本营”发布呼叫,“拿下霸王,我们胜利啦!”
忽然,数据跳动,“咔嚓”,临阵矩阵一个急刹车,又死机了。胜算透出一线光亮,立即又熄灭了。“大本营”遥控急令,“开机,开机,开机,……。”
极限岛这趟缓缓转圈的列车上,霸王已经接盘小天轮控制权,噬元兽坐在操纵台前,猛然只见高耸的主屏上漫天雪花飘过,紧接着仿佛冰凌从天而降,屏幕上一片无序的嘈杂波。卡洛和麦子在极限列车尾舱的玫瑰也看到了车头杂乱无章的一幕,断定,“干涉。有人强行启动临时矩阵。”
墨菲闭眼一想,立马猜到谁是幕后黑手,早先,科技部马修首席官叮嘱的话重新在脑海泛起,“大巫师料事如神啊。”
噬元兽孤掌难鸣,他缉拿黑客是高手,与矩阵斗法显然不是强项,霸王还牵扯着“极限列车”的每根神经,再这么折腾下去,就要翻车了。
卡洛和麦子也没见识过这般场面,干着急帮不上忙。倒是黑菲镇定自若,“霸王矩阵,切断与小天轮的联系。放弃控制权。”
听到这话,三十多位特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墨菲说,“总比极限岛停摆好,你我和八百万人现在可都踩在一条船上,霸王癫痫,咱们都得完蛋。”
麦子焦急地问,“那史记和小哈博两位联盟特使怎么办?还有艾米丽,她可是你的矩阵助理。”
“船到桥头直然直,总有办法。小哈博不是呼叫火星卫队长支援了吗?你们得好好想想,他为什么向大狗明示,‘自动驾驶靠不住了。’”墨菲是对的。噬元兽一咬牙,切断了与小天轮的数据线,“咣当”,霸王左右大脑归位,它不抽风了。指挥部所有人望着一幕接一幕的神操作,瞪大的眼珠子一时缩不回去,悲情四溢,“只能先这样,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史记在医舱里,腕表接通艾米丽,“你在九点钟方向吗?”
“在。西德尼特使也在,大家都在。”
“好。所有人注意,现点名。”
史记一次接通麾下所有人的腕表,万幸,没有一个人掉队。手下人个个经历了魂飞魄散,总管不得不安慰一下,“不要慌,稳住阵脚,黑眼机器人不冲人类动手,不然我们一个也逃不了。我们还有机会。都听清楚了吗?!”
超级霸王与“大本营”争夺小天轮控制权的当口,圆环内灯火忽明忽暗,轻轨线、电梯、能量水车和反应釜都接在应急线,最后都稳住了,七十二大舱厢,只有矩阵大舱失守,其余情况不明。
史记对,“最后一招,手动操控小天轮。费克思和艾米丽,你俩带五十人,用便携机联网,在三点和方向架起手动矩阵,用应急线稳住小天轮,能胜任吗?”
“能。”
“明白。”费克思回答。
史记,“呆子,我不是问你明白不明白,我问你能不能?”
“能!”“怪杰”吓了一跳,果断回答。
史记挠了挠头,对费克思说,“外面巡逻机器蚂蚁还有活的嘛?找找偷袭我们的家伙从哪里来的。”
“蚂蚁大多还活着,巡逻显示,黑藻怪六亿亿级。”
“分布?”
“现在临时矩阵最多,有部分开始向三十六个公园和十个机场移动。”
“黑藻要紧去公园增殖。没有水源它们得渴死。”史记推测。
一番手忙脚乱,天光大亮,手动矩阵驾驭住了小天轮。现在,太空孤零零的大水车上,有两个大脑并行,凭力量,手动矩阵干不动临时矩阵,史记对小哈博说,“现在这种局面,只有一种解释,妖怪恶魔只图占领,还不会操作,或者它们根本不操作它们不想要的东西。那放弃临时矩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哈博说,“它们对小天轮一无所知,对超级矩阵、太空梭和机器人有仇。”
“不。你傻啊,恶魔与你有仇,我们都看出来啦。”
“哈哈,我有幸中了头彩。”
“大本营”已经拼接出天轮内环的全景图,“亿亿”伏地蛇魔全然知晓接下来怎么干,“无论如何要拿下机场。”
“机器两脚怪眼睛一黑,整个世界变成我们习惯的黑白两色,它们成了我们的仆人。”
“它们会开机场内外舱门。”
“它们会的可多呢,还会开水阀闸门。”
“没有它们不会开的门。”
“大本营”拿下临时矩阵,只要逆向操作,保证矩阵照常运转,然后由俘虏指挥僵尸,算到事成。
“封闭的两个大舱早晚能攻破。”
“从穹顶的管线钻进去。”
“大本营”十六个点位智商疾行,在圆环廊道里窜行几千万圈,史记和身边簇拥的一千多人绞尽脑汁,也没魔鬼超前。
费克思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他从来不屑于呈匹夫之勇,可眼下,小哈博显然更对,“总管厚爱他胜过任何人,盲点,盲点,还是盲点,……。”他暗暗使劲,在三点和九点钟方向百人联手架起的手动矩阵上一番探查,有了新发现,“史记先生,最好过来看看。蚂蚁们兜兜转了几个圈,奇怪地顺着维修悬梯往上爬,在大舱厢上的管道丛林里,分成左右两支,贴着悬梯猛追。”
“残留脚印多少?”
“极其紊乱,合计几亿亿级。”
史记一拍脑袋,“不好。”他一下明白黑藻怪是如何逆袭得手的了,魔鬼一定是从舱厢顶盖上凿了个洞,钻出去的,他神情木讷地对小哈博说,“将这些详细写入天轮日志,今天最后加一句,由于史记特使大意,切割零点大舱努力功亏一篑,肖将军死得冤。”
霸王和玫瑰同时收到了小天轮的日志,指挥部同时转发地球联盟,雷鸣顿盟主和三十八个部首席官震惊了,地球联监立即召集两万多执事议事,一致定性这场悲剧为“灾变!”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只有上帝知道,当前,要紧的是救人。
多亏有了疫苗,洒下及时雨,一度陷入泥沼的“极限大撤退”进程提速,三十天大约撤走了百万人,剩下七百万人半年时间可撤完。联盟议事厅所有智慧的人们觉得,“太拖沓啦。”
“这个速度,简直比灾变更可怕。”
大家议论纷纷,又不约而同眼瞅着宇航部索伦爵士,他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诺大的椭圆大厅无声传递出一个消息,“宇航帝国当家人震怒了。”
索伦痛失肖将军,堪比当年失去儿子的消息一样悲恸,肖将军有勇有谋,国家部司马首席官和七大国驻联盟全权大使一致看好他,老爹将军廉颇老矣,泊特准将还年轻,肖将军是宇航部接班人不二人选,眼下,木星引力圈内一记莫名怪拳,打翻了算盘。
索伦从不吃哑巴亏,他发誓要回击,这个愿望压倒了一切,想到这儿,但不知从哪里下手,墨菲女士缓缓站起,“我有负众望,愧不能当,建议大撤退总指挥由盟主担纲。”
议事大厅一片嘈杂。
矿业部哈博首席官无脑跟风,“盟主持有在太阳系各地下令一个月宵禁的权利。是时候对木卫二极限岛状况行使紧急禁令啦。”哈博大人自己的儿子困在险地,心急如焚。
科技部马修首席官拍了拍桌子,“诸位不要乱,盟主只能当挂名主帅,总指挥还得墨菲女士接着干,大战前换帅,兵家大忌。”他的态度很明朗,“换谁都一样。”
火星部首席官沃夫不吱声,军火部首席官老派是个急牌气,憋不住火,直奔主题,“小天轮已经发出派星际战舰驰援的请求,能量部史记先生命悬一线,总不能让他成为继西德尼先生和肖将军之后,第三个送命的特使吧?”
索伦、沃夫和老派虽说是生死同誓的“三个火枪手”,行事要听老朋友“达达尼昂”的,能量部泊特首席官是他们的“达达尼安”,三人同时朝“沉默爵士”方向看去,那个出主意的人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雷鸣顿盟主绷不住了,敲击木槌,大声说道,“诸位大人,还有半年,我就要退位了,按轮替抽签,下届盟主是迦叶国首相大人。让我执掌帅旗可以,可按联盟法条,我也捱不过几天。”
盟主畏首畏尾,旁侧席位包间里的吝啬爵士发亮的秃头阴晴不定,他想到了,“史记总管已经自求惩罚,能量局部当家人也得背锅。”眼珠一转,接过话题,“联盟法条有附加条款,紧急状态下,盟主可以连任。这当口,我想,雷鸣顿大人,您想推恐怕也推不辞掉了吧?”信用值王牌一个小兵达阵冲到底线,斜利里将军戳中雷鸣顿要害,“指挥权必须上收一级。盟主不背锅不行,那样的话,我部干脆撂挑子不干了。接下来,三十九个部肯定打架,搞不好,七大国又接着打起来,还有,再接下来,必然股市崩溃,迎来世界末日。”吝啬鬼沿着信用值一线,精准推演,面对大棋局,视野极宽。
雷鸣顿爵士头皮麻酥酥的,已然感知,末日先降临到自己头上了,他摸了摸木槌柄,槌头千钧重,手指抖划,怎么也拎不利索,“哎,眼下三十九位首席官投票,自己肯定退无可退。”一咬牙,不妨“退后半步生”,坦然表态,“好吧,灾变情势,大敌当前,我行使联盟法条赋予我的特权,宣布,‘极限岛和小天轮实施紧急状态一个月’,各位,算上我在内,大家鼎力支持墨菲总指挥吧,当下要紧的是,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到来之前,将小天轮上一千多人,全部撤离到安全地带。”
新闻部将盟主的决定诏告太阳系,灾变嬗变成星际联盟的整体对抗。大公国首府派特郡繁华依旧,北郊宇航总部大厦上空,太空梭轻盈飞翔,浩渺时空,星空璀璨,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新闻部白色百层大厦在派特郡东郊,和宇航总部在城市东西中轴线两端,与坐落在城南城市森林里的联盟议事的飞碟大厦呈鼎足之势。新闻部首席官莫妮卡女士知道,此刻,飞船来往,每个人心头都萦绕了梦魇的光环。她与索伦一样,独自呆滞在大厦顶层,遥望无尽苍穹,觉得自己的帝国还不够高,永远无法将睇透一切的目光送出到真相的云瑞之上,“全太阳系的人都仰慕自己,称自己无冕女王,直感相信圣女纯洁的白,其实,自己什么也告诉不了世人,她脱下皮鞋,揉搓被新鞋磨痛了的脚背,就连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她都不敢声张,“新闻女王之所以还活着,充其量只是发布了结果,原因大多靠揣测,真相只有上帝知道。”
灾变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段日子,新闻女王太累,不知不觉倒在柔软大沙发上,靠着靠垫睡着了,梦中,依稀造物主前来拜访,他没有伸手为人间女王盖上毯子,而是在她地盘上悬空盘桓,踯躅半晌,轻灵落地,托梦发问,“女士,您为什么苦恼,在瞌睡的梦呓里,我听到了你不安的呢喃。”
“主啊”,莫尼卡说,“我总是在做无用功,我手头没有发出的新闻稿,比见诸于世多万倍。我以为拿到了正解,事态发展总让它成为误解,我总在寻找真相,后一个真相总是回过来如谬误贪吃蛇,反噬前一真相。”
“好比十年前,你和大家以为三批探路者号飞船失踪,是索伦爵士的阴谋,可狮王将军和泊特小子驾驶海龙号飞向比邻星回归,金瓯无缺,用行动打破了揣测的魔咒?”
“是呐。可勇闯星系天涯得胜之后,我又拿到了泊特准将中途‘失去的一天’,首席们恐怕都知道,却和我一样,讳莫如深。”
“你觉得你像推动巨石登山的西西弗斯吧?”
“是的,高耸的神山不过换成了脚下这座大厦罢了。”
“噢,人间女王,世人是这么称颂您的吧?可非常遗憾,真正的西西弗斯在西郊,宇航大厦的索伦才是,死去的狮王和肖将军才是,老爹将军是,泊特准将也是。”
“我缺少什么?”
“重要的不是真相,是勇气!”说完,造物主抖开一面黑色大氅,转身不见了。莫妮卡一惊,醒了过来,怅然若失。
黎明,老爹将军匆匆走进宇航大厦正门,翠珊总管亲自迎驾,俩人在水滴电梯低头不语,人高马大的黑人将军比她高一个头,往电梯里一站,空间充满压抑感。岂止新闻部的人,每个首席官都明白,自己与墨菲一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老爹将军也知道,有些事注定退无可退。索伦不管谁当总指挥,先下令,大猫和幽灵号在距离小天轮一万公里太空就地抛锚,随时待命。
狡兔和斗牛犬接不敢抗命,可“随时”太笼统,俩人觉得接到了“无限时长”的任务,感觉比与黑眼飞梭角斗还恐怖,于是总管翠珊,狡兔问,“尊敬的大管家,我俩得支撑多久?”
翠珊,“先干一个月。”她在无限长的时间线上框出了一个线段,事情就好谈多了。
斗牛犬知道,内务的事翠珊说了算,老板不过问,于是大胆提条件,“一天双倍薪水恐怕干不了。”
“一天十倍。”
“真的?”
“真的。你俩提着脑袋为索伦卖命,值得拿到十倍报酬。”
“谢谢总管。你真是善解人意。”
翠珊搞定前线两名绝地武士,掉头向索伦建议,“你得派一位新特使了。”
“我一定得牵就墨菲女士吗?”
“没有将军镇守,两艘超级飞船恐怕日久,人心生变。”
“你说派谁去合适呢?”
“老爹将军。他还有一年就退休,木星引力圈里这一仗,还不知打到啥时候算个头,让他当特使,还能多干几年。”
“总管,你这是将老爹将军,像绑架极地小国辅政大臣一样,放在烧烤架上烤啊!雷鸣顿盟主巴不得明天就撂挑子不干,回冰川郡当寓公去。老爹将军在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扬名立万,也可谓功勋卓著,何必趟这淌浑水?”
“当家的”,翠珊施展擅长揣度人心的智慧,“这俩人有一个共同点。”
“你说。”
“两位老臣和你一样,都有一颗不服输的大心脏。”
索伦一拍椅子扶手,“说得对!我们都像公牛,好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