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
陈大勇看见二愣子要去给徐爽搓火，便自告奋勇地放下饭碗，抢下了这个难得巴结领导的差事。
二愣子拿着物件看向徐爽，但见徐爽随口道：“你去吃你的饭，什么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干了，给别人分点。”
二愣子主打就是一个听话，立马将东西交到了陈大勇的手里。
陈大勇拿着东西，觉得似乎还少了什么，左右看了一下，便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位旁，从上面取下一块十厘米长的木板。
“给老大点烟，用鞋底多不文明，还是用木板更好一点。”
说着便拿着木板，找了个平整的地面，趴在那里快速揉搓起来。
只是弄了几下，就闻到一股焦糊味，陈大勇赶紧抽出棉花棒，吹了两口气，棉花棒就滋滋地冒起火星。
点上了烟，正准备把火踩灭，却看到面前多出了一支中华牌的香烟，陈大勇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这……”
徐爽抽了一口道：“拿去抽吧，以后在这个屋子里睡，就是自家兄弟了，不用那么客气。”
陈大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抽老大的烟屁股就可以，不用这么浪费。”
二愣子抬头嚷嚷道：“让你抽就抽，哪那么多废话，你以为老大是常佳吗？别不识抬举。”
虽然这话难听，但听到陈大勇的耳朵里，无异于天籁之音。
这烟除了在外面时候抽过，十年了，他连味都没闻过。
陈大勇颤抖着手接过香烟，噙在嘴里颤巍巍地点上吸了一口，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舒服地哈出一口气，好像自己当了一回神仙。
手里的棉花棒还在冒着火星，但这些对陈大勇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好好地体验当下的感受，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香烟的味道偏偏很不争气，顺着门口就飘到了整个走廊上，也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孔里。
享受过美食之后，按理说味蕾已经不那么敏感了。
但长期不吸烟的好处就是，会在饭后，嗅觉能变得特别敏感，空气里的一些味道能飘出很远，只需要一丁点，就能很快分辨出来。
常佳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他现在闻到了空气中的烟味。
“妈的，早知道刚才不装清高了，让二愣子把我藏在床底下的半包荷花给送来。”
很明显，常佳烟瘾犯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饭盒，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起身将饭盒端了起来。
饭必须要吃，不吃饱，哪里有力气跟徐爽做斗争。
想通了这一点的常佳，吃的越发狼吞虎咽起来。
“怎么样？这饭吃的可还可口？”
常佳忽然抬起头，却发现徐爽已经站在了门口，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端着饭碗蹲在那里仰头看徐爽的样子，看上去竟显得那么狼狈。
有一瞬间，徐爽心里竟然对常佳有了一丝怜悯。
“你算老几，需要你来关心我？”
就看一眼，常佳瞬间就失去了胃口，直接把饭盒往地上一放，起身回到了床位上。
徐爽低头看了一眼，呼哧笑了起来。
“常佳，混到今天这种地步，你怎么还是想不明白，你到底错在了哪里？”
一听这话，常佳猛然站起重重地一拍床架大声道：“我混到这地步还不是你害的，跟我装什么假惺惺，敢来数落我的不是，你还没资格，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徐爽弯腰将饭盒拾起，接着丢下一根烟，不料香烟顺着地板滚到了常佳的脚底下。
“你可以仇恨我，但你首先要想的是怎么好好地活下去，否则的话，你是永远斗不过我的。”
这句话一下子狠狠戳中了常佳的内心，他看向这根香烟，不禁心中升腾起一股凄凉之情。
他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根香烟呢？
从一出生，就受到无数人的追捧，一直到大学毕业进入省直机关。
然而命运就像是在跟他开玩笑，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一切往日的荣耀都变成了过往云烟，最后竟然变成一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垃圾败类。
常佳的心里充满了仇视，整个世界仿佛都对他充满恶意，处处都在想办法折磨自己，即使已经千疮百孔，仍然不打算放过他。
在常佳看来，这好像都和眼前的徐爽有分不开的关系。
徐爽，就是上天派来惩罚自己的。
“我现在不想和你斗了，只求你给我来个痛快的，直接杀了我。”
幽闭的空间里传来常佳低落的声音，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徐爽嘴角微掀，轻声道：“你错了，我一直都在帮你，可你却把这份帮助，当成了惩罚。”
“呵……”常佳发出一声冷笑。
“我不想跟你谈论对错，只求你别让我再看到你。”
徐爽却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所以没工夫陪你在这耗着。”
常佳眼神一动，疑惑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这跟我有关系吗？”
徐爽两手一摊：“我一走，你不是可以继续做你的土皇帝，不是吗？”
“哼，土皇帝，亏你说得出来，再怎么说，也终究是个犯人……”
常佳靠在床上，眼中满是失望。
徐爽抽了最后一口烟，最后将烟头丢进了门里说道：“难道你就不想想，我一走，可能你连这个土皇帝都当不了，只能一直呆在小黑屋吗？”
常佳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徐爽一阵冷笑，顿了一下道：“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难道今天老袁对你的态度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你的靠山没有了，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听到这句话，常佳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撞了一下，一阵揪心的疼痛。
望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烟头，他缓缓底下身子，连同那根香烟一起拾了起来，先是用力抽了两口烟屁股，忍受着上面传来的灼热感，又重新点燃了新的香烟，这才舒服地吐着烟靠坐在了床头。
他怎么可能想不到，正是因为明白这其中隐藏的深意，才会选择采取疯狂行动，企图早一点结束这苟延残喘的生活的。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明白，只要我不说，他虞付涛还有复出的希望，可我一旦说了，可能才是真的一辈子走不出小黑屋了。”
“你这是愚昧！”
徐爽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但常佳此刻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但就是咬牙也得把所有话咽进肚子里，他知道，这是他唯一可能翻身的希望。
“愚昧也好，愚忠也罢，随便你怎么说。我只知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算跪着也得走完。”
徐爽吐出一口气，冷声说道：“但你知道吗？在你面前的是万丈深渊，现在能救的只有你自己，如果再执迷不悟，只会是粉身碎骨。我这么跟你说吧，虞付涛还没落马，他只是不想再在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身上浪费精力了，希望你懂我的意思。”
常佳猛地看向徐爽，说道：“这不可能，我手上有他重要犯罪证据，他是不可能故意不管我的。”
徐爽随即道：“你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缓了一口气，徐爽点头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告诉你，我已经掌握了虞付涛的足够证据，只不过看在你我情分上，是想再给你争取一次立功表现的机会。如果你不想说，就把话烂在肚子里，最好一个字都别说。但也希望你不要后悔，因为虞付涛一旦交代了所有事情，连同你一起，都会陪他一起被判死刑。”
常佳一下子抓住铁门咬牙道：“你放屁，老师他是不会出卖我的！”
徐爽冷笑：“随便你怎么想，这是老袁告诉我的，我现在已经把话给你传到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说着便打算转身离去。
其实老袁根本就没说一个字，这不过是徐爽的推测罢了。
但即使是推测，徐爽所说的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个连几十万都不肯出的人，还能指望虞付涛能替他考虑吗？
他肯定会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把一切黑锅都推到常佳的头上。
不正是有句话说的好吗？死猪不怕开水烫。
常佳都已经是无期了，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在临死前替他这个老师背个锅，也算死的有价值。
至于究竟谁才是主动说出的，那就要看是谁先开口了。
望着徐爽即将离去的背影，常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爽刚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哦对了，老袁让我帮你安排个妞，估计很快就给你送来，今晚你慢慢享受，过了今晚，可能你就没机会了，保重。”
说完徐爽便扬长而去，只有常佳还怔怔地想着这一切。
这时候把女人送到自己的牢房？难道是另有深意？
常佳的眉头越皱越深，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好的兆头。
夜，渐渐变得深沉，监狱的大院里，也变得十分安静。
鲜艳的红旗耷拉在旗杆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空气变得越发安静，偶尔也有夜风会轻轻拂动红旗，似乎是想唤醒些什么。
一个单薄的黑影出现，在明亮的探照灯下，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成为一道模糊的长线。
囚服下似乎是一具女人的身体，她的头上戴着头套，根本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