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一个问心无愧,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常佳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徐爽也不争辩,而是静静地等他笑完。
“问心无愧,这是个多么熟悉又遥远的词啊。”
常佳笑容落下,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我的老师也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
袅袅的香烟在常佳面前缓缓升起,最后在他的头顶盘旋了一圈之后,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2012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常佳去拜访时任省委党校教育长的虞付涛时,虞付涛就曾对常佳说道:“身为一名党员,要有绝对的信心,和必胜的决心,来应对工作中出现的各种挑战。常佳啊,你这次来到兰河,我觉得这是好事,虽然当下的政治环境很复杂,但我认为也是一种历练和挑战。”
年轻帅气的常佳一脸崇拜地望着虞付涛,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老师,我这次来正有这个打算,准备在兰河扎根下来,好好地去为兰河的人民做点事情。您就只管安排吧,就算让我留在您身边,我也绝无怨言。”
“呵呵。”
虞付涛淡淡笑了笑:“你先别急着表态,为人民做点事这种话,我劝你最好先放一放,古人常说达者兼济天下,不客气地说,你现在还没资格为人民做事。”
常佳却是一脸诧异地问道:“但老师您不是在课堂上说过:“革命事业无大小,只不过是分工不同罢了。现在……”
虞付涛取下眼镜,缓缓地说道:“你的悟性一直都很高,不会连这句话都理解不了吧?你要明白,规则是强者定的,所有的分工其实都在为强者服务。我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这句话对你并不适用。”
常佳顿时被感动地有些激动,连忙问道:“那请问老师,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强者?”
虞付涛一笑说:“想要成为强者,胆识、魄力、头脑、担当,这些虽然都很重要,但总结下来,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做为人所不为,成人所难成的非凡之举。”
常佳皱着眉不解地问道:“可是老师,我做了非凡之举,又总容易触犯到人们的道德良知,这算不算是与为人民服务的崇高理想背道而驰呢?”
“哈哈……”虞付涛抬头笑了起来,接着仿佛是对常佳解释,也是对自己说道:“这世界上,好与坏善与恶,都没有明显的区分,人们口中所谓的善恶,只不过是确保他们自身的利益不被侵犯,而制定出的规则罢了,哪有什么好坏?”
常佳一怔:“那按照老师的意思,我这个理想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吗?”
虞付涛伸手按在了常佳的肩膀上说道:“常佳你还年轻,可能你今后的成就要远高与老师,但我希望你要记住,以后无论做什么事你都要想想,是否对得起自己,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首先要讨好的必须是你自己,懂吗?”
常佳似有所悟,身心仿佛在这一刻也得到了升华,坚定地点头道:“老师我懂了,以后我一定会牢记您的教导,用最大的努力,来完成老师您对我的信任。”
虞付涛很欣慰地看着信誓旦旦的常佳,心里也对常佳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而这些年里,常佳的作为也没有令虞付涛失望,从一名小科员一步步走到了省委秘书长的位置,顺理成章地成了虞付涛的左膀右臂。
可以说师生二人是在互相成就,一路上披荆斩棘,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他们潜藏的很深,李明康、于荣学他们亦敌亦友,只要是对他们不利的,还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踢出局,最后形成了一个无往不利的核心小团体。
而徐爽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个小圈子的平衡,使得虞付涛几次都陷入危机,不停地进行核心团体的优化,一次次被迫去丢车保帅,甚至连他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常佳,也锒铛入狱。
“如果让你指控虞付涛,你愿意吗?”
徐爽听完他的对过去的追忆,开口问出了一个尖锐的话题。
常佳惨然一笑:“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对他愚忠吗?他不是也告诫我,只做对得起自己的事情吗?”
徐爽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正应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虞付涛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徐爽正待起身,常佳幽幽地说道:“再给我一支烟抽。”
徐爽一愣,从怀里摸出一根烟,给他丢了过去。
当香烟再次被点燃的时候,常佳问道:“徐爽,我想趁今天这个机会,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徐爽居高临下道:“你说。”
“你到底是怎么识破是我在你背后搞鬼的,这个问题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
徐爽淡淡一笑:“这很简单,只要想一想,我下台了,谁的利益最大就可以了。”
“哈哈……”常佳靠着铁栏发出无奈的惨笑。
“徐爽啊徐爽,我到现在才发现,你才是真正的利己主义实践者,栽在你的手里,我心服口服。”
徐爽意味深长地说:“你的老师教给你的东西不少,但现在看来,你的确没学到多少精髓,实在是可惜了。”
说完徐爽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常佳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虚空,久久发呆。
徐爽离开禁闭室就回到了寝室,此时刘福洲已经从车间回来,正在跟陈大勇聊天。
一看到徐爽回来,二人赶紧站了起来,一脸恭敬地看着徐爽。
徐爽直接坐在了刘福洲的床位上,开口对刘福洲说道:“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这句话直接让刘福洲有些惊慌失措,他实在没想到,徐爽竟然这么快就要走。
两人是一起进来的,但所遇到的境遇却是完全不同。
“我,我知道徐爽你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只是对你有些不舍。”
徐爽抬手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吐出一口气说道:“你不要跟我装糊涂,你应该明白我来这里的目的,实话跟你说吧,常佳已经愿意站出来对虞付涛进行指控,我现在问你,也是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假如你还想着像常佳那样,等虞付涛对你施舍,不妨告诉你,恐怕你的愿望终将落空。”
刘福洲如坠冰窟,浑身已经开始不停地颤抖。
他没想到,徐爽竟然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内心,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打算。
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只有低头认错这一条路。
“我愿意,徐爽,你让我说什么我都愿意,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就连虞付涛身边最信任的学生都要出卖他,而刘福洲这个边缘人物更没有理由为他坚持什么。
只要虞付涛一倒下,他就不用担心今后的牢狱生涯会多么苦逼,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徐爽的嘴角微微勾起,吐出两个字:“坐吧。”
刘福洲心惊胆战地坐下来后,陈大勇很识趣地出了监室,前往找狱警报到去了。
等陈大勇一走,徐爽才问道:“你先说说,虞付涛是怎么搜刮民脂民膏的,不要过于笼统,讲的越详细越好。”
刘福洲低下头想了一下,带着徐爽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刘福洲还是沧澜市的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李明康当权,而虞付涛还是公安厅的副厅长。
程梓涵的死让李明康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虞付涛敏锐的嗅觉意识到,李明康的这次危机,对于自己,绝对是一次上位的大好时机。
于是为了讨好麻痹李明康,虞付涛专门找到了刘福洲,让他来安排景亮去秘密抓捕徐爽。
可事与愿违,景亮被徐爽拉到麾下,看着电视画面中李明康乘坐直升机缓缓升空的那一刻,虞付涛的脸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场借着徐爽的聪明胆识而成功上岸的阴谋,帮助他一跃成为了下一任政法委书记的最佳人选。
接下来虞付涛步步为营,一路高歌猛进,坐上了专职副书记的宝座。
然而虞付涛并不满足,他还要聚拢无数财富,来满足那颗日益膨胀的心。
当兰河全省都在进行扫黄打黑专项行动的节骨眼,虞付涛专门将刘福洲找来谈话。
“老刘啊,咱们兰河省的工作依然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你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不过在这里我要提醒你,开展工作一定要讲究方式方法,对于那些为政府作出卓越贡献的企业家,一定要对他们鼎力支持。”
听到这句话,刘福洲心里不禁一惊,转职书记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自己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人。
刘福洲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领导是指哪位企业家,还请明示。”
虞付涛沉吟了一下说道:“人大里面有为企业家代表,他为我们兰河省可谓是做出了卓越贡献,然而就因为经营管理不善,在其经营场所内发现了一些从事违法活动的不法分子,你们公安就准备将这家企业查封,我觉得这样做很不理智,那么大一家企业,出现一些管理上的漏洞,这很正常,勒令停业整顿两天,意思意思就可以了,没必要兴师动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