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周将人请进贵宾接待室，这里环境比较安静，还有热茶和点心。
刘庆也不客气，一边喝着茶，又吃了块点心，说道：“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好使了，说不定哪天还能翻出来，到时候还要麻烦方张贵。”
“刘掌柜不必客气，既然朝廷有这项业务，咱这边肯定是者不拒。”
“那就有劳了！”
刘庆拿出宝钞，足足一大箱子。
方舟简单清点后，说道：“总共两万七千五百六十一贯，换成新钞是四千四百零九两，再加七百六十文，您是要新钞，还是直接换现银？”
刘庆笑着道：“直接换现银吧，还是银子看着舒服。”
“四千多两，您可得备好车。”
“放心吧，赶着骡车来的！”
方舟笑了笑，说道：“那好，您把卷宗填一下，记得签字画押，我去给您准备银子。”
四千多两银子，整整装了五辆大车。
刘庆道了声谢，坐上骡车，扬长而去。
方舟看着刘庆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
他将刚刚兑换的宝钞收起来，连同刘庆填的卷宗，一并回到后宅。
“李千户，请看！”
李闻香早已等待多时，接过宝钞，拿到鼻孔前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油墨香传来。
“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
“此人早在十天前就来过一次，兑换了五万五千贯旧钞。卑职已经命人打听过刘家的底细，只有一座小酒坊，就算十倍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
李闻香点头道：“刘家应该只是其中之一，真正制作假钞的另有其人。”
方舟将账簿拿出来，说道：“卑职已经将大量兑换宝钞的人圈了出来，至少有十几个，情况和刘家相似，如果李千户从这些人身上查下去，肯定能揪出幕后之人。”
李闻香笑着道：“不需要那么麻烦，有这个刘庆就够了！”
天黑之后，一行人悄悄靠近刘家宅子，敲了敲门。
“谁啊？”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大门打开一道缝。
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手里提着灯笼，向外张望。
砰！
李闻香一脚踹过去，直接将大门连同门房一并踹飞出去。
“哎呀，你们是……”
门房摔的七荤八素，正要叫喊，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立刻闭上嘴。
李闻香留下两人守在门口，带着其他人直接冲进去。
刘家的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发现有人闯入的时候，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李闻香一路冲到后宅，把刘庆从床上揪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持刀抢劫，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我只问你，要死还是要活？”
李闻香压根不打算跟他客气，明晃晃的钢刀在眼前晃了晃，刘庆很知趣地闭上嘴。
“好汉饶命，我有钱，我都给你……”
李闻香笑着道：“你倒说说看，你有多少钱？”
刘庆咬了咬牙，然后伸出一只手，说道：“白银五百两！”
“五百两？”
李闻香顿时笑了，用刀拍了拍刘庆的肩膀，说道：“你当老子是叫花子吗？”
刘庆哭丧着脸，说道：“好汉爷，您就饶了我吧，真的只有五百两……”
“你今天去钱庄兑换了四千多两，还有十天前，兑了八千多两，这就一万多了，现在区区五百两就想打发老子，你做梦呢？”
“好汉爷，不是您想的那样……”
“难道还有更多？”
“不是，哎呀……”
刘庆干脆一咬牙，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些钱不是我的！”
李闻香反问道：“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我不能说啊，会死人的！”
“不说现在就死！”
李闻香手上加了把力气，刀锋划破皮肉，鲜血直流。
刘庆吓的魂飞魄散，赶忙喊道：“好汉爷且慢动手，我说，我说！”
李闻香稍稍松了松，厉声道：“快说，再有一句废话，老子杀你全家！”
“是，是……黄家的！”
“哪个黄家？”
“还有哪个黄家，兴化府第一旺族，莆田黄家！”
李闻香神色一凛，问道：“你说的黄家，可是礼部左侍郎黄观？”
刘庆哭丧着脸，点头道：“正是！”
李闻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此人！
兹事体大，必须问清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是黄家的，可有凭证？”
刘庆想了想，说道：“他们把宝钞送过来，我换了银子，他们就拿回去，没什么凭证啊……”
“没有凭证，老子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好汉爷若是不信，尽管搜就是了，我家里就几百两银子，您都拿去，我上有老下有小，只求您行行好，别杀我……”
李闻香见状，便将刀放下来，问道：“黄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刘庆愕然道：“没说什么啊，就是让我替他们去钱庄兑换银子。”
“他们自己不会去吗，为何要你帮忙？”
“这个……您也知道，黄家有人在朝中做大官，有些钱肯定是来历不明，如果黄家自己去兑换，钱庄会记录在册，到时候朝廷一查，岂不是要出事？”
李闻香轻哼一声，问道：“你就没发现那些宝钞有问题？”
此言一出，刘庆脸色突然变得黢黑。
作为一名商贾，宝钞见的多了，一上手就知道有没有问题。
很显然，黄家的宝钞问题很严重，太崭新了，连油墨都没干，就急着去换钱。
李闻香看到刘庆的反应，便再次举起刀，在他面前比划几下，然后说道：“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好汉爷，您究竟是什么来路，要……要听什么？”
“不想死的话，就少他娘的废话，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这，这……好吧！”
刘庆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大概能猜出来，他们是在哪里印的宝钞！”
李闻香顿时双眼放光：“快说，在哪里？”
“月塘乡有个印刷坊，就是黄家的产业，只能是那里。”
“你亲眼见的？”
刘庆赶忙摇头，说道：“没见过……”
李闻香怒道：“没见过你怎么知道？”
“印钞需要纸张、印版、油墨……总之，需要的东西可不少，除了印刷坊，还能是哪里？”
李闻香又问道：“难道兴化府就只有一家印刷坊？”
“兴化府肯定不止一家，但是印钞这种事，谁会放心去给别人印？再说了，黄家有人在朝中做大官，人家有这个胆子，其他人也不敢啊！”
李闻香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毕竟牵扯到礼部左侍郎，还是谨慎些的好。
但凡出现一丁点差错，后果会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