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阿巴泰，济尔哈朗，阿济格，等后金各旗旗主，这一瞬间，全都傻了眼。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
但凡明军能够攻击到他们的距离，他们肯定也能够还击回去。
然而现在，他们骇然的发现。
山腰上伏击他们的明军，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达到了两百步以上！
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超出了大金勇士弓箭的射程范围！
而这个时期，大金军队是没有配备火炮的。
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等关隘的时候，他们倒是缴获了一些火炮。
但是那些都是吨位很重的城防炮，不可能搬到野战中来。
所以此时，大金的军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撤！
逃！
面对如此的惨状，后金的士兵终究是血肉之躯，不需要等到上面下令，他们就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立即转身逃跑。
半山腰上。
曹文诏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即下令。
“引爆地雷！”
既然是伏击战，当然少不了地雷这样的造价低廉的大杀伤性武器。
数息之后。
轰隆！轰隆隆……
随着地雷的爆炸，一窝窝的建奴被炸飞，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这一下，更加让建奴丧失了最后的勇气。
大量建奴直接扔掉手中的武器，调转马头就跑。
黄台吉眼看自己的军队彻底失控，一时间也慌神了。
纵然有遵化之败的教训，但是黄台吉还是觉得，遵化之败只是吃了内应叛变的亏。明军终究是一群猪羊，而后金军队是雄狮猛虎。
什么时候雄狮猛虎怕过猪羊了？
但是此刻，看着大金军队惨遭屠戮的惨状，黄台吉才猛然惊觉。
明廷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练就了一支战力恐怖的军队！
眼看黄台吉愣在原地，范文程连忙提醒：
“大汗！快撤吧！”
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样子下去，不消一刻钟，大金的勇士就不剩几个人了！
闻声，黄台吉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连忙下达撤军命令，在亲卫的保护下仓皇逃跑。
然而，狭长的山谷，恰恰是建奴极好的埋骨场！
建奴再怎么逃，迫于地形的限制，只能是摆成长蛇阵一样的撤退。
这给了山腰上的腾骧右卫，充足的射击时间。
燧发枪，长弓，火炮，轮番射击！
腾骧右卫这个时候，终究是吃了人少的亏。
六百名的火枪兵，加上三百名的长弓兵，即使玩命的朝建奴倾泻弹药弓箭，但是，建奴数万大军，眼看大半还是全身而退了。
曹文诏又命令。
炮兵营把开花弹换成实心弹。
因为稍微调整一下炮口，在这样狭长的地形下，实心弹的杀伤力会更加强。
而事实也是如此。
在调整之后。
每一发实心弹轰击下去，都在建奴的大军中，碾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胡同！
狭长的山谷，让建奴根本避无可避！
多尔衮，阿巴泰，济尔哈朗，阿济格，等后金各旗旗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众，在这样的单方面的屠杀中，一片片的倒下！
曹变蛟看着山谷里的情形，却不禁扼腕：
“可惜了，山谷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骑兵施展不开。”
“否则，此时我只需要带领五百铁骑追杀过去，定杀得建奴屁滚尿流！”
曹文诏也只能是叹息：
“山谷里，早已经被建奴和马匹的尸体堵塞，骑兵难以冲锋，便宜了他们了。”
“但是这场饕餮盛宴才刚刚开始呢！卢象升和黄得功不会放过他们的！”
后金大军丢盔弃甲，夺路而逃，一阵狂奔。
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一刻钟之后。
在一片狼藉中，后金大军终于逃到了安全的地带。
黄台吉命令各部整顿清点人马。
一算之下。
得出了一个让黄台吉以及各部首领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一次遇伏，他们又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马！
而且这一次，可不分什么仆从军炮灰，还是女真勇士，或许是精锐的白甲兵，全部遭到了明军的无差别杀伤。
加上在遵化城下的损失！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金蒙联军，已经损失掉了一半的兵力！！！
面对这样惨痛的结果，各部首领直接掀桌子了！
哈喇沁部首领苏布地带头叫嚷：
“大汗，我蒙古诸部损失了一半的兵力，毛都没捞到！你必须补偿我们！”
别说蒙古诸部，即使是后金内部的其他旗主，他的平时的坚定支持者，岳托，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人，这时也是一片悲戚。
“大汗！撤兵吧！”
“明廷显然早有准备，继续进军死路一条！大汗撤吧！”
“我们赶快退出关外吧！要是被堵死在关内，我后金的血脉，可能都要断绝了！”
要知道这一次军事冒险，大金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除了留下阿敏和硕托，留守老巢，其他各旗旗主，有头有脸的首领全部都来了。
现在出师未捷，兵力损失惨重，即使是黄台吉的支持者，这个时候这些首领也扛不住了。
要知道，他们手里的兵，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手里的兵耗光了，他们在女真人中的地位，也就没了。
黄台吉脸色一片阴沉。
到了这个时候，黄台吉哪里还不知道，这一次入侵，他已经落入了明廷挖好的陷阱之中。
只是，黄台吉百思不得其解，以明廷的腐败，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练出这样一支战斗力恐怖的强军？
要知道，明廷中不少高官，和大金也是暗通款曲。
如果明廷训练新军，他这个大金大汗不可能一点儿消息收不到。
“范先生，这个事你怎么看？”
但是，这样一个事关生死的大战略，黄台吉不会轻易下决定。
他还是想先听听他的智囊范文程的意见。
范文程此刻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
明廷的情报，都是他通过各种渠道获取，然后提供给黄台吉的。
现在情报出错，秋后算账的话，他罪责难逃。
而且，更加严重的是，此番大败而归，黄台吉威望扫地，回去以后恐怕很难再统御各部了。
在各旗旗主之中，也就黄台吉重用汉人幕僚，如果黄台吉倒了，在其他旗主那里，他根本就混不开。
此时实际上，范文程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莫非，他投靠大金，是错的？
大明还可以中兴？
但是，很可惜，时至今日，即使千错万错，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此番明廷很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再进军凶多吉少。”
“我建议大汗立即撤兵，原路返回。”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住大金的实力，避免再次落入明廷的陷阱中。
听到这样的话语，黄台吉心中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选择退兵了。
“既然大家都想撤兵，那……就撤了吧！”
最后一个“撤”字，仿佛有千斤重，说完，黄台吉的整个身形，仿佛苍老了十年。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此次惨败，黄台吉很清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后金兵力损失近半！往后再想南下吞并明廷的城池，不知要经过多少年的积累才行了！
同时，遭遇了此番大败，其他各旗旗主也会借机向他发难。
如何度过这次危机，对他而言，是一个大问题！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一切问题，等安全返回之后，再慢慢计较。
如今，黄台吉只希望，腐朽的明廷，针对他的伏击，到此为止。
否则，能不能安全回去，都不好说了！
想到这一节，黄台吉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代善和莽古尔泰看到黄台吉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心中暗喜。
这一次出征，这个阴狠的老八，算是威望扫地了。
与此同时，他们的部众，由于是后军，这两次大败，他们的实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这样一个结果，是他们此前万万不敢想的。
“我早就说了，深入明廷腹地，危险重重！大汗偏要一意孤行，现在好了，损失惨重啊！我大金数十年才积攒起来的国运，就这么葬送了！”
两相对比之下，代善顿时抖了起来，幸灾乐祸的对黄台吉悲叹道。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
但是在代善的嘴里说出来，大家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阿济格，阿巴泰，济尔哈朗，等之前支持黄台吉决定的旗主们，不由对代善怒目而视。
阿济格忍不住反唇相讥：
“别以为我们受损，你就可以坐大。无论如何，我们会站在大汗的一边！大金轮不到你来作威作福！”
他的亲儿子岳托，也出言相讽：
“我们旗下的勇士，起码是死在战场上。你旗下的勇士再多，回去还不是要饿死冻死在饥荒和寒冬之中？”
“哈哈哈哈……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
但是代善可不这么认为。
在女真人的世界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代善已经暗暗估算着，回去之后夺回大金汗位的可能了。
但是这个时候各部同心协力，他也奈何受不了，待回去之后，或可分而击之。
于是，金蒙联军在一片唉声叹气中，选择了撤兵。
途径遵化城，黄台吉又是一阵神伤。
自己的长子，已经折在这里面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战死了还好，要是还活着，不知要受到明狗多少折辱了？
可惜父汗自己难保，现在也救不了你呀！
大军行了半日，已经到了分叉口。
来时是分作左中右三路大军叩关，现在回去呢，合兵还是分兵？
黄台吉召集各部首领商议。
这个时候，各部首领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
分兵撤退。
无他，合并一处，目标太大了！
他们都已经被明军打出了心理阴影。
要是再受一波伏击，他们可就损失过半了。
黄台吉也没有阻拦各部的意思。
连续的大败之后，人心已经散了，强拧在一起，反而是弊大于利，一个搞不好，自己人都要打起来。
于是，来时怎么来的，退的时候还怎么退回去。
但是军议过后，范文程斥退了左右。
跪在了黄台吉的脚底下：
“奴才情报有误，致使我大金此战损失惨重，请大汗责罚。”
这个失职之罪，范文程是无论如何逃不了的，与其回去之后受到问责，还不如趁早认罪，或许还可以得到宽恕。
果然，黄台吉沉吟半晌，叹息一声：
“这是也不能完全怪你！此次大败，非战之罪也，罢了罢了……”
黄台吉和明军作战半生，自认为对明军的战斗力了如指掌。对明廷的腐朽，更加认为是不可救药。
没想到，明军悄悄装备了如此犀利的武器，打出了如此突然的伏击！
以至于大金军队陷入了全面的被动挨打的境地！
所以在黄台吉看来，此次掉入明军的陷阱，不是范文程的情报不给力，而是明廷太奸诈狡猾了。
看到黄台吉不责罚他，范文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此时，范文程趁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大汗，我们此番远征，可以说处处都碰到了邪门。”
“所以，奴才的觉得，撤军的路上，可能也不太平。”
黄台吉骇然变色：
“你是说，我们撤军的途中，可能也会遭遇明军的伏击？”
范文程脸色沉重：
“如果奴才所料不差，大安口，洪山口，龙井关，此刻恐怕都已经失守了！”
“咱们全部掉入了明军的口袋里！”
“……”
黄台吉惶恐万分。
之前由于惯性思维，觉得明军是猪羊，所以没往那个方面想。
但是经范文程这么一提醒，黄台吉骇然发现。
这太有可能了！
以明军武器的威力，留守的一个牛录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挡。
这样子，他们岂不是被关门……
啊不，岂不是被截断了归路？
“范先生，有何良策破局？”
范文程此时的心中，其实非常的难受。
这一次千里奔袭，偷鸡蓟州，说到底全程都是他谋划的。
此番大败，即使大汗不问罪，往后他在大金的前途，可能也会暗淡下去。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安全的离开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