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议先派一支侦骑，回去查看沿途以及洪山口的情况。”
范文程斟酌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如果洪山口真的失守，我建议大汗带着女真勇士绕过关隘，翻山越岭而返。”
“论单兵战斗力，明军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我女真勇士的对手！”
到了山林里，那就是成长于白山黑水的女真勇士的主场了。
黄台吉沉吟着，最终表示了同意。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下达命令。
而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对亲卫下令道：
“通知岳托，阿济格，等各部，大安口，龙井关可能已经失守，让他们注意沿途敌情，切不可疏忽大意！”
然后，又把代善和莽古尔泰请了进来。
“这一路，都是你们两旗的人殿后。此时是撤军，我欲让你们两人所部撤在前面，可好？”
此番大败，各部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偏偏这两个他的眼中钉的实力，几乎没有受损。
黄台吉必须要想办法，平衡一下各部的实力。
只可惜，代善和莽古尔泰不是傻子。
“大汗是想用我们两部，做开路的先锋吧？”
代善立即提出了质疑。
在某些事情上，他的情商是不太高，但是，打了一辈子仗，这点战场嗅觉还是有的。
“我们一路遭遇埋伏，回去的路上，肯定也不安全！”
“我还是那句话，从一开始，我就反对这场远征，即使参加，也只能是作为后军。”
莽古尔泰立即表示了附和：
“对！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黄台吉板起了脸：
“这是军令！”
代善老实不客气：
“让我的部众去做炮灰？省省吧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
黄台吉大怒。
但是此时拿代善和莽古尔泰却是无可奈何。
代善见状，演都懒得演了：
“告辞！我们还要整军破关呢！失陪了！”
拉起莽古尔泰，直接离开。
黄台吉看着两人的背影，双眼满是怒火。
他真恨不得立即将这两人拿下。
看着吧，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你们俩！
此番回去，黄台吉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八旗来一次大力的整顿了。
否则此次大败而归，他在大金的统治力，将直线下降。
甚至有被架空的风险。
通往洪山口的半途。
埋伏在山间的卢象升，以及他的腾骧左卫，终于是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报！前方出现建奴小股骑兵！应该是建奴的侦骑！”
这个消息，让卢象升很郁闷。
如此一来，这一次伏击，还有可能落空。
果然，不多时，一百骑的建奴骑兵，一人两马，呼啸而至。
这一百名骑兵，一直高度注意着道路两旁的地形以及状况。
卢象升看到，这一百骑，径直向大安口奔去。
如果任由这一百骑往返，洪山口易主的消息，很快就会被建奴知晓。
这样的情况下，伏击就很难成功了。
如何是好呢？
卢象升陷入了思索之中。
很显然，建奴在前面已经吃了大亏，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提防，变得更加的谨慎了。
现在就是考验他这个一军之帅的应变能力的时候了。
继续枯等？
很可能建奴直接绕道逃离。
难道主动出击？
但是卢象升带出来的兵力，只有四千人。
如何打得过建奴的数万大军？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那一百名建奴骑兵，又快速的跑了回来。
而且看起来，神情慌张。
不用说，肯定是发现了洪山口失守了。他们的退路被截断了，能不慌张吗？
卢象升捏着颔下的胡须。
数息之后，毅然做出了决定：
“出击！追击建奴！”
苦苦筹备了快一年了，好不容易建奴掉入了陷阱里。
绝不能够就这样的，让建奴轻易的逃脱。
而且，根据仙师的提点，走洪山口的这一路人马，就是建奴敌酋黄台吉带领的。卢象升不可能坐视黄台吉安然无恙的逃脱。
虽然卢象升知道，这样子非常的考验他手下军队的抗压能力。
但是卢象升很自信，他按照仙师的法子，训练出来的腾骧左卫，在狭小的空间里，是有和建奴一战的能力的！
于是，很快的，黄台吉接连的，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什么？”
“洪山口真的丢了！”
虽然说根据种种迹象，他们掉入了明军巨大的圈套中，退路可能已经被截断。
但是当消息得到证实，黄台吉还是无法接受。
蠢笨如猪的明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英明神武了？
这也证实了，自打入关开始，他们就掉入了明廷事先准备的圈套之中！
明廷先是放他们轻易的进入，然后关门打狗，企图把他和他的大金主力，消灭在长城之内！
想到这一点，黄台吉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范文程心中充满了恐慌。
这个情况，意味着他们的远征计划，早就提前暴露了！
他看着主管情报的，绝对难辞其咎。
黄台吉再次看向范文程，脸色变得异常阴冷。
面对黄台吉的压力，范文程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奴才失职！请大汗责罚！”
大金的国本都在这里了呀！
这一次要是大金精锐尽失，他范文程被凌迟都说不定。
只不过，很快黄台吉又冷静了下来。
这个手底下最大的智囊的底细，黄台吉早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干干净净，在明廷那边早已经断了上升通道，而且这些年来，在他的手底下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思来想去，黄台吉倾向于认为，范文程不太可能背叛他。
背叛对于范文程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么，问题很有可能是出在其他的环节。
毕竟这一次金蒙联合南狩，参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你的忠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起来吧！”
“肯定是其他地方出了变故。”
比如蒙古部落，比如代善和莽古尔泰那边，太多地方可能泄露情报。
黄台吉稍微一想，就初步排除了自己的智囊泄密的可能。
范文程暗暗松了一口气，拜谢道：
“谢大汗信任！奴婢以后必定为大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拜了三拜，方才起身。
“事已至此，奴才建议大汗，弃大道而走山间，如此方可安全的撤离。”
随即，范文程就忠心耿耿的，给出了他的建议。
黄台吉沉吟着，没有作出答复。
他堂堂的大金之主，被人打的大路不敢走，要翻山越岭偷偷逃走？
如此丢脸的事情，他怎么放得下面子去做？
就在此时。
黄台吉受到了一个更加让他震惊的消息。
“报！”
“禀大汗！有四千明军，从洪山口方向，向我军开来！”
四千明军，就敢来向他开战？
黄台吉看向范文程。
从范文程的脸上，黄台吉看到了同样懵逼的神情。
在以往的战争中，明军往往在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照样被大金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即使大金军队战败受损，此时黄台吉的中军，还有两三万人呢！
四千明军，这是来送菜吗？
如果四千明军，依城而守，或许还可以一战。又或是埋伏在半路上，突然袭击，还可以对大金军队造成杀伤。
这样子明对面，硬刚过来？找死不成？
“先会会这只明军再说。”
这个时候，黄台吉不做他想。
立即带着亲卫，走出汗帐，骑上了他的白马。
不看看给与了他重创的明军是个什么样子，黄台吉感觉自己就算是逃回去了，晚上也会睡不着觉的。
现在这个情况，也让范文程产生了兴趣。
当下范文程也跟着黄台吉，走了出去。
下一刻。
战鼓轰隆。
两军对垒。
在两百步外，卢象升命令腾骧左卫停了下来。
“列阵！”
一声令下。
立即显示出了腾骧左卫的训练有素。
只见火枪营率先排出了三段射的队形。
火枪营的后面，是长弓营。长弓营的后面，是长枪兵。
五百名骑兵押后。
“建州鞑虏，侵我疆土，杀我国民，速来授首！”
卢象升看着眼前数以万计的建奴，心中充满了激愤。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么多的建奴大军，心中同时充满了忐忑和期待。
四千对数万？
大明对建奴的战争史上，还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呢！
今天他能够打出怎样的战果呢？
……
遵化城里。
此时已经是巳时。
在孙承宗的支持下，还在清点着昨晚一战的战果。
尽管从昨晚到现在，都是一宿没睡。
但是城头上的孙承宗，孙传庭，王元雅，都是一脸的兴奋。
这绝对是大明面对建奴所打的，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胜仗啊！
最终的统计尽管还没出来，但是看着遍地的建奴的尸体，他们就可以确信这一点。
“禀孙阁老。”
这个时候，负责清点核算的一名官员，来到了孙承宗的面前。
“昨晚的战果，统计出来了！”
那名官员看着手中的数据，眼睛一直瞪的大大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歼灭鞑虏10362人！打伤重伤鞑虏15825人！俘虏677人！”
“给老夫看看！”
孙承宗的眼神中，满是激动。
“阁老给！”
那名官员毕恭毕敬的，将账本，交到了孙承宗的手里。
孙承宗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各个细账，然后，当眼睛看到最后的汇总的数字的时候，一双眼睛顿时瞪的比铜铃还要大。
果然！没错！
昨晚一战，直接歼灭鞑虏一万多人！
虽然通过服饰，孙承宗已经看出来了，这里面蒙古鞑子比建奴的比例高得多，但是即使是减去蒙古鞑子的人数，依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啊！
“这个捷报传到京城，陛下肯定会高兴坏的！”
孙承宗兴奋的接连挥舞拳头。
这不仅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
自打开始对建奴战争以来，大明一直是连战连败，难得的一次宁锦大捷，也就是斩首建奴几百人而已！
像现在这样，斩首建奴数以万计的大捷，已经足以在战争史上，留下辉煌的记录。
对他孙承宗自己而言，更加是开天辟地的大胜啊！
先前他之所以力主建立关宁锦防线。
就是因为大明在对建奴的战争中，已经落入劣势。
除了被动防守，已经别无良策。
但是此战过后，大明和建奴的军事力量对比，将发生巨大的改变！
想到这一点，孙承宗只觉大慰平生！
孙传庭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孙传庭，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一年前，他还是一个罢官在家的五品司郎中，但是现在，他一个华丽转身，已经成了斩首建奴万余的领军大将！
驱除鞑虏，恢复辽东，指日可待呀！
巡抚王元雅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兀自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建奴，竟然如同蝼蚁一样的，被碾死了一万多，而且还打伤打残了一万多！
这样的战果，实在是太过震撼！
再想想之前贾维钥，马思恭等内奸，一度接近于献城投降。
王元雅噗通一下，向孙承宗跪了下去：
“拜谢孙阁老救了遵化城！拜谢孙阁老给大明带来如此大捷！”
如果没有孙承宗的突然出现，主持大局，他王元雅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怎么可能收获如此旷世奇功？
这一次大捷奏报上去，他这个巡抚的功劳肯定少不了！
“王巡抚不必多礼！”
孙承宗笑呵呵的，把王元雅扶了起来。
“这次大捷，也多亏了王巡抚的鼎力相助啊！”
希望这次捷报报上去，不要吓到万岁爷吧。
“报！”
这个时候派出去的侦骑，陆续回来向孙承宗报告建奴的动态。
“禀孙阁老！黄台吉的中军似乎发觉了什么，行到半途，突然停滞不前。”
“报！阿巴泰，阿济格所部半路停止了行军！”
“报！岳托，济尔哈朗所部停止了行军！”
“报！卢将军的腾骧左卫主动出击，挡在了黄台吉的中军阵前！”
“……”
听到这些消息，孙承宗，孙传庭，王元雅的脸，同时阴沉了下去。
显然，建奴已经察觉了他们掉入了陷阱。
正在作出战略调整。
面对这样的变化，他们又该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