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向喜欢行侠仗义,只是武艺不精,让公子见笑了!”
“这次东蒙公子出手相救,才得以摆脱危险。”
“在下欲请公子吃顿饭,聊表谢意,不知公子可否赏个脸?”
沈廷扬看见崇祯和徐浪等人,一个个都是气度不凡,顿时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徐浪听闻锦衣男子自报家门,心中一动:
“沈廷扬,字季明?”
沈廷扬很意外:
“正是。这位公子,莫非听闻过在下的微名?”
徐浪不禁露出微笑。
沈廷扬,字季明,这个家伙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鼎鼎大名的一个存在。
崇明岛沈家是巨富之家,家资百万,拥有沙船数百艘。
沈廷扬在某些小说中,常被称为沙船帮帮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富家公子,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比绝大多数的士大夫都要有气节。
沈廷扬在崇祯十二年,以中书舍人的身份,力主改漕运为海运,缓解了大明朝南北运输困境。
只可惜此时的大明朝,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改海运已经无法挽回大明朝的颓势。尤其是在松锦之败后,大明朝的国运彻底耗尽。
此后李自成进京,建奴入关。锦绣江山尽落入建奴之手。
但是在建奴势如破竹,入主中原的时候,在东林党人和士大夫们纷纷皮太痒,认建奴为主的时候,沈廷扬毅然坚持抗清。
只是这样一位义士,却没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永历元年,沈廷扬以兵部侍郎的身份,联合将领张名振,监军张煌言,召集数万义兵,从舟山岑江出发,欲光复苏州。无奈遭遇飓风袭击,被清军大败。
张名振,张煌言混入降卒中逃遁。
然而沈廷扬高呼“吾都御史,当以死报国!”,最终被清军俘虏。
被押运到南京之后,大汉奸洪承畴曾来劝降沈廷扬。
洪承畴被骂的狗血淋头而出。
最终沈廷扬和他手下的700义士,无一人愿意投降,全部慷慨就义。
徐浪没想到。
大街上偶遇的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的好汉子,竟然就是后来的历史上,可歌可泣的沈廷扬。
“沈公子慷慨有志气,侠义心肠,我曾听来往客商说起过。”
慷慨有志气,崇尚侠义,这也是史书上,对沈廷扬的评价。
沈廷扬哈哈大笑,显然很高兴:
“过誉了。”
“公子高姓大名?能否赏个脸,让在下请两位吃个饭,聊表谢意。”
沈廷扬看到徐浪的气势,俨然还在崇祯之上,于是再次向徐浪发出邀请。
徐浪略略沉吟,说道:
“我叫徐郎,这是我的徒弟徐希。能够和沈公子共进午餐,固所愿也。”
真名当然是不能够说出真名的,此时,他仙师徐浪之名,早已经是誉满大江南北。崇祯皇帝的名字更加不能提,否则,还怎么微服私访?
看到沈廷扬如此侠义,崇祯本来就想答应。
现在徐浪替他答应下来,正合崇祯的心意。
“哈哈哈……”
沈廷扬开怀大笑。
“能结识两位公子,乃吾平生幸事也!”
沈廷扬的心中,忍不住嘀咕。
姓徐的,能无视平江伯的,莫非是成国公一脉,或者是定国公一脉?
当下。
一行人移步到了附近的一座淮扬菜馆。
在菜馆二楼一个雅间坐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廷扬突然在脸上一抹。
一张脸,顿时变了模样。
原本浓眉大眼略显粗狂的脸庞,顿时变得眉清目秀,风姿俊朗。
“抱歉了!我早知道那群是平江伯家的恶仆,所以刚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望两位公子见谅。”
这一下,让徐浪和崇祯都大感意外。
但是,徐浪对于沈廷扬这样的行为,赞赏有加:
“沈公子机智勇敢,世所罕见也。”
崇祯对沈廷扬更加高看了一下。
有勇气,而且不鲁莽,这就更加难得了。
这个时候,饭桌上的气氛,更加的融洽。
又干了一杯。
徐浪趁机抛出了正题:
“沈公子忠勇无双,何不报效朝廷?”
崇明沈家,坐拥沙船数百艘,在徐浪的计划中,漕运改海运,正要着落在沈廷扬的身上。
只是不想,今日在这街头,狭路相逢。但是这也省去了徐浪一番功夫。
崇祯同时忍不住赞叹:
“朝廷正缺沈公子这样的忠臣良将啊!”
说到这个,沈廷扬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拱手道:
“不瞒二位,在下只是一个国子生。虽有心报国,但是其路漫漫,不知何日方能得偿所愿啊。”
说白了,他这个国子监,还是他老爹花钱给他捐的。
在别人的面前,他或许还可以吹嘘一下,但是在眼前这两位气势不凡的公子的面前,这个国子监,完全拿不上台面。
徐浪微微一笑:
“论到海运的能力,天下有几人能和沈公子相比?”
“朝廷近来,正想改漕运为海运,到时还需要沈公子多多出力啊。”
沈廷扬一听是这个事情,顿时来了精神。
他沈家,包括他沈廷扬,别的事情可能不在行,但是说到海运,大明能有几人比他和沈家在行?
“果真如此,沈某必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只是……朝廷漕运改海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漕运已经主宰了大明朝两百多年,岂是一朝可以更改?
对于相关的情况,沈廷扬也是知之甚深。
自打徐浪之前说了一嘴,崇祯心里一直在惦记这个事情呢。
向徐浪拱手道:
“如何能够推动漕运改海运?还望师父教我。”
徐浪淡淡道:
“你莫不是忘了一个人?”
崇祯不明所以:“何人?”
“那名仆人,为何被平江伯的家仆当街殴打?”
闻言,崇祯顿时醒悟了过来:
“师父,你是说,那名仆人,掌握了平江伯的罪证?”
徐浪点头:
“理应如此。”
崇祯闻言大喜,招手:
“方正化,把那名救回来的仆人,给我带上来!”
旋即。
那名被当街殴打的仆人,被带了上来。
所幸的是,此人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谢三位公子救命之恩!”
那个仆人一上来,就跪了下来,对着沈廷扬,崇祯和徐浪,猛地磕头。
因为他非常的清楚,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三位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他可能已经没命了。
崇祯轻轻摆手:
“不必多礼!”
“你有什么冤屈,大可以说给我们听!”
“或许我们可以给你做主!”
这一系列操作,俨然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强大威压。
让沈廷扬看着,对崇祯和徐浪两人的身份,都有了更多的猜测。
此等威势,而且能无视平江伯的权势,此两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但是,在沈廷扬的认知中,却怎么也想不到朝廷中,或者是勋贵中,有谁能够对号入座。
“谢公子!”
那名仆人再次拜谢。
抬起头时,已经是眼泪汪汪。
“我家主人,本是漕运监兑官。因为掌握了平江伯的一些罪证,被平江伯察觉。随后,被平江伯抓住,吊死在狱中!”
说到此处,仆人不禁呜咽起来。
缓了缓,仆人再次向崇祯和徐浪跪拜:
“求两位公子,替小人做主啊!”
这名仆人也不傻,能够不惧平江伯的权势,出手救他的,肯定也是很厉害的角色。
徐浪沉默不语。
崇祯心领神会,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你可有平江伯的罪证?”
师父刚刚说了,要推进漕运改海运,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这个……”
仆人顿时犹豫了。
这可是他家主人,用性命换来的东西。
如果不能够帮助主人洗冤报仇,他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主人?
如果所托非人,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沈廷扬在暗中观察着崇祯。
如果此子有才能,而且有权势,以后投效此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崇祯招手道:
“怎么?你还不肯说?”
“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的?”
崇祯有点恼火了。
“我既然敢出手管你的事情,自然有能力替你申冤。”
“你不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啦!”
那名仆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
“平江伯喝兵血,北运辽饷军粮以次充好,被我家主人,查到了切实的证据!主人被抓走前,将罪证交给了我。”
“公子可否派人随我走一趟?我将罪证藏在了一处隐秘的所在。”
闻言,崇祯不禁露出了笑容:
“方正化,你就随他走一趟吧。”
有了罪证,拿下平江伯就是改漕运为海运的最佳切入口。
“遵命!”
方正化于是带着一堆护卫,随那名仆人离开。
“师父,但是平江伯从成祖时期,到现在已经承袭了十代,要想拿下他,阻力恐怕很大啊。”
但是随即,崇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平江伯树大根深,可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了的。
徐浪面带嘲讽:
“怎么?不敢动平江伯?”
崇祯很为难:
“如果只是那点贪腐问题,恐怕很难真正动的了平江伯。”
贪腐,在大明朝来说,早已经是普遍存在的事情了。
别说平江伯了,喝兵血,倒卖军姿,这类的事情,在边军中,属于是常态。更别说平江伯了。
他这个皇帝,能够为了一点点贪腐,就拿下功勋卓著,传承了十代的平江伯?
徐浪不齿:
“所以呀,你还是要多动动脑子。”
这一段对话,直接就把沈廷扬给整不会了。
看两人这气势,这两人完全把“漕运之王”平江伯,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想怎么整就怎么整,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这让沈廷扬对崇祯和徐浪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困惑。
在大明朝,能够有如此威势的人,恐怕还不存在吧?
别说成国公和定国公。
即使是当今皇帝,也不是说想拿下平江伯,就能拿下平江伯的。
但是对方既然不说,这个时候,沈廷扬也不敢多问。
说到底,此时的他,也仅仅是一个商贾而已。
崇祯困惑:
“难道,这些罪证还能玩出花样来不成?”
毕竟崇祯自小受到的,都是儒家大道教育,哪里懂这些阴谋算计的事情?
徐浪没有说破:
“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看来这个徒儿,还是需要时间雕琢。
否则,难以改变原来的太过循规蹈矩的毛病。
崇祯摇头轻叹。
他知道,这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但是这个问题,真的是非常的棘手呀。
说句不好听的,平江伯能够左右整个漕运系统,甚至比福王这样的猪羊王爷,还要难办得多。
“……”
不多久。
方正化带着那名仆人,返回了菜馆。
“公子,主人的冤情,就托付给公子了!”
将一个黑色的包袱交上之后,那名仆人又嗵嗵嗵的给崇祯磕头。
“起来吧!”
“我一定会还你家主人一个公道的。”
说着,崇祯让王承恩检查包袱。
沈廷扬看着眼前的这架势,心中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检查包袱的这个人,听声音,很显然是一个太监。
再结合武功奇高的方正化和一百的卫队。
眼前的这个公子,莫不是……就是当今皇帝?
要不然,这个天底下,有谁人有这样的架势?
但是,大明朝开国以来一共十六帝,可没有哪个皇帝微服私访的先例。
想到这一点,沈廷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极其注重祖宗之法的大明朝,皇帝微服私访,简直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文武百官又怎能同意?
片刻之后。
王承恩检查完毕,证实包袱里面没有危险物品。
“主人,确实是一些证物。”
崇祯招手:
“给我瞧瞧。”
王承恩于是把那个包袱,呈给了崇祯。
崇祯拿起包袱,认真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崇祯黯然。
果然,就是一些喝兵血,辽饷军粮以次充好的证据,其中,还有几例欺男霸女的证据。
这些罪证,如果是想要拿下其他的官员,那是足够了。
但是对于想要拿下平江伯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见状,沈廷扬暗叫不妙。
“徐公子,怎么样?”
难道,这些罪证,还不足以治平江伯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