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仆人看着崇祯的神色,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悲戚的叫喊了起来:
“求公子替我家主人做主啊!”
如果眼前的这位徐公子,都无法对付平江伯,估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能咬的动平江伯了。
崇祯很无奈。
这个逼装的,好像有点过头了。
按照当前的罪证,崇祯很真的没办法拿下平江伯。
毕竟平江伯一脉,替大明督理漕运两百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直接拿人家清算。
“师父,你说怎么办?”
这一幕,让沈廷扬更加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徐希”,如果是皇帝假扮的,又怎会叫别人师父。
要知道,即使是皇帝微服私访,也要讲究一个体面的。
如何能够装作别人的徒儿,出来微服私访?
徐浪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证据不足,那就制造证据呗。”
闻言,崇祯和沈廷扬都是非常的迷糊。
“怎么个制造法?”
崇祯忍不住追问。
徐浪淡淡一笑,没有说破:
“我们只管继续走就行。证据铁定会送上门来的。”
那名仆人看到这样的情形,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去。
看这个情况,这两位气势滔天的公子,也是拿平江伯无可奈何。
“主人啊!你死得好冤啊!”
想到这一点,仆人忍不住仰天大叫。
但是此时,沈廷扬倒是没有过分悲观。
他有点明白徐浪的意思了:
“徐公子的意思,莫不是,引诱平江伯继续把事情搞大?”
按照平江伯的飞扬跋扈,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那么接下来,平江伯很可能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来对付他们这几个人,以求彻底的消灭罪证。
徐浪赞许的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了。”
这时,崇祯方才恍然大悟:
“妙!妙啊!”
如果平江伯敢派人来袭击他们,那岂不是成了行刺圣驾?
妥妥的谋逆大罪呀!
诛他九族,都足够了!
徐浪笑而不语。
这个皇帝徒儿呀,生于深宫之中,受圣人道理教育长大,脑子还是刻板了一点。
那名仆人虽然不太明白,这几位公子哥说的话。
但是总的意思,还是听的出来的。
那就是继续跟平江伯斗,让平江伯犯下更大的罪,直至伏法!
“谢谢公子替小人做主!”
明白了这一点,仆人再次跪了下去。
嗵嗵嗵的给崇祯和徐浪磕头。
崇祯觉得这个仆人很可怜:
“不要再磕头了。这个事情包在我们身上了。”
朕欲整顿漕运,而不得其法。
朕还想感谢你,替朕带来平江伯的罪证呢。
这下好了,只要平江伯上钩,彻底整顿漕运,就在眼前。
于是众人用过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继续沿着大运河往南走。
平江伯府。
挨了打那群仆人,跪在平江伯的面前。
凄惨的哭诉着。
第十代平江伯陈治安阴沉着脸,在厅子里来回踱步。
“一个商队?”
旋即,平江伯陈治安爆发了。
“一个商队竟然敢管我平江伯的事儿?”
在漕运这一块,陈治安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一个商队竟然敢无视他平江伯的权威,破坏他的事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治安一拂衣袖:
“立即派人给我盯紧了那个商队!”
“是!爵爷!”
办砸了事情,但是平江伯并没有惩罚他们的意思,那名管事的见状暗叫庆幸,连忙拉着手下的人,退了出去。
旋即,陈治安命人叫来了海防道参将陈逑。
海防道属于是漕运总督属下,权力极大的一个衙门。不受地方节制。
即使海防道杀人放火,地方巡抚也无权过问。
“给我去办件事儿!”
陈治安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想挑衅他平江伯的权威?那就去死吧!
监兑官又怎么样?还不是“上吊”死在了狱中。
现在一个仆人和一个商队不知死活,那么,陈治安更加不需要对他们客气了。
他平江侯贪腐的证据?
那就让证据随着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长埋地下好啦!
“爵爷请吩咐!”
陈逑在淮安府这一带,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知府见了也必须要低头的存在。但是此时在陈治安的跟前,乖的像个孙子似的。
无他,陈逑本来就是陈治安的侄孙辈,而且是陈治安一手扶持上来的。
面对漕运之王平江伯,陈逑如何能不战战兢兢?
陈治安面无表情,冷冷道:
“今晚你带上一千将士,带上火枪火炮,给我把一个商队灭了!”
不是陈治安小题大做。
而是陈治安深知道,这年头敢出来跑江湖的商队卫队,那战斗力都是顶尖的。
而同时,海防道的官兵军纪松懈,早已经烂透了,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如果真刀真枪的硬干,一千的海防道官兵,未必打的赢人家一百人的商队卫队。所以,只能是用武器上的优势,去碾压对方!
听完陈治安的吩咐。
陈逑鞠躬拱手道:
“爵爷请放心。卑职一定把这个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皇帝的命令,他可以不听,但是平江伯的话,他必须要百分百遵从。
否则,平江伯有本事让他上来,也有本事随时让他下去。
“嗯。”
平江伯只是用鼻孔嗯了一声。
挥挥手,失意陈逑出去。
陈逑不敢怠慢,回去之后,立即召集手下。
同时命人把海防船上的两门大将军炮,也拆了下来。
陈逑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他手底下海防道的这些官兵,是些什么货色。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火力,根本没可能战胜对方精锐的护卫队。
……
徐浪和崇祯一行人,晃晃悠悠的,沿着运河一路南行。
白天的时候,他们倒是没有遇到什么袭击。
但是众人都发现了,运河岸上,一直有人若即若离的跟着他们的船队。
徐浪和崇祯相视一笑。
鱼儿看来果然要上钩了。
只是,思前想后,沈廷扬不禁有点担忧:
“两位公子,我听闻,平江伯就是漕运之王。这几千里的大运河上,明里暗里的力量,都听平江伯调遣。”
“如果一个搞不好,恐引火烧身啊!”
“哈哈哈……”
崇祯哈哈一笑。
摆手道:“无妨!”
他手下的卢象升带领的腾骧左卫,就在不远处暗中保护着船队呢。
腾骧左卫,那可是能将建奴数万大军打的落花流水的天下最强军。
还能怕了几个漕运的虾兵蟹将不成?
徐浪更加是笑而不语。
等到这个徒儿公布身份的时候,沈廷扬自然会明白一切的。
那名仆人也一起陪同在船上。
仆人的心中也难免担忧。
这两位公子哥,听起来口气不小,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本事有没有嘴巴上说的那么大呢?
好吧,仆人心里面已经非常的感激了。
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有这几位义士挺身而出。
至少还保留了为主人复仇的希望不是?
当天晚上。
一行人在运河边一座中等规模的客栈住下。
吃过晚饭。
崇祯忍不住开始期待:
“师父,你说平江伯的人,今晚会不会不来?”
说实话,崇祯是希望平江伯的动作越大越好。
否则还不好意思,对平江伯动手呢。
徐浪智珠在握:
“这还用说。平江伯岂会容忍,别人在他这个太岁的头上动土?”
看着苍茫的大运河,沈廷扬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两位公子,平江伯在运河上能量惊人,不可不防啊。”
“或许……两位公子可以先转移,留我和那名仆人,在这里吸引平江伯的人就可以了。要不然,有个什么闪失,沈某人百死莫赎啊!”
毫无疑问,这两位姓徐的公子,来头极大。
要是在今晚,被平江伯的人所伤,他的罪孽就深重了。
徐浪淡然一笑:
“无妨。河道也好,海防道也好,都是些样子货。”
在腾骧左卫的面前,还不是跟纸糊的一样?
平江伯能调动的力量也就这些。
如果是动用漕帮的力量,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帮派的力量,如何能够和朝廷正规军抗衡?
崇祯和徐浪的态度,并不能消除沈廷扬的忧虑。
只不过看两人的反应,沈廷扬对这两位徐公子的身份,更加的迷糊了。
这天底下,能有谁,可以强横到,完全无视平江伯的力量。
带着深深的忧虑。
这个晚上,沈廷扬根本就无法入眠。
于是他干脆和衣而睡。随时注意客栈外面的动静。
三更时分。
轰!轰隆隆!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
“这里面有反贼!围住了!里面的人格杀勿论!鸡犬不留!”
沈廷扬突然听到两道惊天动地的炮响。
然后就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叫声。
以及一道冰冷无情的低喝声。
等他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连忙立即跑去敲徐希徐浪的厢房的门。
“进来吧。”
却听到,徐浪房里,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
沈廷扬推开门进去。
只见,徐浪和徐希都默然的,坐在茶几前。
“两位公子!快快转移吧!这里太危险了!”
沈廷扬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把大炮都用上了。
这一下,事情可就严重了!
火炮无情,其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要是有个闪失,让这两位正气凛然的贵客受损,沈廷扬觉得,自己就罪孽深重了。
徐浪的语气变得冰冷。
“没事的。”
“这个平江伯如此无法无天,这样的人,你觉得还不应该立即拿下吗?”
最后一句,当然是对崇祯说的。
实际上,如果崇祯的决心足够大的话,先前仆人提供的罪证,已经足以查办平江伯。
只不过崇祯还是改不了优柔寡断的性子。
不到山穷水尽无可挽回,都下不定决心。
崇祯此时的脸上,早已经一片灰白。
说一点儿不怕,那是装出来的。
实际上崇祯已经有点后悔了。
他万万没想到,平江伯竟然无法无天到了这样的地步!
居然连火炮都搬过来了!
而且要把客栈里面的所有人,屠戮干净!
这个客栈不算大,但是加起来,这里面起码有两百多号人!
除去自己队伍的人,这里面有多少无辜百姓?
平江伯竟然没有人性到,要将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人灭口!
“平江伯该杀!”
带着愤怒,崇祯的嘴中,蹦出一句话。
沈廷扬搞不懂,这两位徐公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吹大气。
“来日方长!两位公子,我们还是暂时避其锋芒吧!”
“回过头,再慢慢收拾平江伯不迟。”
沈廷扬估摸着,这或许是两位徐公子太年轻气盛,放不下面子?
但是面子能比性命更重要吗?
徐浪还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无妨。”
他和崇祯居住的房间号是保密的。
即使是随行的锦衣卫卫队都不知晓。
外界更加是不可能知晓。
徐浪一听就听出来了,火炮虽然唬人,但是数量只有两门。
这样的发射实心弹的火炮,两门根本就覆盖不了多少的面积。
震慑作用远大于杀伤作用。
所以实际上,两门火炮基本上不可能打中他们所处的房间。
噼里啪啦……
听到外面,此时甚至响起了连续的火枪声。
看到这两位徐公子油盐不进的样子,沈廷扬真的急了。
“容沈某为两位公子,尽一点绵薄之力。”
说罢,沈廷扬拔出自己的佩刀,就想冲出去。
能够杀退几个敌人也好啊,总好过在这里干着急。
没想到,此时崇祯开口了:
“沈公子,不必了!外面的贼人,自有人对付!”
沈廷扬很纳闷。
自己这一边随行的人,都在这个客栈里,已经被平江伯的人包围了。
随行的百人卫队,再英勇,估计也是抵挡不住。
而且敌人有火炮有火枪,哪里有人能对付的了,装备如此精良的官兵?
但是就在此时。
沈廷扬的耳畔,听到了一串串怪异的响声。
嗵嗵嗵……
嘭嘭嘭嘭……
这像是火炮的声音,但是完全的不同于以往的火炮的声音。
然后,沈廷扬就惊讶的看到。
客栈的外面,炸起了一朵朵璀璨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