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说道:“我为他们挖了三个坑,其一就是多党制。”
“这个我不说,大家也都能想到隐患有多大。”
老朱等人不禁点头,党争误国这是历朝历代的朝廷都知道的事情,也都在竭力避免的事情。
“一个受制于党派利益的国家元首,想要有所作为也同样非常困难。”
“西方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没得选。”
“他们的文化太薄弱了,不足以统合内部,导致内部势力众多。”
“在没有人可以彻底压服所有人的情况下,多党制确实能统合大多数声音。”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做到了把大部分人拉上谈判桌。
只要上了谈判桌,很多问题都是可以磋商的。
对于现在欧洲的大多数势力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目前的情况下,多党制确实能发挥积极作用。
至于多党制以后会带来什么后果,那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
所以,这一招也是阳谋。
关于这一点,因为大家都懂,陈景恪没有解释太多。
接着他讲起了第二点:“第二个陷阱是任期制度。”
“如果是终生制,参选者就无需顾虑那么多,专心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可他的任期只有五年,想要连任就必须讨好选民。”
“这几乎就注定了,他必须要回馈给自己投票的群体,否则下一次所有人都会反对他。”
“每个群体的利益都是不一样的,他回馈自己的支持者,就会伤害另一群人。”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国家很难统一声音,去干某件事情。”
有人支持吃狗肉,有人反对吃狗肉。
元首站队任何一派,都意味着要得罪另一派。
一个需要讨好自己选民的元首,确实很难对国家制度做出根本性的改变。
“讨好选民其实比较简单,很多时候只要动动嘴皮子,喊两句我反对吃狗肉就可以了。”
“真正难以应付的,是支持他的权贵集团。”
“这些人可不是嘴皮子就能打发的,需要让出实实在在的利益。”
“利益从哪来?自然是从国家来。”
“说白了,就是拿国家的利益,去回报支持他的贵族们。”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这个道理同样很容易理解,华夏大部分朝代灭亡,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有太多地方势力侵吞了国家的利益,中央朝廷虚弱不堪,稍微遇到点风波就没了。
陈景恪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想做出独一无二的政绩。”
“这也就意味着,没人愿意给别人当陪衬。”
“下一任元首,有很大概率会搁置乃至废除上一任元首的政策,重新制定属于自己的政策。”
大明为什么要制定国家计划?
一方面是为了指导地方建设,另一方就是因为上面那个原因。
地方官任期一届为三到五年,连续干上两届基本就会迎来一次调整。
下一任官吏,大概率会废除上一任的政策。
这不利于国家的长期建设。
有国家计划做指导,下一任官吏就算有自己的想法,也脱离不了大框架。
总体政策是可以得到有效延续的。
大明有朝廷做总指导,西方选举的是国家元首,没人能指导他们。
会发生什么,同样是一件很好猜的事情。
这时,朱雄英问道:“按照你帮他们制定的规则,每个元首最多任两届。”
“那如果他第一届表面讨好选民,暗地里布局。”
“第二个任期再不顾一切大刀阔斧的变革呢?”
“就算无法彻底扭转局势,总归是能做一些什么的吧。”
陈景恪颔首道:“这个问题问的好,可是很多变革和计划,是需要时间来落实的。”
“就以大明为例,从洪武十五年到现在二十余年时间,我们所有的变革都可以算作是打基础。”
“接下来要搞工业化,可能需要五十年乃至上百年时间。”
“在元首任期只有五年的国家,是很难制定这样的长期计划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办法进行彻底的变革,只能当个缝补匠。”
“只有大明这样政治稳定,政权交替平稳的国家,才能进行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并且将变革持续下去,不会因人而废。”
罗斯福是个非常优秀的政治家,利用二战机会带领美帝成功超越老牌列强,成为世界一极。
他对战后的世界秩序,有着完整的构想。
比如不伤害大国利益,比如大国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
然而他刚死没多久,他构想中的世界体系,就被继任者废的七七八八。
在杜鲁门集团的带领下,美帝陷入冷战。
后来更是成为世界警察,惹得天怒人怨。
前世互联网有个梗,明实亡于朱元璋。
按照这个逻辑,完全可以说美帝衰败的祸根,从杜鲁门时期就埋下了。
倒不是说他们就完全得不到发展。
恰恰相反,前期在资本的作用下,他们会快速发展。
甚至比大明发展的还要快。
因为大明需要考虑民生,需要做很多在资本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
资本不需要考虑这些,他们只需要考虑利益就够了。
怎么有利怎么来,发展自然会很快。
但后果就是贫富差距快速拉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将会成为常态。
而这些社会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同样会让国家陷入停滞乃至崩溃。
虽然老朱他们不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但道理还是懂的。
所以也都表示了认同。
陈景恪继续说道:“即便如此,针对这一点我还是给他们,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这个小坑和另一个大陷阱有关,等会儿再一起说,我们继续说回任期制度。”
“人都是有私心的,不光希望自己能永享富贵,还希望子孙万代。”
“大明的官吏,只要不犯错,基本都能善始善终。”
“就算致仕了,也能享受基本待遇,子孙的起点也会更高。”
“所以大部分人都比较讲究一个体面,就算贪也会有个限度。”
“可是我帮西方设计的这套制度,权力是通过选举获得的。”
“被选上了就能获得权力,下次没被选上就会失去一切,成为平民。”
“那么在任期内,他们必然会优先为自己谋取到足够的利益。”
“说白了,就是要在任期内,尽可能多的将权力变现。”
“钱是可以传承的,变现权力最好的渠道就是钱权交易。”
“到时候那些被选上来的官吏,必然会大捞特捞。”
川皇登基第一天干了许多事情,其中一项就是发行了虚拟货币。
不光是他自己发,他的妻子也发了。
目的自然是要利用任期,尽可能多的变现财富。
“他们甚至会制定法律,可以合法的变现权力。”
“到时候整个公权力,都会变成一小撮人捞取利益的工具。”
所以,西方列国没有贪污。
他们早就将贪污合法化了。
就这,某些大殖子还腆着脸去跪舔。
老朱几人面面相觑,好家伙,一个任期制度你都能挖这么多坑。
你小子是真阴险啊。
有个这样的敌人,真得做梦都得睁只眼闭只眼,小心着被你给坑了。
还好我们是友非敌。
陈景恪见大家都没说话,也就暂时停了下来。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说了半天实在口渴,喝点水润润嗓子。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才说道:“别光顾着喝茶,继续说,后面呢。”
陈景恪知道大家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就放下茶杯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大坑,就是三权分立了。”
“国家元首的权力被一分为三,他每天都要和周围一圈人扯皮。”
“想做任何事情,都要将所有人都说服,并达成利益交换。”
“这有多难,可想而知。”
众人都不禁点头,这个道理同样不难理解。
华夏历史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例子。
别的不说,想想王安石变法就知道了。
他这还是获得了皇帝的支持,都尚且如此困难。
失去绝对权力的君主想要变革,难如登天。
“上议院由贵族阶层组成,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是最不愿意看到变革的。”
“必然会反对变革。”
“关键是,掌握立法权的下议院,更不会支持改变全民直选制度。”
“因为下议院就是依靠全民直选而存在的,他们的权力也因全民直选而生,改变这一点就是要他们的命。”
“所以纵使那个国家元首有逆天的本领,也无法动全民直选。”
“而只要全民直选这个基础制度不变,不论他们怎么修改完善,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就算出了政治强人暂时缓解了矛盾,等强人任期结束国家照样陷入妖魔化。”
老朱激动的一拍大腿:“这一招妙啊,将解决问题的钥匙交到问题手里,这就成了死扣,永远也解不开。”
“除非他们彻底推倒整套制度,从头再来。”
“可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否定了过往的一切,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妙,妙,妙啊。”
其他人也都称赞不已,这一招确实非常的绝。
如果不是陈景恪自己说出来,恐怕所有人都猜不到这一点。
就算这套制度的各种隐患都爆发出来,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有人想到这一点。
就算知道问题在哪,也几乎没办法解开。
什么叫绝世阳谋,这就是。
陈景恪心道,这可不是我的智慧,是上辈子西方人自己给自己下的套。
这套制度是建立在,全民高素养的基础之上的。
理论上非常美好,然而实际操作上问题很大。
可还是那句话,千年内都不可能达到这个高度。
所以那一套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换谁上来都没什么用。
川皇三权归一世界为之惊呼,可他能做的也不多。
就是搞搞小院高墙,变着花样割割韭菜罢了。
没办法从根本上扭转美帝的颓势。
关键是,他的政策大概率会被继任者抛弃。
而他四年后的继任者,大概率是硅谷新右翼集团。
也就是川皇任命的副总统万斯背后的集团。
这个集团大概率不会延续他的政策。
陈景恪帮约翰·胡斯改良制度的时候,自然也将这一点给拿了过来。
彻底断绝他们改变基础制度的机会。
可怜的约翰·胡斯,真的以为陈景恪在帮他们,设计一套相互制衡的完美制度。
殊不知已经被锁死了上限。
当然了,陈景恪还是希望将来他们能突破上限的。
这样才能给华夏提供足够的可借鉴经验。
这时陈景恪说道:“现在来回答一下陛下方才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元首第一个任期布局,第二个任期掀桌子,试图进行改变。”
“那么他大概率会碰到一个小坑。”
“根据我设计的制度,下议院多数派组建政府,协助元首管理国家。”
“理论上,会是元首所在的党派执政。”
“然而实际操作中,大概率会是多党联合执政。”
“这些党派内部各有山头,不可能放任元首变革的。”
“如果元首依然一意孤行,那么他将触发下一个机制,弹劾。”
“元首名义上拥有最高权力,不会因为弹劾下野。”
“但可以弹劾执政的政府。”
“只要票数通过,就可以解散元首所代表的政府。”
“然后下议院再次选举,组建新政府协助元首工作。”
“靠一个人是没办法治理国家的,一旦元首失去对政府的掌控,他也很难有所作为。”
“而且频繁的对政府发起不信任投票,也会导致国家最高决策层的混乱。”
“进而影响全国的稳定。”
前世英法德都掉进了这个陷阱,国家闹剧不断。
整天都忙着勾心斗角,实事儿一件没干成。
默克尔算是政治强人了,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实在周旋不动了,在危险到来之前成功脱身上岸。
将烂摊子留给了继任者。
马克龙也算是一个有作为的总统,第一个任期做出了许多变革。
可惜第二个任期也陷入了持续不断地党争,无力延续自己的变革。
末了,陈景恪说道:“就算那个元首威望极高,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也顺利通过了弹劾,没有失去权力。”
“在重重掣肘下,他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一切。”
“这就是我为西方改良出来的制度,很实用,看起来也很美好。”
“但上限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