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似乎一口气摘了很多，不会浪费吗？”
“没关系的，”弗洛蕾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事实上，已经收获过一次，安德把之前的花朵晒干了。但实际上，新鲜的花朵味道最好。”
“嗯，真是奇特的习俗啊……”
说着，弗洛蕾拿起热水壶，向瓷杯里倾倒出微微冒着热气的温水。在被水浸泡过后，细碎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和真正的花茶毫无区别。
“要加点糖吗？”
“谢谢，来一点吧。”
布蕾特妮接过放了半勺糖的瓷杯，轻轻地嗅闻起来，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事实上，就算是泡了水，这些花朵也不会释放出独特的味道。它的功效并不在味觉上，而是其他地方。
“味道似乎有点淡啊。”
弗洛蕾木然地点头，“是的。事实上，它的主要功效是提神。”
“啊，原来是这样。”布蕾特妮喝了几口之后，笑吟吟地看向她，“告诉我，亲爱的，你喝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吗？”
弗洛蕾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现场有第三者的话，一定会觉得她现在看起来很紧张。在她看来，这也许是一种完美的姿态，她并不需要假装紧张或是不紧张，只需要让自己情绪中的恐惧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让面前的布蕾特妮看到……
“我相信这是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布蕾特妮似乎对水的温度很满意，又喝了几口，“事实上，我也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我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第二次我失去了我的酒吧。在那之后，我就发誓，不会让其他人再夺走我的东西。”
“很抱歉听到这些。”
布蕾特妮摇摇头，“不用道歉，因为你没有感同身受。自那之后，我便来到新维加斯，并且经营起我现在的产业。这是份稳定的收入，除了员工有可能不稳定之外，其他的都很好，我很满意。”
真是卑劣！弗洛蕾低着头默默听着，只觉得内心一阵翻腾。经营这样一份产业，逼迫其他人做那种事，她怎么敢恬不知耻地夸耀？
“我能从你的脸上看出来，年轻的小姐，你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你是个天启追随者，你们虽然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却受到万人景仰。在你们看来，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用知识不能解决的，对吧？
如果要真是这样，那还要我们干什么？人有七情六欲，你逃不掉的，它们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钻出来，不断地冲击你的内心。而我，我不过是提供这样一片市场罢了……”
根本是一派胡言。虽然这样想着，弗洛蕾却不敢反驳，她现在根本就不敢直视面前这个气场愈发强大的女人。
突然之间，她的下巴被对方抓住了，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把她的头颅硬生生抬了起来，她也因此直面了布蕾特妮凌厉的目光。
“你似乎听不下去了啊，年轻的小姐。不喜欢我说的话吗？说真的，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你以为我在这个地方是来对你好言相劝的吗？
我告诉你，如果你的男朋友安德造成了我意料之外的损失，又没能活着回来，你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吧？到那时候，你无处可去，又无路可走，只能任由别人摆布。而我，会提供给你一个不错的条件！”
说着，凶相毕露的布蕾特妮便开始端详起弗洛蕾的相貌和全身，这可把她吓得够呛。在此时的她看来，眼前这位刚刚还和蔼可亲的女士，现在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面目可憎。
“脸蛋倒是好看，嗯，四肢修长……”布蕾特妮松手时还不忘了把她的下巴用力向上一挑，“弗洛蕾小姐，没人告诉过你，你很适合跳钢管舞吗？”
“钢管……”弗洛蕾急促地呼吸着，“什么？什么意思？”
弗洛蕾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凌乱起来，几乎无法听清楚布蕾特妮在说什么。布蕾特妮笑得愈发灿烂，举起双手，像是身临其境一般描绘起一副糜烂的美景：
“想象一下吧，在舞池中央，竖起一根3到4厘米宽的空心钢管，你穿着暴露得恰到好处的衣物，围着钢管翩翩起舞，时而上下翻飞，时而扭动身姿……
嗯，如果你不想出卖身体，大可以享受这种美感，享受别人往你的腿环里塞ncr纸币的感觉。但是相信我，亲爱的，废土是一个大染缸，很快，你就会变成意料之外却格外满意的模样。哈哈……”
突然之间，布蕾特妮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分痛苦的神情，以及肚子里咕咕的声音。她重又笑了起来，但是笑得有些尴尬，“嗯，真是不好意思呢。麻烦告诉我卫生间在哪里好吗？”
弗洛蕾如获大赦，结巴地指出了楼上的位置。看着布蕾特妮捂着肚子急匆匆走上楼梯，她瞬间瘫软在椅子上，双手不住地颤抖。
她这是怎么了？她刚才听到的事情，那些身临其境般的场景，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她不是没有在摩门堡垒见过那些苦命的女人，她们遭受的不公待遇，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简直让她毛骨悚然……
如果安德在这里该多好。但是，布蕾特妮似乎提到了，如果他再也不会回来……
像是否定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般，弗洛蕾不自觉地摇起头来。但是看她的样子，安德的结局似乎已成定局了。她该怎么办？她是没有办法回到堡垒那边的，门口的人会牢牢把她拽住……
“这就是为什么我的父母告诉我要离风俗业、赌博业和制药业远一点……一个正常人，应当和这三项产业势不两立，因为隐藏在背后的黑色和灰色势力，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安德的话又在脑海里回响起来。太对了，她第二次这样想道。
楼上的某一扇门被打开了，一阵脚步声过后，布蕾特妮慢慢地走下了楼梯。她的脸色有点难看，似乎她身上发生的难堪事情没有解决掉，现在她不得不用空虚的肠胃忍受着无端的腹痛。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啊，是你的工作环境。”布蕾特妮露出令人厌恶的甜腻笑容，“事实上，现在已经是11点了。按照计划，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来通知我，那么我便可以正式宣告，我获得了这栋房子的所有权，作为对我产业造成影响的补偿。”
“你……你没有权利获得她，”弗洛蕾小声地反驳道，“这栋房子是我和安德所有的，他亲自完成了对这栋房子的装修。”
“你没有理由反驳我……咳咳！”布蕾特妮的心脏似乎有点不舒服，伸手捂住了凹凸分明的胸口，“而且，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这栋房子里呢。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是附加的财产吧？”
弗洛蕾的两只手都凉得可怕。她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恐惧，让自己停留在座位上。就快了，从她的样子来看，就快了……
“咳，咳……！我这是怎么了？”布蕾特妮渐渐开始呼吸困难，她喘息着端起桌上的瓷杯，狠狠地吞了一口水下去。弗洛蕾惊慌起来，因为布蕾特妮不小心拿起了她的杯子，而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这个味道……这，这才是茶！”布蕾特妮恐慌地看向她，此时她的全身都在发抖，声音也越来越细微，“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毛地黄。”
“什么……”
“毛地黄啊。”弗洛蕾强忍着恐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平静地说道，“我给你喝了毛地黄泡的水。它作为观赏花而出名，有着‘狐狸手套’的美称。但同时，它的花朵、叶片都有剧毒，不能接触……”
“你……！来人，救……”
弗洛蕾抢上一步，用摸过花朵的右手死死地按住了布蕾特妮的嘴巴，阻止她发出任何声音。这个先前气势凌人的女人，现在已经开始面色发青，呼吸微弱。而她的心跳……慢得可怕。
“人类在意识到毛地黄的药用功效后，提取出一种叫做洋地黄强心苷的化学物质，它后来被制成地高辛，广泛用于制造心脏病。你身上的腹泻、腹痛、心跳过慢或过快等症状，都是毛地黄的功劳……”
布蕾特妮几次想要挣扎，但她的力量现在已经过于微弱，根本无法挣脱。弗洛蕾几乎是无自觉地机械背诵着书本上学到的知识，直视着布蕾特妮恐惧的眼神，她必须要看着这个女人亲眼断气，不能留下后患……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对准布蕾特妮的心口砸出几拳，每一次这颗心脏无力地跳动时，她的拳头都准确地落下。短短几秒之后，布蕾特妮的目光便开始涣散，双手沿着椅子扶手下垂。
弗洛蕾当然没有松手，她继续死死地按着布蕾特妮的嘴巴。突然之间，她感觉这具身体发生了某些可怕的事情，她所感受到的温度，要比她冰凉的双手更加冰凉。
弗洛蕾的心跳突然加快，她小心翼翼地松开右手，结果布蕾特妮的头便朝右边歪了过去。这个对她有着非分之想的蛇蝎女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看着布蕾特妮一动不动的身体，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就在她的眼前，这个人死了，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所有的坏心思，无声无息地死了。
她杀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