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看向大坝旁的镇山虎。
奇怪的是，刚才栩栩如生的老虎石雕此刻被一块巨大的白布给遮了个严实。
再定睛一看，石雕旁蠕动着两团绿豆大的身影。
我猛然醒悟：“你叫他们兄弟两人去遮虎眼？”
王德智没回答，只是催促我请二爷下水看看。
“扑通扑通……”
客轮上的水手提着几只鸡照着船舷倾斜的水面砸去，那几只活鸡入水后，挣扎都不带挣扎的，立马沉了下去。
“咩……咩！”
船长也急了，不知从哪里牵出来一头羊，在一个乘客的疯狂阻拦下依旧把那头羊投入了水里。
羊入水，惨叫戛然而止，一个水花突然涌了上来，把羊盖了下去，水花消失，羊没了。
我正准备说辞呢，手臂突然一松，虺飞快窜入了水中。
入水的那一刹那，我明显感到船身被涟漪带动的起伏。
紧接着，客轮倾斜的一方迅速回弹，在剧烈的颠簸后逐渐恢复。
客轮上发出惊愕的欢呼，加上雷声雨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很好地将另一边的巨大浪花给遮掩了过去。
两团巨大的黑影在水底搅动，看得我和王德智心惊不已，好在除了我俩并没有人发现水下的异样。
前面的客轮终于重新摆正了船头，向着航道前行。
半分钟后，一条黑光极速窜上了船，然后朝我身上游来，我即使再膈应还是忍下了。
“二爷威武！”
王德智马屁拍得响亮，可我明显感觉到手上多了一股湿滑，衣服掀开，不禁失色，虺的尾端有一道巴掌长的口子裂开，殷红的血淌了我一手。
“这是？”王德智捂着嘴巴不敢再出声。
李四闻声过来一看：“刚刚还想夸你怎么想到让那兄弟二人去蒙虎眼的，谁能……这现在……要是九爷知道了，非得把我活活打死，怎么办……”
“四爷？四爷！”王德智连吼带晃才让语无伦次的李四稍稍回过神来。
“切不可再让二爷犯险了，赶紧，麻溜的，过闸！”
闸室恰恰容得下两艘船。
钟师傅的技术比王德智好多了，船身紧紧跟着前面的客轮，却没贴上。
巨大的闸门透着一股莫名的威势，让带着一船妖魔鬼怪的我不自觉的捏了把汗。
王德智和李四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喂！湘——我日，怎么连号都看不清？来咯，请出示你们的通行证。”一个工作人员在我们上方喊道。
“老刘，是我！这是艘报废船，过了年限了，老板花钱让我把它开到市里面的船厂回收，给！”钟师傅极为随意地朝工作人员丢出一包香烟。
“啧啧啧……又出来捞外快，就一包啊？抠得要死，上次排挡逃单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工作人员满脸不悦地埋怨道。
“啪！”一包槟榔砸了过去，工作人员麻利的接住后才笑骂道：“哦豁！可以来？那还是不行，上次的排挡，你得再安排一……”
“滚！”
我们一船人谨慎地看着两人打哈哈，终究是在钟师傅轻描淡写的人情来往里解决了通行问题。
接下来几十分钟的等待，都很顺利，除了在最后一道闸蓄水完毕，水面持平阀门打开之时，由于惯性问题，我们的船跟前面的客轮轻微地追了个尾。
也就是这一下的碰撞，让毛志文的尸骨从座位底下滑到了过道。
这一幕恰好让客轮上一个眼尖的老妇看到了。
“有死人啊！”老妇指着露出来的小半截腿骨嘶喊道。
声音顿时吸引了好多乘客伸长了脖子往后面观看，几个水手也怀着仇视的眼神朝我瞪了过来。
钟师傅让王德智开船，并声称任务完成，然后就登上客轮跟水手和船长去交涉了。
船一出阀门，王德智发疯似的甩开客轮，铆足了劲往下游开去。
在一处开阔地接到了毛二贵和毛三民兄弟二人，王德智接了个电话，一脸的不可思议，挂断之后跟我们陈述刚才钟师傅上了客轮跟船长的谈话内容。
“钟师傅居然对客轮的船长吹牛，说我们几个是沅江的治水师傅，跑水路运输的一辈子都在船上，难免会遇到怪事，所以对治水师傅尊敬得很。”
我们由衷地佩服钟师傅，轻描淡写间便堵上了悠悠之口。
对于虺的外伤，李四也没有让我们刻意治疗，只是稍稍地给它的尾部进行了简单的清洗和消毒。
“二爷能自愈的，只是以后切记不可让二爷再犯险……”
看着李四反复地发牢骚，我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行了，二爷刚才救了好些人，而且还助我们这艘冥船顺利地过了断阴闸，于它来说是功德，对吧？”
李四也知道自己是多虑了，沉默了一会又突然问道：“对了！小十四，你看清楚伤二爷的是什么东西没？”
我模糊地回忆了一下，跟他比画道：“哪看得清，不过反正不是长条形，像是圆形也像是四方形，总之，很大。”
李四嘀咕道：“圆的？四四方方……哼！原来是老鳖，老虎配王八，怪不得……”
我没听清，问道：“那东西是鳖？”
李四回头看了看那座被盖上了白布的石雕，沉声道：“人才啊，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岸上白虎水下玄武，怪不得，这一路都不曾有异闻。”
“你是说它们是一伙的？”我诧异地问道。
“废话，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二爷的能耐，我们哪有这么容易通过。”
我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如此，如果不是王德智让毛二贵兄弟二人去蒙虎眼，如果不是慑于虺，那水下的王八精早就把我们的小船顶飞了。
“不对啊？我不是把二爷的味给遮住了吗？那王八怎么……”
“你懂个屁，鳖的嗅觉比狗鼻子都好使，它之所以攻击客轮纯属吓唬我们，再者，没有了白虎的煞气震慑，它斗不过二爷，所以我们才能有惊无险。”
我恍然大悟，感叹着这差事不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依旧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进了洞庭湖，转入潇水逆水而上，经长沙过衡阳，一路都还算顺利。
在接近我老家的一段水域时，王德智将船靠岸，指着一处石崖惊呼道：“金蟾望月！”
我和李四同时看向王德智所指之地。
果然，那座石悬崖像极了一只翘着头看天的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