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被一阵无名的心悸弄得恢复了意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物归原主了？那老酸儒想必留了话吧？”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身影在洞口朝我招呼着。
“谁？”我一时间没有认出这人。
“谁？吓傻了？没用的东西！”
额，这腔调……真的是，不用猜，殷九华无疑了。
我用力挤了挤眉，一身中山装的殷九华正盯着我。
我苦笑了一声：“大人，你也来了？那什么，刚才我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殷九华显得有些不耐烦：“睡？还做梦了吧？”
“你这都知道？”我嘟囔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却猛然发现地上还躺着两个人，这一下惊得不轻，身边有人，我竟然没一丝察觉。
王德智我是知道的，但他旁边的那个我就猜不到来路了。
“大人，他是谁？”我指着地上的人悄声问殷九华。
“你自己看呗！”
我壮着胆靠近，咦？这人太眼熟了，那脸那五官，就连发型都是那么熟悉。
尼玛！这不就是我自己吗？
就这一刹那，我仿佛置身冰窖，刺骨的寒意直往脑袋钻。
这不是真的，难不成我在做梦？
嗯，应该是的，刚才那梦，就像是来了个地府一日游，简直太扯淡了。
既然是做梦，那我就再睡会呗，刚闭上眼睛，殷九华突然对我反手就是两耳光。
“嘶……哎呦！”
痛？我不是做梦吗？梦里也会痛吗？但如果不是做梦，这地上长得跟我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人又是谁？
“过来！”殷九华呵斥道。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德智和我的“克隆兄弟”，立马猜想到跟殷九华有关：“大人，您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殷九华没吭声，只是伸手在我肚子里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而我竟然没有丝毫疼痛感，仿佛他就在用手搅空气。
“尼玛，我这是——死了？”
不要啊，我才二十出头，就这么死了？
殷九华嘲讽道：“死？早着呢。”说完他又拍了拍我肩膀，这次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穿过我的身体，肩膀上受到的压强可是实打实的。
“见过他了吧？”殷九华悠悠地问道。
“什么？”
殷九华冷哼一声道：“藏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不要在我面前装傻。”
虽然他的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我确实不敢欺瞒他，所以就将刚才那个扯淡且分不清真假的梦说与他听。
听完我的讲述，我以为他会把我当神经病，谁知道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涟漪，沉默的他直到我提起“皇家人”这三个字眼和那首诗，他的半张脸才抖了抖。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殷九华嘴里不断呢喃着这几句话，时不时还蹦出一串生涩的音节，或许他口中的词汇太过生僻，我听不懂，不过那神情如痴如醉像是着了魔。
在我记忆里，殷九华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从不像现在这般失态。
“大人，刚才让我做梦的那人是不是叫崔珏？他就是地府的阴司判官？他说的皇家人是啥意思？是说你吗？你是皇家人？那就是皇亲国戚咯？”我一连串试问，他却依旧在念叨着那几句话，根本不理我。
看他这样，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人，您看啊，有没有可能，这是一首借景抒怀，赏雪的诗呢？”
我心想这不就是唐诗三百首里的诗吗？能有多高深？怎么让他这么纠结？
殷九华却白眼一翻，冷声道：“高骈的《对雪》，用你来给我讲解？我只是好奇，他一个老酸儒明明是唐初的人，怎么会唐晚的诗……哼！还真是死了都要读书啊！”
“高骈是幽州人，雪花飘入庭户时写下的这首诗，现在的京城古建筑可不多，庭户？难不成在故宫？嗯……既然如此，时间地点便有了。这谜应该不难，哼哼！不过想就此还我人情还少了点……”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他拘了魂，忙问道：“额，那我现在是人还是鬼？这样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我怎么知道？”
“啊？大人，你也不知道？我要是还不了魂，会不会死？”
“少废话，你刚才说你在清心池里睁开了眼睛？”
一说到眼睛，我的后眼窝莫名地一阵生疼，忙不迭地点头回应。
而殷九华神情立马变了，起身后说了声“跟我来！”然后在我惊诧的眼神中从洞壁里穿了出去。
“穿墙术？特异功能？”
我甩了甩脑袋，然后试探着走到他刚消失的地方，小心地后退了半步，然后硬着头皮向洞壁冲了过去。
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我就这样穿墙而出，到了瀑布旁。
除了水流声，四周一片寂静，李四等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正憨。
在殷九华的催促下，我打消了再“穿”回去试试的念头。
他走到那口聚魂棺前停了下来，指着棺材道：“进去洗把脸，里面那点忘川河水金贵着呢，对你的眼睛有好处。”
我从他的语气里竟然听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不过……
忘川河水？棺材里的那滩水是忘川河水？阴间的东西？
我见他笑了一下，心里反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算计到了。
见我犹豫，他竟然一只手把我提了起来，然后硬生生地塞了进去，这过程我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生不出来。
只是个阴魂，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爱咋的就咋的吧，我是这样想的。
殷九华力度用得刚刚好吗，我一张脸正好没在了那一滩水里，虽有一股霉味，但整张脸却清爽无比，刚刚还生疼发烫的眼窝被这抹清凉瞬间了止住了，放眼过处，前所未有的清澈。
惊讶的我刚要开口就被他堵了回去：“闷声才能发大财，得了好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哪里有那么多问题。”
说完他就拎着我再次穿过石门，用力朝地上躺着的“我”砸去。
下一秒，我像是被高压电触了似的，起身的时候浑身不自觉地大幅地颤抖，头都磕到洞顶了。
然后他又拍了拍昏迷的王德智，同我一样，不过他比我反应更大，抖了好半天，指着我，嘴巴张得老大却半天说不出话。
“嘎嘎……”
石门再次打开，殷九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易拉罐大小的瓶子转身对我们说道：“你俩要不要继续呆在里面？不想的话就赶紧出来。”
王德智茫然问道：“哥们儿，你能告诉我吗？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还是我晕过去了？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咦？我脚不是崴了吗？那老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