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何尝不是他的一份私心呢?
若能光明正大娶她一回,哪怕他只是一个替身,此生也无憾了。可惜只有七天时间,他不能给她一件完美的嫁衣,只能委屈她了。
章氏并不知弟弟心中所想,他与王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当他这是心疼自家外甥,一时之间,各种情绪纷沓而来,填满她整个胸腔,连眼中也带了几分湿意。
她就知道,弟弟对他们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她转过头,擦了擦眼泪,同意了他的提议。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他去接亲,对王家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王家的女儿就不配嫁给一个正常的男人。
章氏存了想与弟弟拉拢关系的心思,谈完正事后,便邀请道:“难得你过来一趟,可要留下用饭?自你认祖归宗后,我们姐弟二人都没好好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小时候,你总喜欢缠着阿姐,让阿姐喂你吃饭。”
说起姐弟幼时的事情,章氏眉眼间都温和了不少。
章謇一却没什么表情,走丢前的事情,他都记不住了,他只记得一个人是如何从挨打与饥饿中活下来的。
他冷冷拒绝:“不了,我还有差事在身。”
他转身就走,任凭章氏在后面如何喊他,他头都没回一下。
“恭喜大人得偿所愿。”
一走出裕府,洪吉立马高兴地向章謇一贺喜。
章謇一脚步一顿,斜了他一眼:“何来的喜?”
又何来的得偿所愿?
“大人心悦王家姑娘已久,如今能以新郎官的身份迎娶王姑娘,难道不算喜事一件?”
“这算什么喜?”章謇一嗤笑,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娶她的人,是裕子成,可不是我,我只是替他接亲而已,从今往后,她便成为了我的外甥媳妇,喜从何来?”
若是之前,自己能够以新郎官的身份去接她的亲,于他而言是天大的恩赐,可走出裕府的瞬间,他又渴望得到更多。
为什么,同样是无根之人,裕子成就能够光明正大迎娶她呢?
“诶,大人此言差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王姑娘如今深陷泥潭,她进了裕府日子定不会好过,只要大人在她被刁难时,稍加施以援手,那王姑娘还不对您感恩戴德?再略施小计……”洪吉坏笑道:“嘿嘿嘿,抱得美人归,那不是早晚的事?”
章謇一正眼看向他,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洪吉这一番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能够拥有王若娴。在他心中,她是高贵的,纯洁的,无瑕的,是他不敢亵渎的神明。
倘若有一天,神明坠下神坛,不再那般冰清玉洁,那他是不是可以……
那一刻,那隐秘在心里多年的晦暗心思,似雨后的春笋,破土而出后,疯狂生长。
……
出于对女儿的弥补,王夫人给她添了不少嫁妆,手中几间旺铺,也一并添了进去。
王若娴这几日也老老实实待在闺房里绣着喜服,喜服是去成衣铺买的现成的,她也不过是在上面意思意思几针而已,王夫人来忙中偷闲,来瞧了她几次,见她是真的下定决心嫁去裕家后,便也松懈下来,撤去了盯着她的丫鬟。
殊不知,在人后,她与小蝶二人则悄悄将银票缝进衣服里,出门在外,银子少不了,缝在里面也不怕贼人惦记,安全。
待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主仆二人避开了守夜的下人,逃离了王府。
在他们离开的同时,一封信送到了章謇一手中。
在小蝶的带领下,王若娴顺利与江玉郎会面。
自王和昶花楼出事后,两人便再未见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见了他,王若娴一把扑进江玉郎的怀中:“玉郎。”
江玉郎紧紧抱着她,心疼道:“这阵子你受苦了。”
王若娴泪雨连连,“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受再多的苦,我都愿意。”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玉郎,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你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如今却为了我……”
又是几滴硕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江玉郎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别说这些话,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这里可不是诉衷肠的好地方,小蝶忍不住督促道:“哎哟,我的小姐,江公子,你们有话路上再说也不迟。别忘记了,我们现在可是在私奔,得赶紧出城才是,不然要是府上人发现您不见了,我们就逃不掉了。”
两人这才分开。
小蝶将肩上的包袱取下递给她:“日后山高水远,还望小姐珍重!”
王若娴错愕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小蝶摇头:“奴婢还要留下善后,夫人那边总该要有一个交代的。”
她可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她留下来,王家人定不会放过她。
王若娴蓦地又红了眼眶,感激道:“小蝶,这份恩情,我们记住了。”
随后她与江玉郎拜别小蝶,消失在黑暗中。
待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小蝶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拐进了小巷中,在绕了几道弯后,她敲响了其中一家的房门。
片刻,房门打开,有光亮从里面照了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年岁与她相仿的姑娘,梳着双丫髻,她将人请了进去,门关上,瞬间将所有的光线都隔绝在门内。
外面的过道上,漆黑一片。
那丫鬟走进了内室,小蝶在外面等着,屋内烧了炭火,很暖和,才进来一会,她的额间便生了一层细汗。
这年头,能点的起炭火的人,非富即贵。
贵人规矩多,小蝶在王府伺候这么多年,深谙这些道理,万一看见不该看的,小命就丢了。
一进来,她便老老实实低着头等待着,连眼神都没四处乱转。
片刻,那丫鬟从内室走出,将一个钱袋递给她:“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喏,这是你的报酬。”
小蝶感恩戴德的接过,钱袋还挺沉,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满意足揣着钱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