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夏美听到闹腾也出来了,被噶六的荤话弄的一个大红脸,忽然对上杨政委那温和地询问眼神,几声抽泣,眼珠子更红了,豆大的泪珠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
她往前冲了几步,就被杨政委给抓住了膀子,止住了前冲的动作,安慰道:“噶六就是嘴巴贱,罪不在死!今天,他的生死就看你的一句话,我定会给你做主!”
我看到杨政委轻轻抓了抓夏美……
夏美好像听懂了什么,撅起小嘴,委屈的又是一通泪……
杨政委安慰道:“刚才的鱼香不香?”
夏美肚子难得饱了,口中留有余香,点头,小声道:“香!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杨政委非常会做工作,借题发挥道:“这都是噶六的功劳!
他是带鱼肉给你赔罪的!
你能原谅他吗?
他虽然嘴损,但也还是有很大用的,我们所有人都要靠他!”
夏美忽然就听懂了,不再哭了,轻轻点头,柔弱地小声道:“我听你的!政委……”
我听得出这夏美说的极为动情,那绵柔的声音都能把人的骨头酥了,好像透着莫名苦涩的情意,不得不让我心里打鼓!
难道这夏美喜欢的是杨政委?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当然不会多想,但我不同,夏美可是把我当老哥看待,总会话中透出些心思!
郎才女貌,也是挺好!
夏美总算有人罩着,我也就能安心了!
虽然死了心,不过我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心里酸的透彻!
夏美抹去了泪,对噶六咬牙道:“再唱我,我就让政委毙了你!”
夏美那样子,简直就是有了仗势,一时口气都硬的不行!
众人看漂亮护士解了心头之恨的可爱样,各个看的入神,都傻了,更是不会听出话里的端倪来……
这事就算翻篇了,噶六的蛋儿也总算躲过一劫!
它要是会说话,一定会荡着秋千可劲骂噶六这浑小子,没事竟往爷爷身上招呼,太没人性了!
连长找上政委,二人小心合计,意见很快达成统一,决定第二天一早,大队就起身开拔,深入山谷。
部队要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早日到达远处的雪山缺口,好翻过隘口,到达北方,去投入那革命大家庭的怀抱!
我们这百十口子人,有男有女,伤的伤,病的病,真要动起来,可就费劲了!
连长的确高估了自己的队伍……
杨政委一看,就建议道:“你先催促大家动身,我带两个战士先给你探路……”
连长点点头,“记住昨晚我说的话,小心些!”
“明白!杨政委很潇洒的摆摆手,飞身骑上马就先行出发了!”
刘连长望着那被朝阳染成金黄的谷底碧翠,心里莫名发沉,只见大部分还被高山遮住阳光,仍然隐藏在灰暗中,透着股子神秘!
杨连长没多久骑马回来报信,前面的路可通。
众人知道有路,都放了心,开始动了起来!
别说,有噶六的鱼汤滋润,这两天大家伙儿休息足了,的确能快上不少。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继续赶路,整整一天,眼看着就到了谷口,外边就是个开阔的环山盆地。
我抬眼望着远山,豁然开朗,雪峰连绵,将偌大的一片盆地围住,几乎与世隔绝……
盆地平原看不到尽头,林木繁茂,鸟兽杂鸣,生机盎然!
“养眼啊!”
噶六又在一边聒噪起来,真不知道他是在说眼前的繁茂丛林,还是那不远处夹在队伍中间的几位女战士……
“又欠收拾了?”
我自从上次帮噶六去说和,并在二排长的枪口下为他说情,这噶六就跟我关系近了不少,经常以帮伙夫班抬鱼肉为借口,来跟我套近乎!
有上赶着的苦力,我当然不会拒绝!
实际,这噶六如果改改口风,那漂亮话说的也是很溜的!
而且,这小子会自编自唱顺口的小曲,没有话匣子,一路听着也是解闷儿!
没两天,这噶六嫣然脱离了原来的班,成了我们伙夫组的固定编外人员。
他的班长一向跟噶六不慕,革命部队上不允许随便殴打部下,提倡批评教育和榜样作用。
这班长就是个大老粗,靠打仗够勇敢,在前班长和资深老兵们都逐个牺牲后,就被顺位提了班长。
实际他一点不会带人,尤其碰上这种脑子贼灵光的噶六,更是没辙!
班长跟他叫起阵儿,败多胜无,那亏吃了可不少,还没处委屈!
谁叫自己每次都能被噶六抓住破绽,借力反击,总能把他当着众人架到火上一通烤……
所以,那班长巴不得少个碍眼的家伙,从心里直接就把他发配到了伙夫组。
这一路就是赶路,尤其到了这里,别说人烟,路都没有,就是沿着植物稍显稀少的空处,垫脚在石头蛋子上跳……
所以,此时枪除了压身,是个死沉死沉的累赘,一时都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几乎没了用武之地!
用处不是没有,但连长不让浪费弹药,不能开火打猎,所以枪杆子彻底不如烧火棍了!
逐渐,队伍中的人体质不同,就拉开了距离,建制彻底打乱,形成了小班组为单位,以最慢的人为行进速度,你帮我扶的成零散小组往前挪!
刘连长和杨政委换脚探路,逐渐在天黑前就来到谷口附近。
他俩一路小心,不敢松劲儿,赶紧探明周围的状况,没发现什么危险,就是野兽见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也都吓的躲到了丛林深处,不敢露头!
此刻,天已擦黑,二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他俩把马匹让勤务兵用长绳拴好,找了个长草茂盛的开阔地,顾自让马儿放脚吃草。
二人各自找了个石头墩,一屁股坐下,商量道:
“谷口有个开敞地,正好可以歇歇,明天再进密林如何?”
刘连长见杨政委说的有道理,就点头道:“可以,这两天,的确累坏了战士们,整天在石头上跳,脚皮没几处是好的!”
杨政委想起战士们咬牙前行的斗志,很感动!
他颇为骄傲,带着豪气,低吟道:
“好一支队伍,亲一家兄弟!
穿丛林,过长河,趟草地,摸崖豁;
辛辣苦,甘甜果,野菜粮,肥鱼火,
战同心之气,撑协力之舟;
抗敌兽留名,斗天地同寿!
开那一条天路艰险,运得一星火种燎原;
父老乡亲心盼犹热,革命队伍征程未完!
开天地之勇,斗反动之敢;
精神比石坚,意志硬如磐!
手足情,革命志;
感天地之叹,泣鬼神之憾!”
……
刘连长听的热血沸腾,不无激动道:“好诗,好气魄!”
杨政委遥望远方,心中无比慨叹,唏嘘道:“真是一幅好河山,我该当如何爱你……”
刘连长听这话里带着悲悯,不无纳闷道:“老杨,你刚才还豪迈如鹰击长空,一会就怎么成了老傁叹夕阳呢?”
杨政委神色一动,苦笑一声,“这几天都累恍惚了!再好的身子骨,也被磨的没脾气呀……”
刘连长被他这么一提醒,反倒也觉得全身发酸,骨头节都在开裂!
我当时忍着累故意跑到前面问连长,到底在哪扎营,也好赶紧开火,给弟兄们做口吃的。恰巧就听到了他们的这番慨叹。
日后,我才明白,这杨政委的叹息,的确是有着复杂缘由……
一夜无话,我睡的很死,几乎太阳大亮,我们才被连长喊醒。
就是那值夜的最后一班岗,也累的睡着了!
两个小兵正睡得香,被连长冷着脸一脚踹醒了,赶忙一卟愣,连滚带爬的迅速起身。
站岗睡觉,够丢人的了,那脸骚的就像猴屁股一样红!
丢人是小,他俩搞不好,命都能丢了!
“你俩赶紧去帮忙,别愣着!”
两个小兵听到连长没要修理他俩的意思,心头一松,小脸绷着,赶紧抬腿就跑……
“回来!”
两个小战士吓得一哆嗦,赶紧老老实实的回身几步,低头站定,就像要接受审判似的!
“下不为例!再犯,就……”
忽然,远处一阵骚动,很多人都惊诧的望着远处……
“大雾!哪来的大雾,就像是流动的山洪似的……”
“咋这么白,这么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
浓雾滚滚袭来,连长早没了教训小战士的心思,忙小跑着奔了过去,边跑边喊:“大家别害怕,别乱动!大队全体聚拢合围,武装人员设人墙防守火力圈,非武装人员和伤兵圈内休息,所有人员不得擅自行动,就位后原地待命!”
刘连长当机立断非常干练的下达了应对决定,时间上不允许,他就没来的急跟杨政委通气,仅是一个善意的彼此对望,默契地点点头。
此时,杨政委迅速领会了刘连长的战术意图,也大声补充提醒道:“这么大的雾,一旦落单走散了,任何人都很可能摸黑下脱离部队的行进路线,搞不好十有八九就迷失在了这林子里……”
众人一听杨政委的解释很快就知道了刘连长这个原地布防的法子好像也不错,当兵的扛枪听指挥没得说,七扯咔嚓就完成了战术动作。但那些伤兵、医疗队和后勤人员的确要动作一段时间。
这些非战斗人员刚开始就一个念头,跑!
当他们听到杨政委的提醒后,一琢磨挺有道理,藏在战士们的身后那定然是保险的了,他们当即意识到刘连长安排的贴心,就不再拖沓,各个惊慌失措着往战士防守圈里冲,终于就位,之后哆哆嗦嗦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