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兄弟,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我当时一直纳闷为何善于打巧仗的刘连长事到临头如此的拖沓犹豫,简直是不顾弟兄们的生死。在当时那种危机中,快速撤退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对策,但连长却迟迟不下达撤退命令,最后就白白牺牲了两位年轻战友的生命,令人无比痛心和惋惜!
我知道,战友们估计都在埋怨连长为啥不听二排长的建议……
真不知道是连长当时被吓蒙了,还是有着其他我无法想到的原因?
这疑问直到个把月后我才彻底明白……
刘连长一点不糊涂,当时他应该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在深入未知区域前,搞清楚威胁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时,我们如果搞清楚了,很可能会原路撤退,另找他路,但我们还是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结果,二排长使绊子瞎起哄,在战友们的恐惧情绪胁迫下,刘连长不得不放弃了唯一的一次深入调查的机会,最后,我们在全然不知深浅的情况下冒然深入险境,犯下无法挽回的巨大失误……
我大难不死,见最要好的小武和噶六都还在,正乖乖跟在身后低头赶路。
别人跟我不熟,他们的生死对我的冲击就没那么大。此时,我的心头就松了,大大咧咧的回头望了望周围,满眼碧翠,没有任何尘世烟火,缥缈的云雾贴着地面,如仙境一般,很壮美!
我心头想着:“这么一片无主之地,远离战火,气候宜人,土地肥沃,要是开垦出来,够我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翻过一条满是青草灌木的山梁,我们又开始下坡,树木也浓密了起来。
原来我们侥幸蒙对了方向,是朝着一条丘陵高处走的。
丘陵呈绵延长条带状,如一条堤坝,将山口附近的洼地圈了起来,那些浓厚的雾气就像水一样遇到堤坝阻拦无法寸进,就被蓄在了山口一边。
我们来的时候,正赶上莫名的气候小周期转换,风向翻转变换后浓雾就被持续气流带动给周期性地推入了山谷口,直接将我们包裹其中。这里是盆地,气候湿润,浓雾厚实,只要风一时不停,大雾也绝不会减弱,那么我们就会困死在其中无法脱身……
虽然唏嘘此地的肥沃富饶,但我知道,它那缥缈如仙境般的美丽之下满是杀机。这也许就是此宝地始终无人知晓的真正原因……
我不知道攻击那班长和赵三墩的东西是什么。
实际,我也不想知道。
因为我们绝无可能再回头!
当下,你要是让人深入迷雾,估计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再进去!
与人的战斗虽然很残酷,但那毕竟是自己熟悉的对手,至少在心理上是不怵的,机会得当,够勇有胆也是可以战胜的。可那白雾子里的东西如鬼魅一般至今无法了解其真实面目,神秘异常,行踪不定,出手狠辣,杀人于无形,足以让久经战火的勇士胆寒崩溃!
未知的敌人才是真的可怕!
随着大队默默走了一段后,噶六嘟囔道:“这下可断了后路,只能硬趟了!”
我知道他的所指,“估计咱真是被指错了路……”
“倒霉!谁他娘的带的路?”
噶六脾气上来,又开始嘴贱了!
“你咋那多事呢?”
噶六听出我的善意提醒,就一吐舌头,“还是老哥对我好!骂着也舒坦!”
我满头黑线,这厮真是个贱骨头,欠骂!
但他是聪明人,知道我骂他,是提醒他别犯傻,烂嘴巴往往多招是非!
我下意识抬头望了望远处两位并肩走的连长和政委,二人彼此无言,越发的蹊跷古怪!
“哎!……”
我长叹一声,从今天开始,直到以后的路,连长处境堪难,如果杨政委能多有维护他,力挺他,这队伍应该不会乱。
但世事难料,我也只能心里暗自祈祷!
但愿吧!
……
大队远离了白雾小盆地足足几十里,大家得到命令原地休息,开始就地埋锅造饭,解决迟来的午餐。
被这么一提醒,我才知道肚子再就饿的咕咕叫了,隐隐地有些发疼,身子更是虚的发慌。真要感谢下噶六,如果没有这小子的大鱼肉,我们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估计那大雾都出不来,很可能已成为了某些邪祟的零食嚼头儿!
趁我们休息,几个体力好的战士和连长前去探路,好几个小时后,他们才折返回来与大队相遇,人人累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前面百十来里,有个浅洞,地势也高,很大,足可以让我们落脚……”
一排长高兴道:“咱赶一赶路,天黑后不久就能到,有洞就好守了,不会四面受敌,也就不再怕那雾里的东西出来!”
一提这茬儿,众人一阵心悸,都觉着离得越远越好,熬一熬,多走几步,也是没意见的!
队伍有了希望和目的地,立刻就快了起来,如紧急安装了涡轮增加,马力开挂,在天刚擦黑的时候竟然就提前赶到了!
刘连长可不是个心慈面软的主,在短暂休整后,没等大家屁股坐热,就开始大声催促所有能动的都起来去干活。
二排长见众人都动了起来,仍然坐在地上,懒懒地适时嘟囔道:“催命鬼啊!还没完了!”
有部下亲信小声提醒道:“排长,咱小声点,还是去干活吧!修个围栏晚上有事也能挡挡不是?”
二排长点头,被部下费劲拽了起来,撇撇嘴道:“走!咱不能成了落后分子,全都跟着我帮忙去!”
大家在连长带领下连夜忙活,紧急用周围粗树干搭建了防御围栏,连长还不满意强制要求将部分树枝端头削尖对外密集刺出,另一端牢牢埋入土里,做成类似古代的防冲击营墙……
忙活中,二排长又免不了一阵聒噪,“哎呀!真是活学活用啊,咱连长都把说书先生的段子拿来实用了!”
也真有人敢帮腔,添油加醋般小声唱和道:“尔等众将,传哦军令,就地背山,扎下大营,抢修木寨,引水修池;寨墙高筑,尖木熏硬,前挖梅花坑,暗埋透马刺,设下伏兵,待敌将来攻啊!啊啊……”
众人哄笑,但也有为连长打抱不平说公道话的,“这么费劲做,连长不还是为我们着想吗?不把防御墙做扎实点,你晚上能睡的香吗?”
此时,杨政委走了过来,听到众人悄悄议论,轻咳嗽了一声,和善地解释道:“同志们辛苦了!我和连长都知道大家累,但你们这么做不是白费力气,经与连长商议,我们会在这里多呆几天,保证让大家休息够,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待探明前路再行动身!”
二排长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儿,抖擞精神,挺起胸脯道:“听杨政委的准没错!”
众人也吆喝起来,跟着起哄!
二排长敢有此举就是表忠心,自以为会得到杨政委的表扬肯定,夯实日渐亲密的关系。此刻,他正伸着脖子,满脸堆笑的期待着,然而他这颗脑子还是简单直接了点,无法悟出极其复杂的政治斗争中的那些微妙道理!
事情远没有朝他理解的趋势发展,陡然急转拐向了另一个方向。杨政委没有任何高兴之意,反而一板脸,当着众人语气无比严肃道:“我是主抓思想工作的,军事行动要听刘连长的!下不为例,二排长你再乱说要挨处分的!”
众人一吐舌头,服气的不得了,都觉得杨政委大义!意外得到原地休整的消息,他们都很高兴,吃了定心丸,好像再不那么累了,跟打了鸡血一样,都开始卖力干活,加固自己这即将停留多日的避难所。
远处忙着指挥砍伐木料,并示范削尖粗木棍的连长回头一看,洞子边火把映照下,那些大兵们好像一下就行动迅速了起来,毫不偷懒热火朝天的甩着膀子紧急赶工,一丝不苟落实着自己的心中构想。这情形搞得刘连长心头还挺热乎,满眼的肯定之意,“这群兄弟真好!”
杨政委走后,有人小声议论道:“还是杨政委贴心,为我们着想!”
“就是!杨政委是好人!”
那刘连长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好像有人觉得他并不那么好了,实际他还是他,一点都没变……
大家简单吃过晚饭后,勉强硬撑着把保命工程搞完,众人得到刘连长验收通过的命令,又听了会杨政委的溢美之词,才乐滋滋地安心躺下,身子一沾地就彻底没了意识。
一转眼功夫,半山洞子营地内就鼾声如雷此起彼伏,除了站岗的硬撑着能够听到,其他人没谁能觉察的出这一片喧哗,睡的都跟死猪没有任何区别!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不情愿的睁开眼,出了南向大开的浅洞,大太阳下营地外站直了身子扭了扭酸疼老腰,抬眼打量周围的地势。
昨晚行动匆忙,也实在太累了,暗夜中没来得及瞄一眼周围的情况,我这才发现再往丛林里走,山坡就变成了陡崖,不可能再从山脚下过去了,只能从崖壁下的密林子里寻路穿越。
那绿中带墨的林子大树嶙峋,遮天蔽日,灌木繁茂,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