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年多过去,日本战败的消息传至彰革村据点。
这消息只有铃木和安田知晓,他们选择了沉默,甚至依然命令浩二他们向劝降的八路开火!
他们清楚自己的手浸满了平民的鲜血,即使公正的审判也难逃一死,他们想用士兵的命换取自己逃脱的资本。
下午时分,铃木命令紧急集合。
在据点的空地前,铃木站到码放军火弹药的木箱上,军装笔挺,衬衣洁白,胡子刮得干净。看似镇定自若,但游离的眼神出卖了一切。
作为下级列兵,浩二他们习惯性的服从,也听到过外边的八路喊话,但长官说那是故意欺骗,浩二从心底里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铃木振作精神,训示道:“天皇万岁!武运长存!战士们,本土的增援要在南堡渔港登陆。司令部命令全员出动,前去接应。
你们和我要誓死于拂晓前到达指定地点,组成滩头守卫阵地……
勇士们,有没有信心?
回答我!”
“有!”
士兵们异口同声的说。
“大声说!”
铃木吼着,如怪兽样,面部狰狞的青筋爆出。
他们鼓足勇气,大喊出:“有,誓死完成任务!”
铃木满意地扫视全场,继续训话:“我脚下是全部的弹药,敞开供应!另每人一百大洋,以示嘉奖!”
夜深如墨,浩二挨到出发时间。
他们分成小队,悄悄的摸了出去,还没走出百十米,忽然亮光骤起,周围被照的如白昼一般。
远处人头攒动,顿时火点飞射,前面的战士应声倒地,他们被压制在据点前的开阔地上。以前这片开阔隔离带是八路的坟场,现在成了浩二他们的暴尸地!
铃木和安田举起军刀,拿着撸子朝浩二他们开着火。命令他们不惜一切,撕开八路的包围。
顷刻功夫,死伤大半,浩二终于冲出条血路,逃也似的,窜入青纱帐。
浩二和木二麻木的向南飞跑而去,后边的枪声大作,还伴随着八路报复似的喊杀声。
浩二和木二没多久就与大部队走散了,实际所谓的大部队也没剩多少人,约么也只有二三十个。
木二现在已经是班长了,浩二要听他指挥。
他们跑了很久,一直向南,幸运的是没有遇到八路,实在跑不动了,也听不到枪声,他俩找了个草垛,将身子埋在秸秆里隐藏好,开始不停的喘气儿。
这一躺再也无法起来了,两人小睡了会儿。
恶梦惊醒,浩二猛然坐了起来。天已经蒙蒙亮,浩二的肚子咕噜咕噜的闹得欢,翻了翻身上,除了子弹、银元被自己小心收好,保命地干粮竟然全都丢了。
浩二站起身举目四望。
他们周围都是一个个水塘,四周空旷的很!远处的芦苇荡尽头,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映入眼帘,屋脊上还隐约的冒着炊烟。浩二顿时心中一喜,是户滩涂边的人家,赶紧推醒木二一同朝远处的民房摸去。
饥饿难耐,手脚也快了些,他们很快就摸到了房子近前。正在这时,一只大黑狗从草丛里扑了上来,凶狠的吠叫着,一口咬住木二的腿,疼的他呲出了黄牙!浩二立刻上前一枪托,砸的狗头闷响,嗷嗷的叫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他们迅速的背靠土墙警戒,只见门口冲出一个老汉,手拿猎枪正欲瞄准。
由于近在咫尺,浩二不敢开枪,以免枪声招来八路,就飞身一个冲锋,窜到近前,一个飞踹将老汉放倒,顺势夺下他的猎枪。
浩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好老汉没来得及开火,不然声音定会引来远处追击的八路。
浩二看了看地上的老汉,他正捂着肚子,吃疼的哼哼着。木二麻利的将其反绑,忽听得老汉用方言说:“你们可以回家了,日本战败了,不要再作恶了!”
浩二听的懂简单的中国话,当时也有些狐疑。浩二想起以前的偷听谈话和自己的亲身经历,顿时觉得己方战败真的很有可能。
浩二正要追问,一阵忙活的木二就命令他看住老汉。老汉眼中惊恐,四肢已被捆的结实,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侧卧在地上,奋力挣扎喊叫。
见浩二顺服地已经用刺刀抵住老汉,老汉不敢再喊,木二四下一扫,又从旁边的晾晒绳上取下一块烂抹布,走过来就粗鲁地赛结实了老汉的嘴巴。
老汉支支吾吾地挣扎,木二又在老汉胸前狠踹一脚,那老汉立刻就一头虚汗,痛苦地抖动着老朽的骨头!
浩二也没再多想,下意识地服从了木二的命令,等在屋外掩护支援,死死看住这个倒地老头。
木二也没闲着,冲入房内。只听里边一阵叮当的乱响,顷刻间就消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屋内竟然传出了木二的惊喜笑声!
浩二听出那笑声中的浓重欲望,心说糟糕,赶紧拽起老汉往里屋赶,发现一个小姑娘满脸绝望地正被困在炕上,原来这是一对海滩打渔的祖孙俩。
木二正用**的眼神扫视着她的全身。
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刚刚发育……
浩二心有不忍,撇了一下木二,没好气地说道:“班长,饿死了,先填饱肚子,弄不好八路就来了!”
木二还没被精虫贯脑,也许他也真的饿了。
他转过头,见炕上的方桌上摆着黑馒头,顺手抓起一个张口就咬,一时不防,被蹦的龇牙咧嘴!
这哪是馒头,就是糠皮拌了极少的玉米面。嚼起来,沙子弄得牙齿咯咯响,但也总比没有强,木二还是囫囵吞咽起来!
常年的战乱,日军的搜刮,也苦了占领区的百姓,能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
吃光了爷孙俩的可怜口粮,浩二赶紧拉着木二想一起出屋,去完成既定的战斗任务,免得木二又多生是非。
木二见浩二想把他拉走,心中火起,当场就给了浩二一个响亮的耳光,点着他的额头,凶狠地命令道:“八嘎!放肆!你要记住我是你的长官!少管闲事!
你在外边好好守着,我去痛快一下,等下有时间,也赏你玩玩!”
木二不容分说,转身就再次进了里屋……
浩二本也见惯了,从心里不想多管闲事,自己不伤口撒盐就算是行善了!
可听到里边凄惨的哭喊声,一个孩子般稚嫩的声音在这个空荡荡的芦苇荡里分外刺耳!
浩二不由想起一年多前那惨死的姑娘,身子开始发抖,实在忍不住了!
他冲了进去,见到老头在地上愤怒地挣扎,眼中噙着老泪,无助地颤抖着……
木二一只手抓着瘦小少女的花上衣,另一只手扯下了少女的下裤,正淫笑着贪婪的**……
浩二眼前忽然浮现出惨死少女那无助,绝望,仇恨的眸子,非常深刻,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那少女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还是他非常喜欢的那种!
浩二真不知哪来的邪火,也不知为了什么!
浩二运足力气一枪托砸到了木二的后脑,让他眩晕着打了个转。
挣脱开的女孩立刻逃窜到炕内侧,用被单把自己裹了起来,严严实实的,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泪眼汪汪地颤栗着!
木二片刻就回过了神,愤怒地回身一把掐住了浩二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在了一边的山墙上,还不断用力撞击浩二的后脑。
疼痛窒息!
浩二本能般拼命搜抓着他能够得手的东西!
迷糊之间,浩二突然手指摸到一根硬把,他情急之下抽出刺刀,从木二的侧肋处捅了进去。
瞬间,浩二的脖子立刻松了一下,很快就可以呼吸了!
木二捣着粗气,吃惊,恐惧,呆呆的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死盯着浩二。
浩二一把抽出匕首,满脸涨红,紧喘了几口气,脑子冷静下来。
后悔、仇恨、无助、迷茫,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浩二真想也给自己来一下,那样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浩二承认自己没有勇气剖腹,他就想像野草一样活着,希望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
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浩二被该死的战争裹挟,被残忍的官僚逼迫,来到这亲手制造了一场人间地狱……
浩二缓过劲儿,把木二的大洋留给了一老一小,就算是自己了表补偿吧!
当浩二失神地拉出老汉的塞口布,正欲要走。
老汉还躺在地上,但喊住了他,心存感激地说:“年轻人,你不是坏人,你跟他不一样!你们的天皇已经投降了,你可以回家了……”
老汉的话在浩二听来,就像做了场噩梦一样,突然惊起,却看到妈妈慈祥的守候在旁边,浩二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回家是多么求之不得啊!早已萦绕在他心底很久了……
浩二冷静下来,解开老汉的绳索,默默地坐在炕头上思考了很久,听着老人如实的描述,他终于相信了。
浩二心想:“我没有恶意,还救了他俩,他们没必要愚弄我。老汉的眼神是那样的善良,对过往的种种,我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事后老汉告诉了浩二更多,并在他的帮助下,浩二得以被八路顺利接收。
八路优待俘虏的政策很好,让浩二没有感到羞辱,八路们反而很真诚的与他们交流。因为浩二的汉语好,被安排做了俘虏营的翻译,协助同胞获得帮助。
浩二谋到这个差事,就感到格外的有成就感,日子也忽然轻松了下来!
有一天,外边的太阳很好,浩二走出战俘营的土坯房,把被子抱到院子里,晒在长长的晾衣绳上,偶然间,迎面遇到了那个同船的小伙伴,就是被母亲赠刀的那位!
浩二十分欣喜地说:“石田,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我以为……”
石田虽然见了故人很高兴,但听到了浩二的半句话,脸上带出些莫名地恼火,叹气道:“估计你都以为我自杀了吧!幸好我还没有那么蠢!……”
小伙伴那原本幼稚的脸多了几条伤疤,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好像腿部受了什么伤!
浩二知道这家伙不是对自己发火,而是另有所指,关心地问道:“石田,你怎么来这个院子?你的腿怎么了?”
“挨了一枪!我是来医务室取药的,现在八路和国军内战抢地盘,硝烟四起,药品稀缺,我所在的战俘营已经没了消炎药!”石田幽怨地说!
浩二小声问:“是八路打的?”
石田点点头:“我不怪八路,都是受了那铃木的欺骗和蛊惑,我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浩二十分不解,好奇问道:“铃木少佐故意隐瞒战败消息,他应该是惧怕被八路抓到,难逃罪责!你可知道,后来他怎么了?”
石田吐了口唾沫,骂道:“活该被人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