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全是灌木丛,密密麻麻,两人在其中钻行。
黄宛丘跑在前面,脸蛋被树枝划破了,也顾不上喊疼。
吴钦紧随其后,不时还要看看棕熊追上来没有。
突然,吴钦听到黄宛丘喊了一声,“啊——”,就不见人影了。去哪儿了呢?吴钦立即停下脚步。
“宛丘,宛丘。”吴钦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只听见身后的灌木丛中棕熊那沉重的脚步声。
吴钦一边喊,一边小心地往前走。刚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倒地上。紧接着,他的身子迅速向下滑去,如同坐在冰橇上极速俯冲。
身体两侧的树枝在脸上划拉,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想伸手抓住树枝却未能得逞,手被树枝划出了血印,他也感觉不到。
下滑的速度不断加快,他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索性不管了,闭上眼睛,任凭身体向下滑去,滑到尽头再说。这样的加速度持续了几十秒。
吴钦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出现了奶奶的眼睛,出现了庞芯芯的笑脸……我要死了吗?
……
突然,眼前一亮,他的身体冲出遮天蔽日的灌木丛,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重重地落入一个水潭。
入水那一瞬间,吴钦的头脑是清醒的。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吴钦从水底慢慢浮上来,甩甩头,大声呼喊着:“宛丘,宛丘”。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自己在水里的扑腾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
吴钦奋力游上岸,将背包从身上取下来。四下寻找,没有发现黄宛丘的身影。
水潭面积不大,被灌木包围着,碧绿中泛着微微的波澜,水里长着一些树。
水潭有两个入水口,一个是从天而降的瀑布,如同白练挂在山崖边,另一个入口是条小河,源源不断地输送清流。水潭的南边地势较低,水从那里溢了出去,又形成了一条小溪。
吴钦沿着水潭周边搜寻,看到了宛丘的黑色背包,却没有见人。
绕过一片小树林,吴钦发现宛丘趴在河边的沙石上一动不动。他赶快帮她翻过身来,手背放在鼻孔处,还好,有微弱的气息。
吴钦轻轻拍打着宛丘的脸。
过了一会儿,宛丘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刚才好像穿越了地狱之门,魂飞魄散。”
吴钦帮她活动了一番胳膊,扶她坐起来。
他想生一堆火,将衣服烤干。他打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打火机。
黄宛丘突然爬过去,抖了抖自己的背包,包里什么也没了,她又在吴钦倒出来的东西里找。翻来翻去,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将一个药瓶握在手里,似乎那东西是她的**子。
吴钦问:“那是什么?”
黄宛丘说:“是……药。”
“你怎么了?”
“我,我有病。”她没有正眼看他。
吴钦找不到打火机,他灵机一动,拿出冯云鹤送给他的瑞士军刀,那军刀上带有火石。他找来枯树杂草,很快就燃起火来。
此时,已近中午,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不是很冷。他们坐在火堆旁边烤衣服。黄宛丘背对着吴钦,脱一件,扔过来一件。他们像是进入了伊甸园。
雪白的身子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若是让外人看到,或者拍到,恐怕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然而,在那时刻,吴钦的心就像那潭水,平静而舒缓,他只有一个想法,赶快把衣服烤干了好回去。
当他们重新穿戴好衣服、眼神相撞的时候,两人的脸都红了。
收拾好行装,该回去了。这时,吴钦才发现,回去的路不知在哪里。他们是从几十米高的山崖滑下来的。
黄宛丘说:“早上是面朝着太阳走的,只要往西北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牧民的帐篷,起码不会越界。”
吴钦审视了一圈他们所处的地形之后,说:“西面和北面,是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山峭壁。我觉得,咱们应该顺着河流往下走,山再高,挡不住河流,河水流动的地方,一定有出山的路。”
宛丘不同意吴钦的说法,说:“咱们是从高处滑落的,应该逆河流而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走到上游才可以看到更高的地方,才好判断方位。”
吴钦强调说:“往下游走,明显可以看到更加开阔的天地。”
宛丘则坚持说:“往上游走,会更接近他们的住处。我是野生动物学者,在野外生存的时间比你多。”
吴钦不以为然,心里说,野生动物学家?刚才见到野生动物,怎么一点招数都没有呢?
黄宛丘蹲在水边,伸手在河水里捞上几粒黑黑的小圆球。拿在手里仔细看看,又捻开了,放到鼻子跟前闻一闻。
吴钦问:“那是什么?”
宛丘说:“这黑色的小圆球是羊粪。河水里有羊粪,说明上游有人在放牧。羊粪还没完全泡开,说明羊群离此地不会太远。往上游走,一定能找到出路,或者碰到牧羊人。”
黄宛丘的理念取得了事实上的证据,吴钦只好听从她的主张。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河逆流而上。越走山谷越窄,两侧的山峦逐渐向中间挤压,光线越来越暗。
吴钦心里打鼓,感觉越往高处走越没有前途。可是他不便说出来,怕打击了黄宛丘的积极性。
他们一会儿走在河的左岸,一会儿又跨到河的右岸。因为没有路,地势还在缓慢的上升,走不了多远就感觉累,必须坐下休息一会儿。
茂密的森林将阳光遮住,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湿气。
一个小瀑布出现在眼前。
水从山崖上流下,又冲击到大石头上,真应了那句诗“清泉石上流”。由于水量不大,落差也不高,水流稀淅沥沥,如同龙的爪子。
黄宛丘走上大石头,掬了一捧水,洗了一下脸。她向吴钦挥挥手,绕过瀑布,继续向高处攀爬。
吴钦跟在后面,随时观察四周的动静,生怕一不留神,再钻出一个什么野兽。
他们手抓着树枝,脚踩着石头,爬到瀑布上沿,小河变成了小溪,涓涓细流,轻柔而羞涩。
二人走走停停,继续向前走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快到山顶了。
吴钦抬起头来,想看看天在哪里。可是,眼前的景象让他绝望。
溪水流出来的地方,两山急剧靠拢,挤成了一条缝,中间夹着一块石头,似乎有意阻挡两山合璧,水就是从那石缝里流出来,这就是所谓的“一线天”。
因为缝隙太窄,人根本走不过去。行到水穷处,竟然是死路一条。吴钦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黄宛丘呆呆地站在石缝下,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了。她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怎么会错了呢?
吴钦安慰道:“没事的,宛丘,会有办法的。”。
宛丘失望地说:“还是往下游走吧。”
“不急,先休息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吴钦从背包里摸出几个酸酸奶疙瘩,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又递给黄宛丘几个,她没有推辞就塞进嘴里嚼起来。
吴钦说:“不嫌它酸了?”
“嗯嗯。”宛丘盯着溪水,若有所思。
忽然,吴钦隐隐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点异样,他的牙齿停止了咀嚼运动,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们。
吴钦一边从背包里摸军刀,一边用警惕的眼光四处搜寻。
还没有等他的视线扫描完四个方向,突然一声怪叫,周围一下子冒出了一群人,将他二人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