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殿内,一件件圣物地出现,让边巴兴奋不已。他还在鉴赏雕版和佛珠,拉尔尔又请他去屋角看一看。
边巴走到一处挖开的地方,发现坑底有三个小小的圆洞,再看看杰克手中的电动钻,他明白了他们在做的事。
“探测到什么没有?”边巴说。
“刚打好探洞,还没有进行探针测试。”拉尔森说。
也许是那探洞过于小,根本不可能对屋内造成多大的损坏,边巴并没在意。
“你们继续,别停着。时间不早了,看看没有没东西。如果没有,尽快恢复原状。”边巴说着,又回到供台前,他又拿起雕版看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拉尔森将其余三个屋角全都探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宝藏,也没有任何埋藏物的痕迹。
他们收起仪器,将挖开的沙土全部回填。这些土挖出来之后,再回填回去就会多出来,形成一个小土包。
小栗子用铁锹使劲拍,仍无法恢复到未开挖的样子。
这时,史密斯的助手瑞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塑料桶,又取出一个小喷壶。他将桶子打开,将其中的药水装入喷壶中,对着那些小土包喷了几下。只见那些土上冒起白沫,像是在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过了一会儿,那些小土包明显变小。
“神了,这是什么玩意儿?是化尸粉?”小栗子笑着说。他拿起铁锹在变小的土包上拍一拍,很快这些土包就拍平了,与原来的地面保持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它会不会再陷下去?”小栗子问瑞特。
“不会的,这是化学定型剂。可以将松动的空隙填满,十二小时之后凝固,不仅不会再下陷,而且还会加固以前松动的部分。”瑞特说。
“原来如此。难怪史密斯把你派来,是发挥这个作用的。”边巴说,“原来以为,盗坑恢复原状只要将土回填就行,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没有文化真可怕,没有技术更可怕。”
刚才还在发愁的小栗子,现在有了瑞特的神秘药水,很快就把屋角、柱子附近的盗坑恢复原状,对于挖出伏藏的这个坑,边巴提意暂时不要回填,保持原状即可。
……
正在拉尔森的助手打扫殿内、收拾整理仪器的时候,吴钦风尘仆仆地走进坛城殿。
“边巴局长,你找我有事?”吴钦说。他向拉尔森、曲珍等人点头问候。
“吴钦,来来,这里有些古老的文字需要你的解读。”边巴走到供台前,将木盒子中的佛珠拿出来,“你看看这珠子上好像有文字是,梵文吗?”
吴钦接过佛珠,小栗子打开手电,在手电的白光下,吴钦仔细看看这些珠子。整串佛珠有108颗,刻有字符的仅有8个。殿内的光线还是太暗,吴钦拿着佛珠走出坛城殿,众人一窝蜂似的跟了出来。
夕阳西下,光线虽不强烈,但还光明。吴钦仔细看着佛珠,说:“这字符是梵文,大意是‘拯救世界,相信佛陀’。”说完,吴钦把佛珠还给了边巴。
“拯救世界,相信佛陀。”边巴念叨着,“像是一句偈语。”
吴钦又将这句话翻译成英语,说给拉尔森。拉尔森思考了一会儿,用英语对吴钦说:“这会不会是古格秘符所指呢?”
吴钦知道,拉尔森是想听听自己的意见,又不想别人明白。吴钦迟疑了一下,古格秘符所指的财富一定是真金白银吗?有没有可能是一种精神呢?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吴钦,这佛珠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是阿底峡尊者用过的。”边巴说。
“阿底峡入藏是1040年,如果这串佛珠真是他的,那可是稀世珍品呐。”吴钦说。
“当然是阿底峡的,有书为证。”边巴说。
“我再看看。”吴钦说着,又拿过佛珠,重新察看珠子上的梵文字符。过了一会儿,他摇头说:“这不是阿底峡持过的佛珠。”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边巴惊异的目光盯着吴钦。
拉尔森也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众人再次围了过来。
“文字不会说谎。”吴钦停顿了一下说,“这些梵文是兰札体。这种字体元朝时期才从印度传入西藏,而阿底峡生活的年代是宋朝时期。那个时代书写梵文用的是悉昙体。”
“你是怎么判断它是兰札体,而不是悉昙体?”边巴问道。
“局长你看,笔画直,棱角尖,棱角尾笔向后拖拽,这是最典型的兰札体笔画。悉昙体笔画要圆滑得多。”吴钦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木片所说是假话,有人故意造假?”边巴实在不愿意相信。
“未必是有人故意造假。或许当时的人以为这是阿底峡的,而又没有确实的证据。”吴钦解释道,“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没有权威性,到底是什么年代的,还需要专家鉴定。”
“兰札体是元朝时期的传入西藏的,那么我们现在经常见到的梵文是什么体?”边巴说。
“明清之后,我们看到的大多是天城体的梵文。”吴钦说。
“也就是说,这佛珠即使没有一千年的历史,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这是明清之前的文字嘛。”边巴说。
“是这个意思。”吴钦说。
“古格王国灭亡是1630年,正是明朝末期。很有可能是这佛珠是元朝或者明朝时期的。”边巴说。
“吴钦。”拉尔森说,“或许这个佛珠本来就是阿底峡的,只是后来的人才把这些梵文刻上去的。也就是说,佛珠的年代早,而刻字的年代晚。所以仅凭刻字无法断定佛珠的年代。”
拉尔森这一说,众人都点头称是。
“看来只有请专家用特殊的手段检测这佛珠的年代了。”边巴说,“吴钦,你再看看这几块雕版,它是仁钦桑布翻译的佛经,它又是什么年代的?”
“局长,”吴钦说,“我是研究语言文字的,我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考古工作者。这方面我的经验为零,你应该请教拉尔森,还有这几位专家。”
“还是请吴钦看看吧,我们都不懂藏文。”拉尔森笑着说。
吴钦拿起这一块雕版,翻来覆去看了看,说:“中国最早的雕版印刷出现在隋朝时期,仁钦桑布大译师生活在宋朝时期。从年代上看,有可能这个雕版是仁钦桑布时期的。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边巴说。
“史料上说,西藏最早的雕版印刷出现在元朝。目前发现的最早的印刷版大藏经是明代永乐版《甘珠尔》。”吴钦说。
“你的意思是,这雕版未必是仁钦桑布时期的东西,或许是元朝或者明朝时期的?”边巴有点不乐意接受这个观点。
“我再强调一下,这都是我个人的推测,不具有威权性,需要专业的鉴定才能确定年代。”吴钦说,“史密斯先生就有办法断定文物的年代。如果能证明这些雕版是仁钦桑布时代的古物,那就是把西藏雕版印刷的历史向前推进三百多年,那可是了不起的考古发现噢!”
“既然隋唐时期雕版印刷就在中土流行,而吐蕃自与大唐联姻,两地的交往就开始了,当年的古格也在吐蕃治下,说不定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就将雕版印刷术带到西藏。如果是这样,那么古格王朝时期出现雕版就不足为奇了。”边巴如此推测,自认为也有道理。
“如此看来,这佛珠和雕版都有可能是当年古格王益西沃时期的文物,这小木片上的注解有可能是正确的。”曲珍在一旁说。
边巴回头看了看瑞特,他是史密斯的助手,应该更精通考古,于是问道:“瑞特先生,你们有办法推测出这佛珠、雕版的年代吗?”
曲珍随时随地提供翻译。
瑞特说:“雕版是木制的,可以通过C14测试法测量出这块木头的年代,但是这块木头是什么时候雕刻成雕版的,无法确定。佛珠如果是木制的,也是一样的道理。这种测量方法对于远古时期的测量更有意义,时代较近,在千年以内的,测量结果不太准确。最好的办法还是根据记载或者同处文物的年代推定。”
“到底是什么年代还需要考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在清朝之前的。”吴钦说。
“咱们别在这里讨论了,这些问题交给专家去办吧。过几天自治区的专家团就来了。”边巴说,“将这些文物收好,拿回县上保存。”
天色将晚,众人清理了现场。
下山途中,拉尔森问吴钦:“你觉得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这两样物品埋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呢?”
“道理很简单。”吴钦说,“仁钦桑布和阿底峡所生活的时代是十一世纪中叶。当时吐蕃王朝已经灭亡,吐蕃灭亡的主要原因是放弃佛教,吐蕃王就被佛教徒刺杀身亡。所以古格王国建立初期,就定下国策要依靠佛教兴国。”
“你是说,吐蕃灭亡在于灭佛,古格兴起因为兴佛?”拉尔森问道。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这样理解。”吴钦说。
拉尔森点点头,说:“这样说来,在坛城殿内埋下他们二人的圣物,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是一种伏藏。”吴钦说,“留待有缘之人发现。拉尔森先生与古格有缘啊。”
拉尔森笑了笑,他的心里盘算,这木盒到底是不是古格秘符所示的宝藏。古格宝藏到底是一笔怎样的财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
拉尔森一行走到山下的时候,夜幕已经拉开。
大威德殿外的聚光灯已亮起。史密斯和他的助手还在紧张的修复工作。罗杰斯坐在工作台前,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罗杰斯先生,又有新发现了。”边巴兴奋地走到罗杰斯跟前说,“这件文物,或许比壁画的年代还要早。”
“什么情况。”罗杰斯停下笔,站起来。
边巴让人将木盒放在罗杰斯刚扒着的工作台上,向罗杰斯讲述了这一重大发现。罗杰斯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看看拉尔森:“你们发现的?在坛城殿内?”
“是的,老师。”拉尔森说。
“恭喜边巴局长又有新发现。”罗杰斯说,“古格遗址就是一座宝库。等明天古格全貌图恢复出来,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明天就可修复?”边巴说,“这么大一幅壁画,只用一天?”
“不是明天修复。”罗杰斯解释道,“这幅画修复需要几个月,明天只是第一步,定影。今天作了清理,晚上要加班施工,明天早上,显影成功之后,才开始真正的修复工作。你们先回休息吧,我在这里陪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放下手中的活,说:“你们都走吧,这里不需要别人帮助。再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全部清理完工,之后就是喷洒药水。只要留下一名看守的人员即可。”
边巴转身对自己的两名部下说:“你们先去吃点东西,晚上就在这里值班。”两人点头答应,随即先行下山了。
边巴看到,史密斯的清理工作已完成了上面三个层,只剩下最后一层了。清理过的部分盖着薄薄的塑料纸,壁画的样子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