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巴带着黄尧对羊皮卷的解释回到遮达县。
当地政府官员以及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听了这样的解读,无不感到失望。原来以为古格秘符可以让王城遗址轰动世界,却不曾想到,结局近似一个笑话。大家寻找秘符背后宝藏的兴趣顿时全无。
庞远教授却不服气,他不相信羊皮卷是毫无意义的“面具制作指导书”。
拉尔森对于黄尧的解读相信相疑。
罗杰斯虽然既不接受黄尧的意见,也不认可庞远的能力,直到他打听到绑匪盗窃的文物是假,他才放弃自己的判断。他指示拉尔森跟庞远合作,继续寻找羊皮卷的未解之迷。
格列和曲珍从阿里昆沙机场下飞机,直接前往曲龙镇古德寺,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吴钦。
吴钦目光呆滞,语言迟缓,就像丢了魂一样,俨然成了寺院的扫地僧。格列有种发自内心的怜悯。不管格列问什么,吴钦都不回答,只说自己已拜古德活佛为师,要在古德寺出家。面对这样的吴钦,格列既不能告诉黄尧,又不能说给卓玛。
格列向古德活佛求教。活佛说,年轻人一时糊涂,不用着急,重启心门需要时间和机会。格列从活佛那里打听到黄宛丘的下落,他让宛丘给黄尧打个电话,免得家人担心。
黄尧和宛丘爷孙俩话不投机,没说几句,宛丘就把电话挂断。
因为受了训斥,宛丘的情绪波动很大。打完电话没多久,她就脸色发白,呼吸变得急促。
拉姆和曲珍将她扶进奶奶的屋内,先给她服了药丸,又用瓷碗倒了些药粉,加热之后让她吸食青烟。
整个过程,老人梅朵坐在床里窗下,默默地念着咒语,手里摇着小小的转经筒。她应该在祈祷吧。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宛丘恢复了平静,面色变得红润。她侧卧在床边,感谢拉姆和曲珍照顾。
“谢什么,都是姐妹,你还救过我阿爸呢,我都没谢你呢。”曲珍说。
黄宛丘拉住曲珍的手说:“好妹妹,等我好了,一定报答你和拉姆姐。”
这时,曲珍发现黄宛丘胸前那串白色佛珠,她惊讶的说:“宛丘,你的佛珠很特别啊,跟我的一模一样,只是下面的吊坠不同。”
曲珍说着,拿出自己的佛珠,两串佛珠放在一起,珠子的大小,珠串的长短完全一样,唯一的差别是一串下端穿着天珠,另一串穿着红色的玛瑙。
“孩子,把佛珠拿来我看一看。”一直在念咒语的梅朵突然睁开眼睛,停下手中的转经筒。
曲珍把两串佛珠交给梅朵。老人双手各抓一串佛珠,仔细的抚摸了一会儿。她盯着曲珍问:“这佛珠是谁给你的?”
“是我阿爸给的?”
梅朵的嘴唇微微发抖:“你阿爸是谁?”
“我阿爸是格列。”曲珍一脸犹疑,“怎么了?奶奶?”
拉姆也感觉奇怪,奶奶最近对佛珠怎么这么感兴趣。
梅朵将两串佛珠揉在一起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三个年轻的女子不知老人心想什么事,只发出她老泪纵横。
“你阿爸在哪儿?阿里还是拉萨?”梅朵问。
“阿爸在拉萨工作,最近在阿里。你要见他吗?他就在前面餐厅里。”
“叫他进来吧。”
拉姆出去叫格列。黄宛丘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两串佛珠分别挂在曲珍和黄宛后的胸前。
格列来到梅朵床前,说:“老人家,你身体可好?”
梅朵拉着格列的手,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眼泪流了下来。她用颤抖地声音说:“孩子,你是在达拉寺长大的吧?”
“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格列的眼睛里透出疑惑的目光。
“苍天呐,呜呜——”梅朵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一时间,屋里的人都不知该怎么办?
“奶奶。”
“奶奶。”
格列发现,眼前的这位老人的右耳朵缺了一小块。他的脑子“嗡”得响了一声。这怎么可能?他一下子全明白了,可他又不也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梅朵停下了哭泣,又摇起转经筒,她缓缓地说:“孩子们,你们都长大了,也该知道过去的事了……”
五十多年前,西藏开始**,从内地来了一批年轻的汉族干部、学者。
当时,年轻的梅朵姑娘在拉萨一家宾馆当服务员。宾馆附近有一支部队,部队里的保卫处长叫庞桐在追求梅朵,可是梅朵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一位北京来的大学生黄尧。
黄尧对梅朵一见倾心,两人你情我愿,时间不长就打得火热。为了帮助梅朵摆脱庞桐的纠缠,黄尧找到部队大院跟庞桐打了一架,从那以后,庞桐才放弃了对梅朵的追求。
黄尧与庞桐也就结下了梁子。
梅朵跟黄尧好上了,可梅朵的家人不同意她嫁给黄尧。
黄尧在西藏实习一年之后要回北京,离开拉萨前他答应梅朵,等工作落实之后立马来接梅朵。
梅朵把自己家传的一串佛珠送给黄尧作为定情信物,那串佛珠就是黄宛丘身上那串带有天珠的佛珠。
黄尧离开拉萨之后就一去不返、杳无音讯。
梅朵被家人逼着出嫁,却发现已经怀孕。她背着家人,偷偷生下孩子。
因为无力抚养,便将孩子放在达拉寺门口,并将另一串白色佛珠戴在孩子身上。那孩子就是格列,那串佛珠就是曲珍身上戴的佛珠。
后来,梅朵被家人强迫嫁到阿里,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梅朵一直在曲龙镇生活。
也许是她生来命苦,丈夫和儿子在一次车祸中同时丧生,留下她与两个孙子尼玛和达娃相依为命。
尼玛长大**之后娶了拉姆,结婚生子。日子刚刚有点起色,两年前,尼玛又遇不测去世。一家人再次陷入困境。
梅朵的小儿子达娃还没有成家,整日在社会上闲混。
听了梅朵的介绍,格列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想起在西部大学,黄尧拿着佛珠欲言又止,他想起申根活佛提到的那个女子。
他对自己的父母一直心存怨恨,几十年无声无息,他已经对父母不报任何希望了,短短的几天时间,老天似乎故意要跟他开玩笑,父亲母亲都出现了。
他的父亲黄尧是西部大学教授,母亲梅朵身在曲龙。尽管已是年过半百,也算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但他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
格列有一肚子委曲,可是当着母亲和女儿的面,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梅朵痛哭。他哭的是自己命运不济,哭的是童年的悲惨生活。
真是造化弄人,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他居然找到亲生母亲,也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尤其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两位老人的有生之年,他都见到了他们。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他要让父母在有生之年团聚,即便不能团聚,也要让他们见上一面。
人生不易,岁月蹉跎,与其抱怨过去,不如珍惜当下。
曲珍、拉姆和黄宛丘,更不能理解几十年前,那一代人究竟是如何选择人生的。
曲珍懵懂懂,她第一次听到如此凄美的故事,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她无所是从,既不知该怎么劝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奶奶。
拉姆看到大家全都沉浸在伤感之中,她提起茶壶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来,坐下喝口茶,慢慢聊。”
黄宛丘为爷爷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当年爷爷为什么没有履行承诺回拉萨接梅朵。也许有一万理由可以辩解,但她还是觉得爷对不起眼前这位老人。
格列擦了擦了眼睛,握住梅朵的手,喊了一声:“阿妈,你受苦了。”
“孩子,是你受苦了。阿妈对不起你。”梅朵刚说两句,又是泪如泉涌。
“阿妈,你别伤心了。”格列坐在床边说,“以后我要好好陪你,再不让您吃苦受罪。”他又拉过曲珍说:“以后好好伺候奶奶。”
“奶奶。”
老人松开格列,又拉起曲珍和黄宛丘,看着两个孙女都已长大**,她心绪万千复杂,“孩子,你们要好好生活,不要辜负的大好时光。“
曲珍和黄宛丘都点了点头。
这时,小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藏族小伙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