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进屋后,看见李杏滋和他老娘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被人割断了喉咙,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尸体散发着臭气,不晓得死了多少天。
诡异的是,桌子上摆着几个盛菜的大碗和三副碗筷。说明当时有三个人一起吃饭。
第三个人是谁呢?
地上只有两具尸体。第三个人在哪里?屋子里并没有搏斗的痕迹。如果第三个人是凶手的话,他应该和李杏滋母子很熟悉。可是羊倌从没见过有人来过这里,也从没听他们说过有什么亲戚或朋友。
莫非第三个是鬼?这俩人是鬼杀的?
羊倌不由得浑身打个冷战。
因为这座山上有很多墓穴,还有不少乱坟。他经常见到有硕大的红眼睛老鼠在坟地里钻进钻出,还有各式各样的爬虫,以及野狗,想必它们是吃尸体的。这里明明躺着两具尸体,它们不可能闻不到尸体的腐臭味道。这房子又偏僻无人,它们为什么不来吃呢?
除非是闹鬼了!动物也怕鬼!
“妈耶!有鬼!”
羊倌突然觉得好像有一双冰凉的手掐他的脖子,令他喘不过气来,吓得他啊呀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他把羊群赶回家,惊魂未定,气都不敢喘,急忙跑去李家大宅报信。
李家因为李莲英的缘故,恃强凌弱,跑马圈地,早已成为方圆十里最大的财主。周围几个村的村民都给李家做工。羊倌也是给李家放羊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须马上报告才行。
“闹鬼了。两个守墓人被鬼杀了。”
李家老爷听了并没有特别惊讶,赏了羊倌一块钱,打发他去了。
第二天,李家派人过去墓地,收了守墓人的尸体,找个地方悄悄地埋了。李家既没有报官,也没有声张。悄无声息的。其实李莲英真正的墓地在京城,老家这里只是个衣冠冢。李家索性不雇守墓人了。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过了一阵子,大城县突然有传言说,是李莲英派鬼杀了李杏滋和他老娘。原因是他们俩泄露了什么秘密。具体是啥秘密也不晓得。反正是他们是被李莲英派来的鬼杀的。一传十十传百。说的有鼻子有眼,大家便信了。
这就是那个大城县来的病人讲的故事。”
尤一刀停顿一下,喝杯茶,继续说道,
“我当时不动声色,只是敷衍说挺有趣。也没再问他什么。给他切完肿瘤,就打发他就走了。等他走了以后,我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发觉得与总舵主被害与人皮藏宝图被盗有关。
我猜那两个守墓人应该是金丝吊葫芦帮的盗墓人。
因为我们帮中的盗墓人从小服用独门灵药,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动物闻了避而远之,为了盗墓的时候,下到墓穴里百虫不侵。所以羊倌进屋的时候,发现两具尸体完整,并没有老鼠爬虫野狗差一点吧,就是这个道理。
我记得那日斧头帮来我这里找图的时候,曾经说过,总舵主是被割喉而死。用的是我尤一刀的刀法。而两个守墓人也是被割喉。倒是与斧头帮的说法相吻合。
但是,我百思不得其解,李杏滋和他老娘,充其量是金丝吊葫芦帮的盗墓人。他们怎么可能是总舵主呢?”
尤一刀刚说到这里,我娘突然插话道:
“老尤,你说的不错。他们不是总舵主,而是黑铁长老。”
我娘一句话把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呆了。其中最吃惊的就是我。
“娘?你怎么晓得这个事情?”我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娘朝我笑了笑,回答:“我当然晓得了。因为你姥爷也是黑铁长老。等回头我再仔细告诉你。”
她转向尤一刀,接着说道:
“多年以前,清帝退位,没有了太监,也就没有了太监大墓,意味着延续千年的个三花宝藏到此为止。总舵主召集帮中黑铁长老开了个会,拿出一共五张人皮藏宝图,分别交给五个黑铁长老保管,然后他自己隐世云游去了。”
“哦?一共五张人皮藏宝图?哪五张呢?”尤一刀问道。
“一个是秦朝赵高大墓。二个是唐朝高力士大墓。三个是宋朝童贯大墓。四个是明朝魏忠贤大墓。第五个便是前清朝李莲英大墓。想到李杏滋和他娘与李莲英大墓的种种关系,我猜第五张人皮藏宝图应该在他手上。他们被割喉杀害,人皮藏宝图被盗,应该就是这张藏宝图了。”我娘解释道。
“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盗走了李莲英大墓的藏宝图呢?”
“我猜一定是黑铁长老里面出了**。这个**杀了李杏滋和他娘,盗走了李莲英大墓的藏宝图。那次总舵主大会只有黑铁长老才有资格参加。除了黑铁长老,没人知道五张人皮藏宝图到底在谁的手上。”
“一共五张图呢。**为什么非要盗这一张?”
“因为前四个太监大墓历朝历代几乎已经盗空了。唯有李莲英大墓完好无损,里面奇珍异宝数目庞大,称得上是真正的个三花宝藏。”
尤一刀深感我娘说得有理,点了点头,问道:
“嫂子,你认为黑铁长老里头哪个会是**呢?”
“这个不晓得。不过**肯定会露出马脚。我们一定能找到他。”她想了想,“老尤,你说说后来的事吧。怎么拿了黑铁令?怎么千里迢迢跑来上海租界找人皮藏宝图?”
尤一刀于是接着说道:
“我虽然明白两个守墓人的死与人皮藏宝图有关,但是不敢去大城县查个究竟。我被斧头帮打成这个样子,一张鬼脸,一条断腿,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他们也许会派人暗中盯梢。我贸然行动,四处打听消息,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等于是我在帮他们找藏宝图。
所以我只能呆在家中耐心等待,一动也不动。
直到一个月前,有个行脚僧来我医馆看病。他脸上和光头上长满了脓疮,滴滴答答往下流脓,又腥又臭。
我告诉他:‘我只做外科手术,看不了他的病。’
他摆摆手回答:‘我不是来看病的。有人托我带东西给你。’说完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绸子包,放在桌上,摊开来,里面有一张折叠的《晶报》,还有一枚黑铁令。
我一见黑铁令,立刻起身行礼,说道:‘总舵主有何吩咐?无不遵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脚僧回答:‘人皮藏宝图被盗。盗贼藏在上海租界。’他用手拍拍《晶报》。‘这报纸是线索。’然后又拍拍黑铁令。‘总舵主让你去上海租界找人皮藏宝图。’
说完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我当时真想拦住他,问问总舵主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有传言说他遇害了呢?可是一看桌子上的黑铁令,想起帮规的一条“见黑铁令如见总舵主”,就不敢拦他了。
我明白总舵主没死,还活着。这黑铁令就是明证。但是毫无疑问,人皮藏宝图肯定被盗了。
我拿起《晶报》看,头版便是那篇文章《夜明珠现身巴黎拍卖行》。上海法租界老丹尼尔古董行!这个便是线索了。
我立刻想到了你们一家人,当初一笔兄为写鬼故事书搬去上海租界。所以我安排了家中的事务,留下我儿子看守医馆,便急匆匆赶到这里找你们了。”
我听到这里惊呼一声:“尤伯伯,斧头帮的人会不会跟踪你一起来了?”
尤一刀冲我微微一笑:
“亏你这么细心。我正是因为担心斧头帮跟踪,没有没敢去天津坐船。而是绕道去京城坐火车。先到了南京,再从南京坐大车到上海。兜了一大圈。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在路上我一直留意着,并没有发现跟梢的斧头帮。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拖不了多久。像我这样一张鬼脸,瘸腿拄拐杖,咋能隐瞒行踪呢?再说我们不可能几天之内就找到人皮藏宝图。如果时间拖长了,我猜斧头帮就会派人到上海来。”
“那咋办?”我着急地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只能跟他们大战一场了。”尤一刀平静地回答。
这时候我爹突然插话问道:“一刀兄,刚才你们经过泥城桥的时候,签子阿福有没有盘问你?”
“有啊!我跟他说我是沧州尤三娃,家乡遭灾,来此投奔老友刘一笔。”尤一刀思忖片刻,“可是我觉得他根本知道我是谁,为何事而来。”
“不错。签子阿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江湖上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我爹点头称是,“我想,凡是金丝吊葫芦帮长老级别的人,看了《晶报》这篇文章,都会猜到人皮藏宝图被盗,而且盗贼和人皮藏宝图就藏匿在上海租界。谁不想得到人皮藏宝图?恐怕用不了多久,各路人马就会蜂拥而至,齐聚上海滩。”
尤一刀恍然大悟:
“我路上一直琢磨,黑铁令派我来上海租界找人皮藏宝图,不是等于告诉斧头帮人皮藏宝图在上海,让他们跟着过来吗?现在我明白了。总舵主正是算定了斧头帮要来的。其余各路人马也会来的。等所有人都来到上海滩,我们就能查出来,在黑铁长老当中,到底哪个是**。这样说来,《晶报》的这篇文章原来是个诱饵?”
“对。是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