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你怎么晓得盗墓的事情?听谁说的?”我吃惊地问道。
“干嘛非要听别人说?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不行么?”
王一壶扬起头来,将散落到前额的一缕头发撩了撩。(这是他的招牌动作。早晨起来梳头盘道髻的时候,故意留下一缕头发散在额头。每逢有漂亮女生在旁边,他便会时不常地撩头发,摆泡死。没有妹子见了不喜欢的。)
陈禄郎听到果然有发大财的好事,按捺不住心急,连忙问道:
“我说你们两个别打哑谜了好不好?赶快说重点!什么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要去哪里盗墓?能发多少财?”
我冲他摆摆手:“鬼子六,稍安勿躁。发大财少不了你的。你等我先把王一壶盘问清楚了。”
我扭头问王一壶:“白无常,你别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快说,盗墓的事情谁告诉你的?”
“不是给你说了么?我掐指算出来的。”王一壶回答。
我鼻孔哼了一声:“白无常,你以为光你会掐指一算么?告诉你,这招老子也会。我问你,是不是签子阿福告诉你的?老实交代!”
“老天爷!你怎么知道的?”王一壶立刻坐直了身体,也不撩头发摆泡死了。
我诈道:“你刚才看见鬼子六急匆匆地来找我,尾随其后。过泥城桥的时候,签子阿福拦住你。如此这般,跟你讲了夜明珠和慈禧墓的事情。为了盗墓发大财,你答应他做侦探,跑我们这里刺探情报。是也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王一壶矢口否认,将头摇成拨浪鼓,“老天爷!亏你想得出来!我怎么能给签子阿福当侦探?!”
陈禄郎也替他辩解:“我说句公道话。白无常不可能。”
我反驳道:“你忘了哲学家李奶奶咋说的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为了发财,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王一壶霍地站起来,好像被气炸了肺似的,骑马蹲当立个门户,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吼道:“小刘麻子!胡说八道什么屁话?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要知道王一壶跟他爹学了一身邪门武功,号称“鬼魅拳鬼影脚”。偷天换日,移形换影,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令人防不胜防。与人交手过招,十招里面有九招是虚招,为了迷惑对手,因此称作鬼魅拳。然后趁其不备,突然使一个实招,飞起一脚,给对手致命一击,所以叫做鬼影脚。
上海滩有许多成名的武师与他切磋武功,均败下阵来。他们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我小刘麻子?但是当着盈儿的面,我咋能认怂呢?最起码气势上不能输给他。我像个球从椅子上蹦起来,也用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白无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跟没理国一样,动不动就以武力相威胁。有本事咱们口腔里面做道场,唇枪舌剑,言语论战见高低。谁怕谁啊?”
“去你的没理国。我不跟你论战。我偏要揍你一顿。”王一壶气呼呼地说道。
“那你必须先把‘鬼魅拳鬼影脚’的武功传授给我,之后才能跟我打。否则不公平。我又不会武功。你胜之不武。”我义正言辞地说道。
“什么狗屁逻辑?真是气死我啦!好吧。我不用武功打你。用牙咬你总成了吧?你也可以反咬我,以牙还牙。这样公平了吧?”
“公平个屁呀。狗才咬人呢!我可不是。除非你是。”
“好啊!你骂我是狗?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出这口恶气。”
盈儿听我们吵闹得越来越不像话,用手拍着桌子制止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行不行?都坐下。好好说话。”
我们两个看盈儿发脾气了,不敢再吵闹下去,乖乖地坐下了。
王一壶对盈儿解释道:“不是我非要揍他。他实在是太可气了。盈儿,你给评评理。他发财只找陈禄郎一个人商量。根本不叫我。什么意思啊?打架时叫我帮忙。发财时却把我闪了。这算什么朋友?”
盈儿朝他妩媚一笑,回答:“一壶哥,谁说不叫你啦?我本来刚要去喊你的,可巧你就进来了。”
盈儿的一声“一壶哥”把王一壶叫晕了,仿佛喝了酒一样,小白脸微微泛红,问道:“真的?”
盈儿噘着嘴回答:“当然真的啦。我还能骗你吗?”
“我就说么!你们什么事能把我给闪了?不能够!”王一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潇洒地撩了撩头发。
陈禄郎看大家解释了误会,连忙插话道:“行了。小刘麻子,快说盗墓发大财的事吧。”
“盗墓发大财还远着呢。先要找到人皮藏宝图……”
没想到刚说了一句就被他们两个打断了。
“人皮藏宝图?”陈禄郎和王一壶惊叫道,“你说啥?难道藏宝图画在一张人皮上?”
听他们这么一咋呼,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意识到人皮藏宝图可是金丝吊葫芦帮的大秘密。我姥爷还是金丝吊葫芦帮的黑铁长老。我不能给他老人家惹麻烦。事关重大,不能草率。
我想了想,对他们两个说道:“这是个大秘密。你们需要发誓不泄露秘密。我才能告诉你们。”
“你要我们怎么发誓?”二人问道。
他们发誓该说些什么呢?我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只好向盈儿求助:“盈儿,给个提示?该让他们说些啥词发誓呢?”
盈儿说道:“麻团,你们的任务不是守住秘密,而是要找到人皮藏宝图。诅咒发誓有什么用呢?”
盈儿果然有一百多个心眼子,一下子把就说到点子上了。
我又挠了挠头,问道:“那该咋办?”
盈儿微微一笑,回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三个需要齐心协力才能把这件事情办成。不如效仿古人,来个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如何?”
“好主意!”王一壶立刻大声赞同道。然后潇洒地撩了撩头发。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怎么就你反应快呢?每次都抢在我前面说盈儿的话是‘好主意’!你这撩妹招数也太献媚了吧?我偏要给你找些别扭。就像哲学家李奶奶常说的那样,往轮子里插木棍,看你还怎么转?
“那什么,咱们咸瓜街哪有桃园呢?我们三人是刘陈王,又不是刘关张。咋结义呢?”我不阴不阳地说道。
盈儿有一百多个心眼子,自然知道我是打翻了醋坛子,故意说些风凉话找别扭呢。她在桌子底下伸出脚来,狠狠地踩了我一脚。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得妩媚如花。说道:
“这有何妨?谁说结义非要去桃园来着?没有桃园有茶楼,还不是一样?古有刘关张,今有刘陈王。合辙押韵。岂不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该你们三个结义呢?”
“太好了!原来是老天的安排!盈儿说得太好了!”王一壶忙不迭地赞同。然后潇洒地撩了撩头发。
盈儿立起身来,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两样东西就来。”
说完仿佛一朵白云飘了出去。片刻,又像一朵白云飘了回来。手里多了两样东西:三炷大香和一个面团。
她拿着香和面团走到茶楼的关公像跟前,把面团往供桌上一放,将三根大香插在面团上,回身招呼我们道:“你们三个愣着干啥?过来结义呀!”
我们这才醒过闷来,连忙过去,跪在关公像前。
盈儿依次点燃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词说道:
“古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有刘陈王面团三结义。效仿先贤,义结金兰。念刘麻子、陈禄郎、王一壶,虽然异姓,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人同心协力,找到人皮藏宝图,交还金丝吊葫芦帮,完璧归赵。老天后土,猛地油买疙瘩,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我们三个先给关公叩头,求他保佑。然后互相磕头,结拜为兄弟。
礼毕。大家重新回到八仙桌旁坐下。
这时候张七叔凑了过来,变戏法似的将一坛酒放在桌子上。
“你们三个结拜为兄弟,同心同德干大事情。有了王一壶,天底下没有难找的东西。可喜可贺。我张老七为你们高兴。今日破例请你们喝酒庆祝。下不为例。”
“谢谢七叔!”我们几个齐声谢道。
“好!你们接着谈大事吧。我去门口坐着。”张七叔转身去了。
酒原来是一坛女儿红。盈儿打开封泥,给我们三个每人倒了一大茶碗。
“你为啥不喝呢?”陈禄郎问道。
“你们三个面团结义。没我事。我为啥要喝?”盈儿反问道。
“面团三结义哩!你听听,明明有面团嘛。咋能说没你事呢?”陈禄郎争辩道。
盈儿听了,抬手便给他脑门上打个爆栗子:“鬼子六,你竟敢叫我的外号?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禄郎头上挨了个爆栗子,又挨盈儿骂,不但不恼,反而像是中奖了一般,嘿嘿嘿地笑个不停。猛地油!这回露馅儿了。原来这家伙一直暗恋盈儿,只是忌惮我和王一壶两个,不敢说出来而已。
嗯呐!不出意外,又多了个竞争对手。只不过,就像哲学家李奶奶常说的那样,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多一个和多十个没啥区别。我早就习惯了。
只是陈禄郎太机灵了,这个让我很不爽。刚才我本来想说“结义有面团,所以盈儿要喝酒。”没想到笨嘴笨舌说晚了。口慢无。被陈禄郎抢先说了。简直气死我了。
“盈儿,他说让你喝酒你就喝啦?别理他!我们三结义本来就没你的事,你干啥要喝酒?”我气急败坏地说道。
盈儿眯起眼睛看着我,问道:
“麻团,你这话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