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壶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知道我们三个都怕鬼,盗墓培训班第一课竟然是去停尸间睡棺材,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自己睡棺材吧。我们才不去呢。”我们三个异口同声拒绝道。
“咦?不是你们说的,要跟我学盗墓的本领吗?今晚算是培训班第一课。你们跟着我在棺材里睡一宿,就明白这世上到底有鬼没鬼了。等明天早晨一睁眼,就再也不怕鬼了。”王一壶坚持道。
“白无常,少来了。在棺材里睡一宿?说的到轻巧!睡了之后,你以为我明天还能睁开眼睛吗?”我叫了一声。
“我也觉得这第一课的课程安排有点悬。为了不怕鬼,结果把自己变成了鬼。得不偿失。算了。今天的培训第一课我不参加。反正你们以后都不怕鬼了。只有我一个怕鬼也没什么。我还是继续怕鬼吧。这样心里踏实。”陈禄郎皱着眉头说道。
不料盈儿却突然说道:“我参加!一壶哥!我和你一起睡棺材。”
猛地油!什么情况?我一听就急眼了。
想盈儿每次听见说有鬼就吓得往我怀里扑。这回睡棺材里,前后左右全是鬼,可不是瞎说的。我又不在,只有王一壶。那她吓得往谁的怀里扑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盈儿!使不得。你开玩笑是吧?”
“哪个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盈儿朝我眨眨眼睛,“我睡一宿棺材就不怕鬼了。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吓唬我?”
“妙极!”王一壶笑呵呵地说,“盈儿,我保证你一学就会。咱们说定了。晚上你到棺材铺来找我。我先回去看看停尸间里的棺材有没有空位。没有的话我把死人先搬出去给你腾地方。”
王一壶说完扬长而去。
陈禄郎对盈儿说:“盈儿,没别的事情,我也先回去了。不是我胆子小,主要是老丹尼尔古董行那边需要我去调查。非我不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调查的事就泡汤了。等我调查清楚了,再睡棺材不迟。”
“好啦!我晓得啦。六郎,你去吧。”盈儿笑盈盈地说道。
他们两个都走了,茶楼里只剩下我和盈儿。
我挠了挠头,说道:“那什么,盈儿,我改主意了。今晚我也要去睡棺材。”
“哦?真的么?麻团,你开玩笑是吧?”
“哪个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盈儿眨眨眼睛,摇头说道:“算了吧。你若是为了陪我就免了。有一壶哥呢。没啥好担心的。”
握草!我担心的正是王一壶!让盈儿一个人去?他好趁机来个棺材花烛夜什么的?想得倒美!
“不行。我非去不可。你忘了哲学家李奶奶怎么说的?棺材花烛夜,一刻值千金。谁知道王一壶安的什么心?我必须防火防盗防王一壶。”
盈儿咯咯咯地笑起来:“你看你又来了。臭麻团!老是这样满嘴跑舌头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耳朵抻成面条。”
盈儿忽地伸出手来,趁我不备,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马上就抻。
妈耶!疼死我了。
我连忙喊一声:“盈儿有鬼!”
“妈耶!鬼在哪里?”盈儿吓得松开手,一头扑进我怀里。
“在你后面。”我信口胡说道。
盈儿吓得浑身酥软,仿佛成了面团依偎在我怀里,那种感觉真是美好。我心里不禁感慨道:有鬼的世界真好。若是没了鬼,世界该是多么无聊和乏味?
“鬼走了吗?”盈儿在我怀里问道。
“还没呢。今天的鬼不晓得咋回事。转了一圈又一圈。刚要走,又转回来了。”
“臭麻团!你又乱讲了。每次的鬼不都是倏地一下跑没影啦?快告诉我鬼走没有?我保证不抻你耳朵啦。”
这个把戏要适可而止。时间长了恐怕穿帮。下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我回答:“鬼走了。现在走了。”
“妈耶!鬼终于走了。臭麻团,你几天没洗澡啦?快熏死我了。”
盈儿从我怀里挣脱出来,整了整衣衫,学着王一壶的样子捋了捋头发。然后板着脸说道,
“等我今晚睡过棺材,学会了不怕鬼的本领,你以后就再也别想拿鬼来吓唬我了。”
我听她这话里面带着话呢。难道她早就知道“鬼来了”是我的鬼把戏?可是她为什么不戳穿我呢?实在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本来就难缠,更何况盈儿有一百个心眼子呢。管他呢。天下武功,唯装不破。只要不穿帮,我就一直装下去。
“谁拿鬼吓唬你啦?本来就有鬼嘛!”我胡搅蛮缠说道。
“有鬼没鬼今晚见分晓。嘿嘿。臭麻团!鬼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一个晚上。你最好抓紧时间想出个别的什么鬼把戏出来。我先回面馆干活。待会儿收工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棺材铺。”
盈儿说完扭身离开。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说我原以为她有一百个心眼子,现在看起来我说错了,她至少有二百个心眼子。
此时天已黄昏,日头没有白天那样毒辣辣了,但天气依旧很热。人们管不了许多,已经在家里憋了一天,再也憋不住,一个个摇着蒲扇从家里出来,逛街买东西,吃饭喝茶。
面馆和茶楼一下子来了很多客人。我和盈儿各自忙碌起来,没工夫说鬼的事情了。
一直忙到快半夜,最后一拨客人才走光。
盈儿从面馆过来找我,说道:“麻团!走啦。咱们一起去棺材铺。”
买疙瘩!忙了大半宿她还记得这事呢。我已经完全忘在脑后了。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今晚王一壶盗墓培训班第一课,睡棺材。
刹那间,仿佛有人往我喉咙里倒进了一壶醋,胃里一个劲地冒酸水,腿肚子的筋像被醋泡过似的又酸又软。
“那什么,今天忙了多少事情,我都累瘫了。算了吧?咱们明天再去睡棺材行不行?”
“不行!说话听音,放屁崩坑,板上钉钉。臭麻团,你说好了陪我睡棺材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原来不是说着玩的。要来真格的。这小妮子怎么一眨眼胆子变这么大了?真是活见鬼。
“我没说不去啊!我只是说今天累了。明天再去。”
“那好吧。我自己一个人去。”盈儿说完扭头便走。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她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了。有时候软得像面团,任你怎么捏咕都没事。有时候却硬得像块石头,针扎不动水泼不进。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我见她赌气自己出去了,哪敢怠慢?连忙跟张七叔说了一声,然后跑出茶楼追她。
盈儿两条大长腿,走路带风,像只梅花鹿。眨眼工夫早没影儿了。好在我有马桶靴,不用担心鞋底掉了,撒腿便追上去。一直跑过泥城桥,才追上盈儿。喊了一声:“盈儿。我来也。”
“听见啦!我耳朵又不聋。你喊什么!”盈儿头也不回说道,“你来干啥?”
“那什么,我和你一起去棺材铺呀。”
“嘁。谁稀罕你来着?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去好了。”
我知道她还在赌气,不敢跟她争辩,闭上嘴不说话,低头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虽然已经快半夜了,但是天气依然很热。马路被晒了一天,蓄积的热气往上蒸腾,人走在上面就像蒸笼里的包子,瞬间便蒸透了,止不住流汗。更何况盈儿刚才为了甩开我,走得太快了些,早已经出了一身香汗,连衣服都湿透了。现在见我像个狗皮膏药贴在身边,甩也甩不掉,索性慢下脚步。
“臭麻团,你说鬼怕不怕热?”盈儿一边擦汗,一边问我。
“没听说过鬼怕热。”我答。
“那鬼怕不怕冷呢?”
“好像冷也不怕。既不怕热,也不怕冷。要不怎么是鬼呢!”
“那鬼怕什么呢?”
“应该是怕火。要不怎么说鬼火呢。嗯。鬼怕火。”
“哎呀!早说啊!我忘记带洋火了。”
“那什么,我带着呢。喏。给你。”我立刻从怀里摸出一盒洋火递给她。(像我们这样的店小二随身都带着洋火给客人点烟用的。)
“亏你想的周到!好麻团!”盈儿欣喜地叫了一声。连忙接过洋火。然而一摸却是湿漉漉潮乎乎的。着急地说,“哎呀!洋火都湿了。到时候火柴划不着咋办?”
“火柴划不着不妨事!你待会儿和我睡一个棺材好了。等鬼来了我对付他。”我答。
“你怎么对付他?”
“我放屁熏他。我记得好像鬼最怕臭气。到时候我一个屁就把他熏晕了。”
“去!臭麻团。你又胡说了。哪个要和你睡一个棺材里?鬼怕你的臭屁。我更怕你的臭屁啊!到时候鬼没有被你熏走。我却被你熏死了!不行不行。我待会儿还是向一壶哥要盒洋火吧。”
说着话,我们来到利发棺材铺大门口。
只见棺材铺大门敞开着。墙上只挂着一盏煤油灯,灯光昏暗,不但没有照亮,反而更显得门洞黑黢黢、阴沉沉的。
盈儿在黑暗中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
“麻团!棺材铺为啥半夜还开着门?”
“当然要开着门了。里面的死人若是变成鬼,开着门才好出去啊!否则关在棺材铺里,岂不是要闹鬼么?”我答。
“这么说鬼也要走路的?”
“应该是吧。”
“麻团!门洞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又是什么?”盈儿问道。
“沙池子。”我答。
原来棺材铺的门洞进深有一间房,地上挖个长方形的池子,铺满了白面一样细细的沙子。白天池子上盖着木板,方便人走路。到晚上掀开木板,露出沙子来。
“为什么铺沙子呢?”盈儿不解地问道。
“若是棺材铺里的死人变成鬼,半夜出门的时候,走在沙子上面,身体再轻,也会留下鬼脚印。等早上起来数一数,就知道夜里有多少死人变成鬼了。”我答。
“妈耶!”盈儿抓紧了我的手,颤声说道,“麻团,你看看上面有脚印么?”
“行。我看看。”
我俯下身子,凝神一看沙子。
只见上面果然有密密麻麻一排脚印。
顿时惊得魂飞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