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支锅和牛拴拴合力转动辘轳,吱扭吱扭,用土造的绳索大筐人力电梯,依次将青乌于和十二后生吊进宝井中。
二人留在宝井外面看守。
丘支锅盘腿坐在地上抽一袋烟。身上披着老山羊皮袄,里面裹着厚棉袄,怀里还揣个木炭暖炉取暖。饶是如此,毕竟岁数大了,还是被夜晚寒冷的山风冻得瑟瑟发抖。
牛拴拴神情紧张,双手紧握辘轳把。辘轳绳索上挂着个铃铛。这是约好的信号。等地下盗墓的人干完事情,摇动绳索。铃铛一响。他应该马上转动辘轳,将宝井里的人吊上来。
前提是,下去盗墓的人安然无恙。大家约好了,若是过了两个时辰,底下的人还不出来,牛拴拴就要坐筐下去找他们。
额滴娘唉!
下去盗墓是好耍的么?听说墓里边有陷阱,里面布满钉刺,掉进去就被扎成筛子了。还有什么万箭阵,若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万箭齐发,眨眼就变成刺猬。
最吓人的还有诈尸!墓里的老爷猛不丁地从棺材里跳出来,掐住你喉咙不松手。谁让你人家墓葬打扰人家睡大觉呢?盗墓贼带个渔网下去就是防备这个的。若是诈尸,赶紧用渔网罩住,他就不跳了。
赶紧找个渔网备着。哎呦喂!渔网全被他们带走了。再没有了啊。还有老鼠衣也全被他们穿走了。那什么,装糯米贴青乌于黄符的小布袋也都带走了。握草!顶用的家伙事一个不剩。全特么没有了。
额滴娘唉!
牛拴拴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皮发麻,上牙打下牙。不知是冻得还是害怕,浑身瑟瑟发抖。
这两个守在外面的人都在打哆嗦。
那钻入地下的人呢?
再说青乌于带着十二后生下到井底,掀开活板门,众人顺着一个鱼骨梯子进入暗道。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青乌于将青铜古镜高高举起,念动咒语,古镜泛起一道白色的光晕,犹如一轮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微微白光朦朦胧胧,依稀可见。
有两个后生身上带着丘家挖煤用的铜油灯。借着铜镜的微光,打着火镰,燃起油灯。
坑道里一下子亮堂多了。
灯光里,青乌于收起青铜古镜。从地上拿起两条长绳索,要十二后生分成两组,把绳子系在腰间。把他们变成了栓在两条绳子上的十二只黑蚂蚱。
青乌于兀自在前面打头,后面跟着两条绳上的十二只黑蚂蚱,在低矮的坑道里猫着腰前行。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墓穴夯土壁,停下来。
青乌于叫后生挂起铜油灯,将夯土壁照得清楚些。又叫他们用钎子在夯土壁上凿出一个三尺见方的一圈沟槽出来。因为夯土壁很厚,颇费了一会儿工夫才把沟槽凿好。
青乌于一手擎着青铜古镜,一手拿着锤子,吩咐道:
“我要破壁了。你们在地上趴好。闭紧口鼻,屏住呼吸。待会儿有尸毒阴风从墓葬里出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抬头,也不许动弹。”
“是。青乌盟主。”十二后生齐声答应道。挨着个嘴啃泥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哪个也不敢抬头。
青乌于用锤子在沟槽下方敲击了一圈。感觉夯土壁松动了。丹田运口气,气贯于臂。抡起锤子来,向夯土壁中间猛击一锤。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夯土壁沿着沟槽断裂开,犹如一块三尺见方的大砖,整个断裂,掉墓穴里面去了。
夯土壁上立刻露出一个大窟窿来。
刹那间,有一股潮乎乎的尸毒阴风从墓穴里刮出来,涌进了坑道。好在青乌于反应快,将身体贴住坑道壁,用青铜古镜护住身体。那十二后生全趴在地上不敢**。尸毒阴风从他们身上掠过,顺着坑道呼啸而出,瞬间冲出了宝井。
宝井外面,牛拴拴手握辘轳把,正全神贯注,一边睁大眼睛盯着宝井口,一边竖起耳朵听绳子上的铃铛。冷不防,尸毒阴风从宝井里刮出来,兜头盖脸,把他刮了个正着。手一软松开了辘轳把,连叫都没来得及,扑通一声向后摔倒了。
丘支锅正抽烟,听见风声响,晓得尸毒阴风来了。立刻撇了烟袋,脖子一缩,将整个脑袋埋在老山羊皮袄,动也不敢动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尸毒阴风刮散了,他才把脑袋从老山羊皮袄里露出来。见牛拴拴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知道他中了尸毒。连忙从地上蹦起来,跑进窝棚,端着一个铜盆出来。那铜盆里盛着半盆牛尿。三步两步走到牛拴拴身边,二话不说,将半盆牛尿一股脑儿全浇在他头上。
牛拴拴立刻被牛尿的腥臊刺激醒了。磕喽磕啦一顿咳嗽,鼻涕眼泪全流出来,跟牛尿混合在一起。
他挣扎着坐起来,甩了甩脸上的牛尿,晕头转向地问道:
“大。咋回事?”
“你中了尸毒了。我刚把你救醒。”
“额脸上湿乎乎的,疙瘩麻西是个啥?咋这么骚腥?”
“牛尿。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法子。在矿井里挖煤偶尔也会碰上尸毒阴风。万一中毒,用牛尿浇头可以解毒。额刚才看你给尸毒迷昏了,心里着急,半盆牛尿全浇你头上了,所以这么骚腥。”
半盆牛尿?!牛拴拴听了心里好大不乐意,可是嘴上却不敢说。
“额明白了。大,谢谢你救命之恩。”他用棉袄袖子使劲擦脸上的牛尿和鼻涕,“半盆牛尿全浇额头上咧。那地下的人咧?他们中了尸毒咋办?”
“他们身上贴着青乌盟主做法的黄符咧。应该没事。过会儿还没人出来。你再下去看看。”
“牛尿都浇完了。额下去再碰上尸毒咋办?”
“没事。额刚才给你头上浇牛尿的时候,你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肚子里有这么多牛尿,足够骚腥。再不会中毒咧。”
喝了几大口牛尿?!额滴娘唉!牛拴拴只觉得反胃要呕吐。又担心把牛尿吐出来,待会儿他们不出来,自己下去坑道再中了尸毒。可不是耍头。连忙闭住嘴,要紧牙齿。一声不言语了。
再说坑道里面,一阵尸毒阴风吹过,两盏铜油灯被吹灭了,变得一片漆黑。
青乌于尽管有青铜古镜护体,不怕尸毒。但是感觉体内的热气似乎一下子被尸毒阴风带走了,犹如掉入了冰窖,寒冷彻骨。当下气运丹田,念动咒语,催发阳气,好半天身体才暖和过来。
他借着青铜古镜的微光,看看身后的十二后生,个个嘴啃泥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们咋样?没事吧?”青乌于问道。
“没事。”众人回答。
青乌于看他们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吩咐道:
“尸毒阴风吹过去了。坐起来吧。”
十二后生坐起来。铜油灯被吹灭了,坑道里黑咕隆咚,彼此互相看不清。只能看见夯土壁窟窿旁,青乌于的一张脸被青铜古镜的毫光映照得惨白,犹如死人一般。
“青乌盟主?你的脸咋跟白纸似的?什么情况?你没事吧?”他们问道。
“没事。”青乌于兀自心有余悸,“刚才好险!这墓穴尸毒阴风厉害的紧。你们趴在地上没有被吹到。我却站着咧,被吹个正着。有这面青铜古镜护体。虽然没大碍,但是被吹得冰寒彻骨,浑身血液都冻僵了,所以脸才那样惨白。刚才念咒发内功,这才恢复阳气,缓过来了。”
额滴锤子!十二门生闻言大惊。心想这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幸亏青乌盟主早让我们趴地上不许动弹。否则被尸毒阴风吹上那还得了?栓在两条绳子上的蚂蚱秒变两串冰糖葫芦。
青乌于让后生用火镰重新点燃铜油灯,照亮了坑道。
“咱们进墓穴还不知道会有啥情况。大家小心。一切听我的号令行事。”青乌于叮嘱道。
“是。青乌盟主。”大家齐声应诺。
青乌于将一盏铜油灯挂起来,对最后面的四个后生说道:
“你们四个留在外面。手拉着绳子,随时戒备。万一墓穴里遇到啥情况。我喊拉绳子。你们就拼命拉绳子。”
“是。青乌盟主。”四个人齐声回答。
青乌于指了指夯土壁上刚凿出来的三尺见方的窟窿,对其余几个后生说道:“咱们现在进墓穴。我先进。你们跟在后面,一个一个地进去。不要乱了。”
“是。青乌盟主。”
青乌于将青铜古镜对准窟窿,口中念念有词,咿咿啊啊念动咒语。念罢,伸出二指,喊一声“疾”。只见古镜射出一道白光,从窟窿射进墓穴里,消失不见了。
青乌于稍待片刻,凝神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
他于是丹田吸一口气,手举着青铜古镜,一猫腰跳进了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