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黑夜很长,但没有等不来的黎明。
早上起来,李伯斯等人个个表情严肃,眉头紧锁。待会儿就要穿越鼠狼谷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士兵给大家端来了黄鼠狼肉泡馍,众人甩开肚皮吃了一碗。想想,即便五头牛打头阵,大家只须跟在后面跑啊跑玩命跑就行。但这也需要体力啊!于是不约而同地又吃了一碗。
两碗黄鼠狼肉泡馍下肚。肚子里一阵暖洋洋。饱了。
该咋咋。爱谁谁。头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豁出去了。
牛小栓指挥调度,让四个士兵拉牛车,把四头牛替换下来,交给李伯斯。
李伯斯绷着小脸,指挥丘家藤瓜哥俩和烂脚柄根,将士兵长枪上的刺刀绑缚在牛犄角上,明晃晃灼人双目,眨眼将五头牛变成了战牛。
他接着叫他们往牛尾巴上浇油。
这回牛不干了。
一个个将身体转了一圈。五个牛屁股朝里,五个牛头朝外。犄角上刺刀明晃晃,瞪起牛眼盯着众人,看谁敢往他们尾巴上浇油?
“什么情况?”李伯斯着急地问。
丘家藤瓜哥俩手忙脚乱地吹了一通擀面杖。
五头牛梗着牛脖子一声不言语,眼神里满是不服,变成了五头愤怒的牛。
“金丝法王,咱猜这是五头牛不愿意尾巴上浇油点火。”丘家藤瓜哥俩说道。
“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么?怎么变卦了?”
“咱也不晓得。要不然你自己吹擀面杖问问五头牛?”丘家藤瓜哥俩把满身尽是窟窿眼的擀面杖向李伯斯递过去。
“我又不会吹擀面杖,给我干嘛?”
李伯斯一把推开擀面杖,气呼呼地说道,
“我们不在牛尾巴浇油点火就是了。毕竟,牛的尾巴只有一条,烧完了就完了。我也不想它们变成五头秃尾巴牛。问题是,不浇油点火它们跑得快吗?”
丘家藤瓜哥俩呜呜咽咽地吹一通擀面杖,把李伯斯这段话告诉五头牛。
五头牛用牛蹄子往地上狠狠一蹬,直蹬出一个坑来,抬起牛头,朝着李伯斯哞地叫一声。
“是骡子是马还是牛,拉出来溜溜。没问题!待会儿走起来你就知道了。瞧好吧!”丘家藤瓜哥俩翻译道。
握草!它们有说那么多话吗?我明明只听见一声哞。李伯斯心里骂道。不过,他可不敢把这话讲出来。否则丘家藤瓜哥俩又该递给他满身尽是窟窿眼的擀面杖要他自己问牛了。
“好了。明白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好了。”
李伯斯挥挥手,示意大家收起油桶,不要往牛尾巴上浇油了。
五头牛这才放下心,散开来,重新编排好了队形。
黑白花牛在最前头,其余四头头牛分列左右两边,组成一个箭头形状。
“请金丝法王上牛。”丘家藤瓜哥俩恭敬地说道。
猛地油!有没有搞错?我今天还骑牛?这不是要我送死吗?
李伯斯立刻皱起眉头,刚想说不。话还没说出口,只见黑白花牛已经匍匐在地,等他上去呢。都怪自己异想天开大摆什么火牛阵。现在报应来了。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怎么好意思退缩呢。
所谓骑牛难下。今日是也。
短暂的一瞬间,李伯斯恍惚觉得鼠狼已经冲杀过来,自己骑在牛背上,无处躲无处藏,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请金丝法王上牛。”丘家藤瓜哥俩又请了一回。
“好。”李伯斯答应一声。
他深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去,身体轻轻地一转,侧身坐在牛背上。黑白花牛直立起来,仰头哞地叫了一声,甩开四蹄,走在最前面。其他四头牛分列左右,随着它的节奏前行。
恐惧是短暂的。仅仅一瞬间。接下来便是至高荣耀。
李伯斯在牛背上坐直了身体,后头看一眼。只见丘家藤瓜哥俩,烂脚柄根,还有众士兵,全都缩着脖子跟在后面。唯有自己高高在上,引领前行。
牛小栓则走在最后面收尾,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一副任凭风吹浪打的模样。
这时候,一直呆在可拆卸式密闭车棚屋里面的海盗查理和阿拉骚蕊,感觉有些异样,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掀开破席子,双双露出头来。
“血栓少校?什么情况?”
“前面要穿越鼠狼谷了。”牛小栓平静地回答。
“鼠狼谷?什么鼠狼谷?”
额滴娘娘!这可说来话长了。不如不讲。
“没事。你们呆着吧。继续科学探索要紧。外面没啥事。”牛小栓回答。
“噢。”两个人缩回脑袋,关上了破席子。
众人保持这样的队形,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来到一处所在。
古道忽地一下子变窄了。两边山脉陡然高了许多。天空淡淡地泛着蓝色,漂浮着两团雾状的云彩。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栓少校,是到鼠狼谷了么?”李伯斯高声问道。
“大概是这里吧。还有没有别的路?”牛小栓反问道。
李伯斯目光逡巡一圈,“没了。只有这一条路。”
“那就是了。直着往前走吧。”牛小栓掏出枪来,打开了枪栓,高举在手里,告诫左右,“大家多加小心。”
李伯斯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脊梁沟犹如触电一阵痉挛。
他咽口吐沫,手一挥,喊了声:
“前进。”
天空有几只猎鹰在空中徘徊,从高空俯视进入鼠狼谷的一干人马。没有风。树木静静地垂着枝条。山石岿然不动。犹如风暴来临之前的宁静。
李伯斯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响。
他目视前方,观察任何可疑的迹象。
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牛蹄踏在古道上的哒哒声。还有手推车的吱扭声。牛车轱辘的哐当声。
万籁俱寂。
突然一下子,前方豁然开朗。大家已经穿越了鼠狼谷。
握草!就这么过来了?
李伯斯简直不敢相信。他扭回头,见鼠狼谷已经被甩在了后面。一干人马,犄角上绑缚刺刀的牛,牛车,手推车,全都安然无恙。
什么情况?说好的鼠狼呢?
丘家藤瓜哥俩先自怪叫一声道:“额滴娘娘!简直吓死人了。咱就说嘛!根本没有什么鼠狼。从没听说过嘛。好没来由地编出这个故事来。真是!吓也吓死了。”
烂脚柄根收起修脚刀,失望地叹一声:“虚惊一场。”
炸雷乔治懒洋洋地收起导火索长短不一的炸药包。快枪亨利将打不响的毛瑟长枪和勃朗宁短枪放进背篓藤筐。
好险!差点儿露了馅。总算鼠狼给面子。
两个人轻松地唱起来:“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鼠狼会在任何地方等着我!”
李伯斯挥手示意大家原地休息。
他自己从牛背上跳下来,走到牛小栓身边:“小栓少校,什么情况?说好的鼠狼呢?”
“看样子根本没有鼠狼。只是个传说而已。”牛小栓微笑着回答。
李伯斯也笑了,不无遗憾地说道:“看样子火牛阵派不上用场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管怎么样。金丝法王的火牛阵摆的厉害。即便真遇上鼠狼,也能大获全胜。”牛小栓安慰道。
他叫士兵解下绑缚在牛犄角上的刺刀。让几头牛散开休息了。
士兵埋锅造饭。
大家一边吃黄鼠狼肉泡馍,一边有说有笑,气氛倍感轻松。
吃过了饭,牛小栓说道:
“上路吧。我们今晚就能到达拜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