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产的妇人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双手耷拉在床边,双目紧闭,面色扭曲,嘴角却泛着一种奇异的笑。
她的身上、腿上,沾满了血。屋中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洋医生从未见过如此产妇,直瘆得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便探出头去唤钟发进屋。
钟发紧张的守在门口,一听洋医生的话,面露难色,“我是她公公,男女有别,她生孩子,我在身边看着不合适吧?”
洋医生:“在医生眼中是不分男人和女人的,你快进来吧。你那个佣人呢?”
钟发道:“他为了请产婆,在大风大雨中跑了半天了,我让他去休息了。”
他要避嫌,更不想伙计那种下人看到内当家生孩子的样子,也不去喊阿福,而是唤来火房的陈破,让她一起进去帮忙。
陈破一开始就是负责给内大家擦拭身子的,可内当家不断流血,她看着直昏昏,这会儿是死活不肯进去了,那怕钟发说愿意给她给多钱,她也摇头不从。
钟发无奈,为了儿媳和孙子,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帮忙。
眼看着内当家一点动静都没有,钟发心中兀自一激灵,暗说她只是疼昏过去了。
“洋医生,你快想想办法把孩子弄出来,这已经好半天了,我怕孩子会出事。”钟发催促道。
“老先生你不要着急,我想想办法。”
洋医生说着,抬手就往妇人的肚子上轻轻按了按。
她的手刚刚接触到妇人肚皮,里面的孩子就猛地往上顶,惊得洋医生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
一个腹中的胎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心疑归心疑,既然胎儿能动,那说明他还活着,这是好事。
可看妇人的情况,该是保不住了,不敢进将孩子取出来,怕是要一尸两命。
洋医生让钟发上前帮忙拉着妇人的腿,她则在妇人肚子上按,力求用外力将孩子推出来。
钟发羞得老脸又红又黑,只能搭了块布在妇人腿上,双手扶着,头则迈到一边去了。
他能感觉到洋医生在内当家的肚子上使力,期间还不断发出一句句他洋文,他听不懂,也不敢问,更不好意思回头瞧一眼。
滋!
突然间,钟发感觉有什么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喷到他的脸上,忍不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钟发只觉气喘不顺,向后一跌,靠在墙上有气进没气出。
只见内当家的肚子撕开了一个需呼呼的大口子,此时她腹内空空,孩子依然不在。
再看洋医生,她的肩头上端着一个血呼呼、毛茸茸的小怪物,似猴似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着诡异的蓝光。
只听它怪一声,冲着钟发诡异一笑,抬手一挥,那形如利爪的手,竟一下就在洋医生的头给切开了。
那小怪又是抬抓一撕,洋医生的天灵盖轻易就被掀了起来。
钟发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肚中翻江倒海,眼前一黑,身子贴着墙倒下,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后屋休息的伙计阿福缓缓醒来,此时风雨已经停了,掌柜家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阿福挺担心掌柜和内当家,并起床去探看情况。
院堂静悄悄的,冰雹也已经融化成了水,屋檐上还偶有水滴滑落。
火房还闪着淡淡的火光,内当家的屋内也亮着灯火,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掌柜的!?”阿福轻声喊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听听里面,静得出奇。
阿福暗觉不妙,若果内当家的生了,不应该静得如此诡异,掌柜的早盼着抱孙子呢,他这会儿怎么连个人影不见。
越想越觉得有问题,阿福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只往里面瞟一眼,阿福差点就被吓昏过去。
洋医生倒在地上,天灵盖被揭开了披在肩上,白色的衣裳这会儿全是血痕。
她的大脑不翼而飞,更为诡异的是,她的两只眼睛,这会儿只剩了两个血窟窿。
内当家的赤条条的躺在床上,歪着头,面色僵硬惨白,显然也是死了。
一刀恐怖的血口,从她下腹只开到胸口位置,黑乎乎的一个血槽,哪里还有什么孩子。
再看看墙角,掌柜的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阿福忍着想要逃走的冲动,硬着头皮走进去,抓着钟发又是摇晃又是呼喊。
须臾,钟发猛的醒来,面色惊恐的大喊:“鬼,鬼,鬼胎杀人了,鬼胎杀人了!”
阿福听得头皮发麻,只能急忙把钟发往外面拖,免得他看到里面的血腥场景又昏死过去。
将钟发拖到外面给他灌了两口热汤,他的情绪这才略微稳定了一些。
“阿福,快,快去报官,鬼胎杀人了,小蓉她真的生下了个鬼胎。”钟发依旧面色惊恐,身子发抖。
阿福给钟发披上棉被,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滨州府跑去。
接到报案后,郑班头带着几名衙役和常仵作奔赴百货全。
一到钟家,几名衙役闻着酒香,也不先去勘察现场,直接拿起两坛美酒就喝了起来。
郑班头斥责了他们两句,带着常仵作进去查看。
一进屋,饶是他们这些衙役看到过各种凶杀现场,此时也是暗自一惊。
钟家的媳妇怀了鬼胎,这早早的就在滨州城传开了。
不过以前,大家都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聊话而已,并没有人真认为人怀了鬼胎。
可如今看到这场景,郑班头和常仵作也都有些不淡定了。
常仵作查看了一下洋医生及其钟家媳妇的尸体,断定两者的伤口是同一利器所为,可到底是何利器,他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判断,且因为案件涉及到洋人,他也不敢直接做深入查验尸体,只得上报。
这本该只是一起普通的怨妇难产死亡案件,可如今胎儿不见了,洋医生还血溅当场,这案件就变得扑所迷离起来。
洋人不相信鬼胎这一说法,一口咬定是有人设计害死了医生,毕竟民间的排洋团体可不是一个两个,有外国人被杀害,也不是一次两次。
洋人不断施压,朝廷也逼着滨州府尽快破案,务必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