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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悬疑灵异 > 那个村 那些人 那片墓地 > 第六章 小城故事

方静在文化局办公室工作,平日工作出色,人缘儿也好,要提她办公室副主任的事酝酿许久,并且单位也早就人人皆知。

自从有人传方静闲话,这事就再没有人提过,方静其实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好好工作是本分,那小官不当更好,省心省力。

吴大卫到处在传她闲话,对此她嗤之以鼻。他吴大卫算什么东西,也配沾她的边,对吴大卫她只有厌恶,没有防备。方静单纯,以为吴大卫曾经对自己有好感,后来她嫁给陈念军,吴大卫因为嫉妒才故意说她闲话,日子久了,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自家犯不上为些没影儿的事去和他计较,再说,谣言只不过是暗中瞎传,吴大卫不敢正面找她麻烦,所以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吴大卫自从进城里上班,腿脚没闲着,嘴也没闲着。城里他有许多熟人,串门走访说闲话,成了吴大卫比上班更重要的事。他搞过社教,在农村待了若干日子,见了若干新鲜事,他要说给熟人听。若干谣言,都是被有心或无心的人,利用说闲话的方式传出来的。

吴大卫传方静的闲话,当然是有心的。

他从马大花和红柳滩乡民嘴中听来若干关于杨秀、方志孝的事,从父亲和表哥那儿听来若干表姐和方志孝的事,这所有的事纠缠在一起,他自己择不出个头绪,于是,他就在城里找熟人朋友帮他去捋、去顺,也算他聪明,讲这些事的时候,他把表姐楚梅早择了出来,只字不提这亲戚关系,只去顺关于杨秀和杨秀的两个孩子。方静、方扬生在贫农杨秀家,这当然没任何问题,但他们的父亲是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杨秀曾经带过一个小哑巴回红柳滩,也只是让庄乡们晃了一眼,就把那人带走了,那人是谁,干啥的,哪儿人,谁都不知道,就连那人是不是真哑巴也没人知道。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就连杨秀本人也说不知道那人家是哪儿,这就不能不让人们心里犯疑。后来,杨秀生下俩孩子,她带俩孩子回了红柳滩,哑巴却没回来,她对庄乡说哑巴死了。生生一个大活人,年纪轻轻,怎么说死就死了,人们心里犯嘀咕,背地里议论起来,都说那哑巴来的蹊跷,庄乡爷们儿谁也没听他喉咙里吧哑个动静出来,人们都说,看那个人的眼神和举动,好似不像是哑巴,不定是杨秀哪儿弄来个替身充当孩子的爹罢了,若真是这样,方静、方扬的亲爹是谁,可就真成了一个谜。

最精彩的是吴大卫嘴里还有一个关于方志孝和杨秀的故事。

“那方志孝逃到台湾前,应该是回了一趟红柳滩,他大哥二哥都不在了,爹娘近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得回来告个别。方志孝的爹娘在孤岛种过地,是杨秀陪着……”吴大卫说。

“庄乡们说,杨秀其实与方志孝早就认识,她出嫁那天,进了红柳滩,没进婆家门,先就闯进方志孝家里……”吴大卫说。

“方扬当兵走的时候,方志孝的娘大街上拉着方扬,硬说方扬是他儿子方志孝,老婆子疯了若干年,那天一见穿了军装的方扬,好似一下醒过来一样,庄乡都说疯老婆子好眼力,岁数大的人都说,那方扬穿上军装,像是一下长大似的,咋看咋像方家儿子方志孝……”吴大卫说。

吴大卫的这些话,在哪儿都敢说,因为他说的都是有影儿的事,虽说有点断章取义,但毕竟不是无中生有。

一些日子过去,在小城若干人心里,都认定了方静就是那个逃到台湾的**杀人犯方志孝的亲闺女。

吴大卫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这句话。

方静在迷迷糊糊中,成了小城里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天方静上班后,办公室同事告诉她,让她去局长办公室,说局长有事要和她说。

方静敲门进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椅子上没动,只点点头,示意让她坐下。

“局长找我有事?”方静问局长,她以为局长找她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

“也没啥大事,只是……”局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他觉着要说的这事,实在让人难堪,不只是让方静难堪,他这个说话的人也觉着难堪。

“有事您就直说么……”见局长这样,方静觉着实在奇怪。

“……你和你对象是同一个村的吧?”

“是,我们是同一个村的,从小一块儿长大。”

“听说你娘和你对象的亲生父亲,过去……”局长的话问的很直接。

“对,过去我娘和念军的亲生父亲有过一段婚姻关系。后来,念军的父亲被误以为牺牲了,我娘改嫁后生下我,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方扬,在部队。”方静心里很震惊,她想不到自己的身世被单位领导这样坦白直接的摆到桌面上,心里又羞又恼,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平静如实的回答局长的问题。

“你娘改嫁的时候,念军的父亲还活着,是吧?”局长明知故问。

“念军的父亲不是我娘改嫁的时候还活着,到今天,他老人家还活的身强力壮,当初敌人把他的尸首送到我娘面前时,只是个误会,那尸首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全村人,包括我娘在内,谁也认不清那尸首到底是谁,是到后来念军的父亲回到村里,全村人才知道当初敌人送回来的只是一个替死鬼。”方静心里翻江倒海,想不到谣言传来传去,竟然就被传到自己被调查的地步。领导既然找她谈话,她就必须要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真实情况如实说出来,尽管有些话,她实在不愿意说给别人听。

“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早就去世了……”

这些日子陈念军曾提醒她,说话千万要小心,这年头,莫须有的罪名层出不穷,何况你还真有些是说不清楚,比如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和念军的婚事……你娘不反对?”

“两家老人是因为误会才分开的,本来就无冤无仇,再说,眼下念军也不认红柳滩的父母是亲生父母。”

“认不认那都是他的亲爹娘,听说前几日你城里的公公婆婆去红柳滩宴请亲家,陈念军的亲生父母可是主角。”

“城里的公公婆婆和红柳滩的老人,那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听老人们说起来,解放前他们就是出生入死,并肩战斗的好战友。”这个问题方静回答的很聪明。

“听说在那宴席上坐上首的,可不是他们这老战友,是村里一位姓方的老人……”

“那是方家爷爷,叫方明奎,是县里有名的老烈属,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一家三口,都是为革命牺牲的,村里人都十分敬重方家爷爷。”

“你那方家爷爷可不光是有两个为革命牺牲的儿子,听说还有一个儿子是**杀人犯,解放前夕逃到台湾去了……”

方静不明白局长为什么要提到逃到台湾的方家爷爷的三儿子,她一时无语。

“再说,咱这当地风俗,儿女大婚,这亲家宴上,可不是随便在村里找个可敬重的老人就能去上首席位上坐的,那可是至亲长辈的座位。”

“我们结婚,喜事新办,家里没设酒席,亲家宴在红柳滩办的,这都是家里老人的意思,我和念军都没参加,这里边到底是有没有不妥,那都是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不清楚。”

“虽说你和陈念军不在场,可听外人说起来,你们家可是方家长辈出面会亲家呢。”

“我姓方,方家爷爷也姓方,又都是庄乡老友,我娘当初陪方家两位老人躲灾难,一起在孤岛种了两年地,听娘说起来,打从那时候,方家老人就想着要认我娘做闺女,眼下儿女大喜事,我家又没有亲戚近族,我娘请方家爷爷到场,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事。”

“你娘和方家的关系可不只是在孤岛种地这么简单,你娘嫁给红柳滩陈念军他亲爹时,没进陈念军他爹的新房,先奔了方家,先进的那个逃到台湾的方家老三方志孝的新房……”

方静傻了,这事她真是不知道。

“你亲生父亲姓啥?”局长又问。

“姓方吧……我和方扬生下来就姓方。”

“你们老家是哪儿,爷爷奶奶呢,见过吗?老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局长还问。

“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娘也不知道,还是知道故意不说出来?”

“不是我娘不说,她是真不知道……”方静有些底气不足。

“孩子都生了,你娘能不知道你父亲家是哪儿?”

“我父亲他……他是个哑巴……”

“你父亲是个哑巴,这话也是你娘说的吧,方静,这话你信吗?”

“我……我信……”

“方静,我也不想为难你,关于你父亲、你母亲,最近外边有些传言,我问这些,也是迫不得已,今日你先回去,若是想起来有啥要对我说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方静云里雾里,脚踩着棉花堆一样。

回到办公室坐下,再仔细想这些事,越想越迷糊。对于早故的父亲,过去她也曾无数次想过,但毫无印象的亲人,想过之后,还是毫无印象。对于父亲,母亲从来不提,她生下来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试着问母亲,关于父亲,关于父亲的一些基本情况,母亲都避而不答。

“你爹他是哑巴,家是哪儿,家里还有啥人,他啥都说不出来,你们生下来,你爹就死了,掉水里淹死了,一句话没给咱们留下。”

这就是母亲对方静、方扬介绍的关于他们的父亲,他们的身世全部内容。

许多年过去,方静、方扬都相信母亲的话是真的。

但是今天,却有人跳出来要查她,母亲的话,她和方扬都信,可有人不信。

方静有点无所适从,迷惑中,似乎还多少有点期待,若是传谣的人有能耐,真能给她和方扬找个亲人出来,这不更是好事,便是父亲不在了,有爷爷奶奶,叔、伯、姑,什么亲人都行,强似她现在这样,除去母亲和方扬,连一个沾点血脉关系的亲人、亲戚都没有。

方静突然觉着这么多年,自己活的很孤单。

方家爷爷,方家老三方志孝,一个逃到台湾的**杀人犯……局长为什么老是挑着方家人这个话题,莫不是我娘与方家人真有什么什么来往……

莫不是那逃到台湾的方志孝……

方静莫名的惊出一身冷汗。

与方静对桌办公的同事小张悄悄进来,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局长和你谈话了?”小张轻声问她。

“谈过了……”

“局长脸色不好看吧,怕是昨天晚上喝多了,今日还醒不过神来呢……”

“你说局长他……”方静不明白小张话里的意思。

“昨天晚上,我看见吴大卫提了若干东西去局长家,在他家待到很晚才走,走的时候喝醉了,像是醉的不轻,咱们局长出来送他,我听着局长也醉了,醉的也不轻。”

方静知道,小张与局长住邻居。

晚上回家,方静把局长找她谈话的事,细细和家人说了,亲人面前讨个主意。

“静儿,领导找咱谈话,咱就实话实说,你清清白白的身世,不怕外人胡说八道,无中生有,更不怕别有用心的人拿你亲生父亲的事来伤害你。”

陈俊明沉稳的态度让方静感到心里踏实了若干。

“就是,干屎抹不到人身上,你亲爹那个人我是亲眼见过的,红柳滩庄乡爷们儿都亲眼见过,长的挺俊的一个人,就是不会说话,你娘带他回红柳滩,在我家吃的饭,我就是证人嘛。”

“您真的见过我爹?”方静问婆婆。

“这有啥奇怪的,我不光是见过,我们在一起待了一整天,你爹那模样我可看仔细了,静儿,方扬长啥样我不敢说,你长的,可真随你亲爹,眉眼都像,你爹脸上揭下来的一样。”

婆婆的话,让方静心里更踏实。

“明日我就找吴大卫算账,我明明是有亲爹,清清白白一个贫农出身的人,他凭什么无中生有,到处传我谣言。”有公公婆婆作证人,方静立时觉着底气十足。

陈念军半天不说话,这时提醒方静:“你去找吴大卫咋说?他若是承认所有话都是他传出来的,你能治他啥罪?论公他是向有关领导如实反映情况,论私他是酒桌上说闲话,背地里说这些事,虽不光彩,却不犯法。这事越闹越大,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传的越远,传来传去,假的也就传成了真的。”

“没法治他,任凭他满世界胡说八道,毁我一个清白身世……”方静委屈,心里不服。

“要治他也得等时机成熟,眼下他只是胡说八道,人要是诚心使坏要害你,他就管不住自家那张嘴,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以为你怕了他,认为你确实有大问题,等哪天他真把事挑到明处,再找他算账不迟,眼下你去找他,抓不着他脖子,踩不着他尾巴,和他讲理那是白费功夫。”

“那就由着他往我身上泼脏水?”

“先由着他泼呗,他越泼越得意,得意忘形,不定哪天,他就掉进自己泼的脏水坑里淹死。”

一家人都觉着陈念军说的有道理。

有陈念军撑腰,方静也就安心了。每天照常上班,局长没再找她,她当然也不去主动招惹领导,日子安稳了,方静甚至觉着那日局长找她谈话,说不定就是因为喝酒喝的太多,一时没醒过神来。

陈俊明背地里找过陈念军。

“静儿的事,你到底是个啥看法?”

“无风不起浪,吴大卫不知和方静结了啥仇,明目张胆和我们作对。”陈念军心有疑虑。

“静儿的身世应该没有啥问题吧?”陈俊明也是心有疑惑。

“静儿的身世有没有问题,您这老一辈人最应该明白,我们年轻,哪儿找证据去。”

“静儿的亲生父亲我们真是见过,也就是见过那么一面,他不吭一声,不敢抬头看人,我连他长啥样都没看仔细,就那一面。等后来静儿和方扬随他们的娘再回红柳滩,那哑巴就没再回来,说是死了。”

“爸,我不敢对方静说实话,怕她心理负担重,承受不了,其实,近些日子,我周围有几个朋友,也都在提醒我关于方静的传言,仔细想起来,朋友们虽说都是好意,但他们其实也在怀疑方静的出身。不瞒您说,就连我自己近些日子也在想,方静的父亲真是哑巴吗?若不是哑巴,又能是谁?吴大卫传谣是别有用心,他其实是想把方静的出身硬安排在方家老三,那个逃到台湾的方志孝身上,我觉着这好似不大可能,但我也确实想不出来方静、方扬到底和谁有关系。”

“和谁有关系也万不能和那方志孝有关系,当初方志孝是党组织送他走的,这事我比谁都清楚,方志孝最初在天津地下党的帮助下,为党做了不少工作,立下过大功,救了不少人,也是因为这,他才被捕、叛变,去了台湾,我敢作证,那方志孝自从离开红柳滩就再没回来过,一次也没回来,方静、方扬万不能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方静、方扬这两个名字,能是我杨秀大娘起的吗?”陈念军盯着陈俊明问。

“咋不能是她起的,不是她起的,也许是哑巴……”

“哑巴连家是哪儿都说不出来,能起出这么两个好名字?”

“名字就是记号吗,一个闺女,一个小子,起这两个名字咋了?”

“方静、方扬这俩名字,应该是个有学问的人起的,再说,哑巴不知道家是哪儿,杨秀大娘咋知道他姓方?”

陈俊明看着陈念军,他知道,关于方静的出身,不但是外人再传谣言,就是陈念军,心里也有了怀疑。

其实,关于杨秀和她的两个孩子,陈俊明心里一直存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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