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天看着她,“与其让他们自己去找你,倒是不如我带你去见他们。让你陪我一起回去,到时候我跟他们说清楚,也不会让你为难。”
孟晓有些赧然,颢天当时并没将他的想法说出来,以至于她还以为颢天是想她在他父母面前不好意思拒绝他。现在看来,是她误会他了。
颢天见她有些不自然,只当她是被自己看得不好意思,目光克制而守礼的错开,语气里掺杂了温柔的无奈,玩笑道:“不过这想法也不对,本来就是我的锅,不应该拿你当挡箭牌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和我爸妈说清楚的。”
孟晓脸上的热意散了些,闻言抬起眼,说道:“也好,不过他们始终是长辈,理应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们。等我出院了,你安排一下时间吧。”
“再说了,你做饭的手艺得伯母的亲传,我怎么也得找个机会尝尝伯母的手艺啊!”孟晓俏皮地眨眨眼,笑着道。
颢天一怔,见她神态认真不似玩笑,眼底的讶异慢慢化为笑意,声音轻而温柔:“好。”
“陈导的戏马上开拍,我现在还在住院,恐怕来不及,估计要错失这次机会了。”孟晓正色道。
“不用担心,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陈导,陈导说这个女主角不会定别人,让你好好休养,休养好了就去报道。”颢天说道。
孟晓真的很感谢陈导,她以为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要失之交臂,但是没想到陈导会如此看重她,她更要努力地演好这个角色,不让他失望了。所以在医院的这几天,她也没有闲着,一直专心致志的研究剧本,把觉得需要注意的地方标注起来。
剧组开机仪式后的第七天,沈文豪找来的护工到位,孟晓讶然地说道:“哥,你没搞错吧,你怎么让璐璐来了。”
“他没弄错,是我缠着他要来的。”璐璐笑眯眯地说道。
“璐璐,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碍了,而且拍摄条件很艰苦。”孟晓劝道,然后又数落沈文豪:“哥,你也不拦着点,璐璐要是累到了,你不心疼啊!”
沈文豪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璐璐也替他开脱,“你也别怪他了,这不是学校放假了吗,反正也没事,我跟着你既能长长见识还能顺便照顾你,这不是挺好嘛,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璐璐心意已决,孟晓也只好答应了。
孟晓离开医院直奔机场。璐璐从包里翻出一个软枕递给她,小声地说道:“我听颢天哥说《先婚后爱》前期拍摄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住宿和餐饮条件估计不会太好,缺东西的列张清单出来,等下飞机之后,我去买一些东西给你捎过去。”
直到孟晓抵达拍摄地,才明白过来颢天为何三番五次强调剧组条件不好这一点。《先婚后爱》开篇就是男主秦清越少年肆意,经常去各种地方冒险。
见惯了城市的繁华,又不喜欢普通乡村生活的平淡,秦清越索性既定计划,改变路线一路向着山野田林走。
山野风光清新自然,被镜头框住拍下来的时候往往很养眼,但真的置身在荒郊旷野,才能体会内里艰辛。小山村没有像样的酒店、旅馆,陈正便让人直接租下了村子里房间最多的两栋楼。
孟晓分到的这间看起来还算干净,屋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用来放衣服的木头箱子,看起来有些简陋。剧组工作人员看了眼木板床上直接铺着的一床被子,有些惴惴不安:“顾老师,要不我再去给你要一床被子吧?铺床的木板很硬,我怕……。”
看出小姑娘的不安,孟晓收回打量的目光,温声安慰她:“没事,被子我这边有准备,出门在外就不讲究那么多了,也算是一种体验了。”没想到孟晓会这么好说话,小姑娘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侧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大的喧哗声。男人声线清冽,十分悦耳,说出来的话却隐含不耐烦,听起来让人感觉格外不舒服:“……那床是给人睡的吗?我刚躺上去都感觉腰快断了。”
紧跟着是一道有些怯怯的女声:“这真的已经是条件最好的房间了……要不我再找人将房间收拾一下?”孟晓身边的小姑娘闻言有些紧张,见孟晓眉心微皱,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一颗心砰砰乱跳,想要解释却见孟晓抬眼向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
说话的男人正不耐烦地一手压着眉心,侧脸清俊异常,说出来的话却和长相截然相反:“还收拾?都收拾三次了也没见哪有区别。行了行了,你去忙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跟在他身后的剧组助理也是个年轻小姑娘,眼睛里滚着泪,却忍着没有往下掉,但声音里却带了丝不甚明显的哭腔:“我这次一定能收拾好的!真的!”
孟晓远远看着,眉心越拧越紧。前一世,媒体曝光过很多明星这种荧幕前一套、私下又是另外一套的作态,也有很多明星曾因气愤而出手相助过。但有小道消息传言说那些被帮助工作人员被辞退,孟晓才知道很多事并没那么简单。
就像现在,她很想走上前为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说话,但她却不能。脚尖一转,孟晓侧过身,做出一副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样子,神态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偏头笑道:“我来之前颢天哥把剧组条件说得特别艰苦,我还当有多严重,现在一看其实也挺好的。”璐璐会意,笑着附和点头。
两人配合默契,看得一旁的剧组小姑娘颇有些目瞪口呆。孟晓心中暗暗摇头,似是不经意地看向走廊尽头,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这是吴老师吧,吴老师这么早就到了?房间看过了吗?条件还算不错。”
那个被孟晓称作吴老师原本黑着的脸一秒放晴,半点看不出之前对房间不满的样子,笑着道:“我也刚来一会儿,房间确实挺不错的,看来我和小孟的审美挺一致的。”说着,吴老师往后扫了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去房间的路我记住了,辛苦你了。”
刚被怼得险些哭出来的小姑娘如蒙大赦,鞠躬后感激地飞快看了孟晓一眼,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吴老师真名叫做吴峥,演戏没几年,因为颜值吸引了一大票的粉丝,但始终演着男二男三,不温不火的,对于孟晓,吴峥当然认识,毕竟前一阵网上的那场撕逼大战,想不认识都不行,而且他非常清楚,孟晓背后的人是多强大。
吴峥想和孟晓套近乎,一张脸上堆着笑,“孟老师是刚到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耐着性子应付他几句,孟晓借口休息,关上门,将闲杂人等都挡在了外面。
璐璐坐在地上的一张小毯子上整理衣服,语气有些鄙视地说道:“那个吴峥也太可恶了,亏得那些女生还把他奉为古装男神,没想到私下性格这么……这么恶劣。”
璐璐很注重自己的涵养,即便骂人也只用不痛不痒的词语。孟晓倚在床头看剧本,闻言不由一乐:“人在现实和荧幕上总是有些区别的……那些小姑娘就是分不清现实和荧幕。”
璐璐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不会这样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北音怔了怔,然后笑开:“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迷失自己的?”
“你的话,我记下了,时刻监督你!”璐璐用手指戳了孟晓的屁股,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闹了一会儿。
“你先休息,我回我的房间了。”屋中光线暖黄幽暗,木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复又紧紧关上。
孟晓盯着紧闭的门缝看了片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又想到地下车库那批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但若不是仇家,对方又会是谁?居然下这么大的狠手?
孟晓躺在床上,脑中空茫茫的好似被罩了层半透明的白纱。她手里捏着剧本,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剧本上划来划去,手机提示音却突然响起。山中信号不好,时断时续,孟晓的手机沉寂了一天,几乎是顷刻间就涌进了许多新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沈文豪发来的,时间是两分钟之前。看清内容,孟晓一怔。
大哥:警方那边问出了些消息,给你打电话一直暂时无法接通,看到消息后给我回个电话。等着你。
孟晓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想到沈文豪这么晚还在为她的事情折腾,她微微抿唇,拨通了电话。
沈文豪接得很快,声音里难得多了些疲惫:“晓晓,你和璐璐都安顿好了吗?”
“已经安顿好了,住宿条件还可以,哥你别担心。”孟晓认真回答,抓紧时间问道,“那几个人又交代什么了?”
“警方审讯出来的结果和你之前审出来的差不多,他们打算绑架你,对你图谋不轨。”由声音都能听出沈文豪的心情究竟有多糟糕,“动刀子是因为颢天突然出来,而你又太过厉害,他们应付不来。”
孟晓嗤笑了一声,“他们有说是哪个女人指使的吗?”
一阵山风从半敞的窗子里吹进来,雨后湿润清新的空气一瞬席卷屋中所有角落,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好像也影响了手机信号。沈文豪的说话声变得断断续续,间或还夹杂着些轻微的嘶啦声:“……把他们分开审的……就交代了这些……主使……不祥……”沈文豪好似还想说什么,手机却不争气,略微刺耳的两道响声过后,手机听筒中的声音彻底变为了忙音。
孟晓挂断后又尝试着打回去,却发现信号又彻底变成了空格。扫了一眼其他消息,发现没什么需要亟待处理的,孟晓盘腿坐在床上,将所有人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依旧不确定。
璐璐敲了敲门,慢慢探进一个袋:“晓晓,我来给你送锁和钥匙。”
孟晓示意她进屋,指了指床头的小凳子:“坐。”
璐璐演示了下怎么将屋子反锁,确认孟晓学会后将东西放下,然后笑容满满地坐在小凳子上,轻声道:“刚才文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颢天哥这两天会借着探班的机会,送来两个保镖。”
孟晓一怔:“说什么时候了吗?”
璐璐摇头:“没说,文豪说大概就这两天。”
“我知道了。”孟晓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明天就开机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璐璐应下来,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你记得把门锁好,文豪刚才还嘱咐了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孟晓妥协地站起来锁门,璐璐终于满意离开。山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树叶上还不时往下滴着水珠,山间地面上的泥土洗饱了水变得泥泞起来。
陈正坐在导演椅上,见状一拍大腿,索性借着这天然的布景将后面的一幕戏提到了前边来。孟晓被化妆师摁着画了一个狼狈至极的妆容,戴好干枯杂乱的假发,又换上一身破烂的粗布衣袍,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又多狼狈。尤其是和一身锦衣名牌、风度翩翩的男主站在一起时,这种反差更显得格外突出。孟晓没什么感觉,剧组其他的工作人员却都一个个死死忍着笑。
陈正瞪了众人一眼,确认各机位都到位后,手一挥直接将两人赶了进去。被他严肃的工作态度影响,其他人也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孟晓趴在泥地上,身边站了五六个群演。群演年纪不大,都是村子里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没什么演戏的经验,被机器围着后更加紧张。
陈正喊了开始后,几人手足无措了两秒,其中一个感受到工作人员的目光,咬咬牙,率先抬起脚踢出一脚。孟晓吃痛,身体蜷缩起来,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伸脚的少年瑟缩了下,其他几人却都反应过来,纷纷按照剧本的要求开始对孟晓“拳打脚踢”起来。山村里长大的孩子淳朴而实在,自幼又被放养长大,虽然动作间克制了不少,但力道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