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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历史的指针 > 第七十二章 绣花针与铁梁

于惊雷告诉郭有作和彭开济,由于家里穷,他不能继续读书深造,准备到外地投亲谋生。

郭有作报考了北平燕京大学,妹妹郭蕙风则偕同彭开济准备到上海上学,他们对于惊雷的际遇深感遗憾。

于惊雷不以为然,他说:“生活嘛,无论你怎么选择,都会有遗憾。但人生无进退,天地宽窄间。人类的生命过程,本质上就是生生不息的创造接力和不断进化、不断延续,完整的人生就是走过和闯过。我们的路,有时宽,有时窄,但在窄的地方仍然可以做出很宽的事业来。若我们面对很宽的局面不审时度势,也可能走进很窄的小胡同。”

彭开济说:“在我认识的人中,惊雷的乐观和格局最令我佩服。”

郭蕙风笑道:“是啊,惊雷的观点总是让人无可置疑,好像他就是正确答案,而我们却拿错了试卷。”

于惊雷笑道:“蕙风是手里拿着铁锤的的人,看什么都像钉子,开济你天天与她在一起,可得小心点。”

郭有作也笑着说:“开济是得小心,我妹子可以说是女中张飞,惹恼了她不是闹着玩的。”

郭蕙风一记娇拳招呼到郭有作身上,“哥,你咋胳膊往外拐?”

彭开济一本正经说:“我查过资料,历史上真实的张飞文武双全,还是一位艺术家,他佩带的刀亲刻‘新亭侯,蜀大将也’;宕渠破张郃立马铭则亲刻‘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濛,立马勒铭’,他的书法深受元代画家吴镇赞赏,‘关侯讽左氏,车骑更工书。文武趣有别,古人尝有余。横矛思腕力,繇象恐难知。’认为张飞的书法造诣之高,恐怕钟繇都难及。”

于惊雷笑道:“你是想夸张飞,还是想夸蕙风呢?明人卓尔昌在《画髓元诠》中讲‘飞喜画美人,善草书’,想来蕙风这女中张飞,没少画开济吧?”

郭蕙风脸一红、脚一跺说:“哼!你们再胡说,我不理你们了。”

于惊雷敛笑说:“在子云不是我在最好的时光里遇见你们,而是遇见你们,才有我最好的时光。日寇侵我国土,真是耗子骑水牛,大的没有小的能,这个局面谁能容忍下去?世界很大,个人很小,不管怎么样,我们是绣花针与铁梁——大小自有用场。涪江波依旧,明日即长路,为表离别意,我作东,大家去望江楼痛饮一杯,权当我为你们饯行可好?”

郭有作三人不许,都说于惊雷离校最早,应由他们作东,为堪比大哥的于惊雷饯行。

于惊雷说:“既然我为大哥,那这回我说了算,谁也不许和我争了。”

郭有作和彭开济为难了,怕继续争下去会伤了于惊雷的自尊心,但他俩实在不想让于惊雷破费,一顿饭钱可能是于家几天的生活费。

郭蕙风笑道:“惊雷大哥要请我们吃饭,就让他请好了,客客气气的还算兄弟吗?”

于惊雷说:“还是蕙风妹子爽快,吃顿饭婆婆妈妈干嘛呢?”

郭有作瞪了妹妹一眼,郭蕙风若无其事对于惊雷说:“客你请,但吃什么由我说了算。”

于惊雷说:“那是当然,女士优先嘛。”

郭蕙风笑问:“不许变?”

于惊雷笑说:“不变!不然我俩拉钩上钓?”

郭蕙风说:“我们即将远离家乡,能留住绵州记忆的美食,莫过于绵州米粉,我们吃米粉去。”

彭开济和郭有作马上赞同,绵州米粉作为小吃,不会让于惊雷破费许多。

于惊雷觉得吃米粉太简单了,郭蕙风说:“你可不许反悔,再说绵州米粉距今差不多一千八百年的历史,是天下细米粉的鼻祖,怎么就简单了?”

彭开济说:“惊雷不许反悔!刘备和刘璋当年在富乐山相会,刘备耳闻蜀人善烹饪,要尝涪城美食。刘璋邀来山中一厨艺了得的主妇,现场烹煮,她以大米磨浆制成丝,辅以鸡兔肉及自制佐料,开水烫熟即食,汤鲜味美。米粉一上桌,刘备及手下大将风卷残云吃个一干二净,绵州米粉闻名天下。”

郭有作说:“是啊,中国每一道传统美食,几乎都如绵州米粉一样有着意涵饱满的传说,内化为当地美好的记忆,怎么能说它简单呢?”

于惊雷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恭敬不如从命,明天我们各奔东西,也许有一日绵州记忆能让我们殊途同归。”

好友们微笑赞许,于惊雷在学校带给他们太多的思考,隐约觉得他已坚定走上用燃烧的热血来炼钢的革命大道。

他说这个时代翻滚着黑云、夹着电闪雷鸣,山崩地裂般席卷着中国人,中国积贫积弱的问题已变得如此巨大,大到国人再没有犯错的空间;世界作为一个丛林,已变得太小,小到不容国人再犯任何大错。

他还说年青人最大的危险,莫过于真诚的无知和认真的愚蠢。日本人的杀戮仍在进行,国家的苦难还在持续,我们若不能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今天最大的赢家,或许就是明天最大的输家。

于惊雷也从好友们身上深切感受到他们忧国忧民的热忱,他们认识到南京国民政府病了,还认识到当局不但病了,而且是病与命相连:去病则并去其命,不去病刚命必为病所牵制,一线生机似乎只有待病自愈,可病入膏肓,期待其自愈是自欺欺人。

他这些的好友们的爱国热情,特别类似于诗人徐志摩那样的热情,徐诗人在《列宁忌日一说革命》中写道: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力量,只要他能够让我们移去压住我们灵性的一切昏沉,能给我们一种新的自我意识,能启发我们潜伏的天才与力量来做真正创造的工作,建设真的人的生活与活的文化――不论是谁,我们说,我们都拜倒……只要他能替我们实现我们最需要最热望的――一个重新发现的国魂……

于惊雷坚信好友们会基于事实,认清个人命运在大时代当中是微不足道的,国家危难之际,总要有人付出、有人牺牲、总要有人负重前行,历史的指针是向前的,他们会认可他选择的道路,就是重塑国魂之路,也会很快地跟上来一起奋斗。

让一个新的中国到来,他们不能只是在等着她的到来,也不能只是在迎接她的到来,她的到来,是需要许许多多的人做出无私的贡献和牺牲的。

许先生在龙绵地区组建了一条红色秘密交通线,主要负责接送来往上级领导、传递秘密文件和采购运送重要物资到苏区等任务。

交通线上交通员们出色的工作,让各种重要的信件、情报借此得以及时传递,显著改善了先前上级不了解地方实际、地方摸不清上级意图的状况,也让紧缺药品、食盐、印刷品、无线电器材等物资陆续送往苏区。

因水陆交通、邮电等掌控在敌人手里,我地下党的组织机关和团体处于分散隐蔽状态,活动开会常常没有固定时间和场所。

交通员们只能以民宅、学校、商店等地作掩护开展工作,有时半夜出发,凌晨回来;有时顶风冒雨,踏雪踩泥,出没无常,受冻挨饿,十分辛苦。

许先生选拔交通员的标准很高,在所有要求中,对党忠诚是第一位,面临危险时,交通员必须保证信件、情报的绝对安全,而且交通员必须具备丰富的对敌工作经验,能够广交各界朋友,懂得各行“行话”,同时还能以各种合法的身份或职业作掩护,以免引起敌人察觉。

于惊雷已被许先生培养成一位优秀的红色交通员,他深刻认识到如果没有改变民国社会制度的黑暗与腐朽,就只能“先破后立”,重新树立一种新的社会规则。

于惊雷具有超乎常人的脚下功夫,白天上课,晚上就干革命工作,传递情报、张贴标语、联系地下党同志,前不久他还出色完成护送特委李巡视员到龙安石泉县,准备指导武装起义的工作。

于惊雷从政训所出来后,他以求职为由,大胆从学校或机关熟人处搞来多份介绍信,让许先生暗中用白杞药水把要传递的秘密写在信文中间,介绍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

于惊雷堂而皇之拿着介绍信去求职,信送到目的地,那里的地下组织同志再用碘酒往信纸上一刷,就能看到介绍信上的真实秘密。

这样于惊雷利用介绍信送出几回重要文件,只是最后一次遇到一点小麻烦,那天他到龙安,经青莲渡过涪江,在武都城口被岗哨拦下,扣下介绍信讹钱,无奈之下,于惊雷只好把出发前许先生给他作路费的银元拿出来,换回了介绍信。

这时从城里出来一队便衣侦缉队,队长是政训所学员,依稀记得于惊雷像被监禁过的赤色嫌疑人,要过介绍信反复察看,实在看不出破绽才放他走了,事后侦缉队长又完全想起于惊雷的事来,就在青莲渡口设伏,准备抓个于惊雷人赃俱获。

于惊雷惊出一身冷汗,他身上分文未留,饿着肚子跑了一天,天黑时才在石泉北门附近一家书店与同志接上头。

为了躲开敌人,他半夜起身带上石泉特支委的文件从山路返回绵州,几十里山路,高高低低,坑包不平,他几个小时就赶到武都。

在武都他不敢经青莲渡过江,便按照接头同志事先指定的路线,找到武都的同志用小渔船送他过江,顺利赶回绵州,天尚未亮。

许先生听了他的汇报,当机立断暂停于惊雷的交通员工作,让他以学生的身份老老实实蛰伏到下一个毕业季。

于惊雷哪里闲得住,总是向许先生要任务。

许先生就让他负责地下党组织在闹市区集会的后勤保卫工作,维持秩序,掩护战友,严禁他上台演讲,认为他一上台太打眼了。

于惊雷明白许先生的苦心,他老老实实给集会演讲的战友拿外衣外套、墨镜帽子,待战友演讲完毕,急步走下讲台之后,他就迅速递上伪装衣帽,让战友混入人群,瞬间消失在人海里。

现在许先生派给他一个新的重要任务,护送上级一位重要廖姓首长穿过龙绵国统区,首长因工作需要须取道西北前往苏联。

交通员们执行护送任务,一般是两人一组,一前一后分别行动,前面的交通员负责探路,查明是否有危险,后面的交通员则与首长同行,保卫安全,一旦出现异常情况,前者会及时发送事前约定的危险信号,后者则进行紧急隐蔽。

除此之外,交通员还根据所护送领导干部的自身条件,将其化装成回乡的华侨或做生意的商人,甚至是牧师或算命先生以作掩护。

许先生说:

“这次任务非常重要,老蒋借反&共之名,行反动之实,阴狠险毒。

敌人更进一步用独断专行的办法监视言论机关,检查邮政、电报,凡新闻电报以及商电、信邮非经检查核准不能发出,

侦探遍布城乡,凡旅行者行迹稍与商、农有异,均有密探跟踪,对外人尤为注意。

首长过境龙绵,组织让你担任贴身交通员,是因为你临危不乱,机智**,一身本领又过硬。”

于惊雷说:“感谢组织的信任,拼了性命我也得保证首长的安全。”

许先生严肃地说:

“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地下交通站的活动方式是在隐蔽好自己、保护好组织的前提下进行工作。

一个优秀的地下交通员,是遵照上级指示,结合具体情况,知己知彼,跟敌人进行巧妙的斗争,更好地隐藏和保护组织,而不是逞匹夫血气之勇的个人英雄主义,不论遇到什么危险,他都应该机智求生。”

于惊雷说:“我明白了,保护好自己,是为了更好地与敌人斗争。”

许先生递给于惊雷一页纸说:

“这就对了,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低估敌人的狡猾,这样才能让对手和敌人看不见、也抓不住我们。

这是首长的个人生活习惯资料,你记在心里,先为首长作一个掩护身份的预案。”

于惊雷看过资料后,许先生马上收回,划根火柴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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