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章说他从猪鬃里读出日本人的野心，日本人在扎马步，又准备冲中国人奋力一拳。
彭开济说：“从猪毛里瞅出日本人的心思，太邪乎了吧？”
高澎严肃地说：“日本人中有中国通，爹爹就是日本通，我们不妨听一听爹爹的分析。”
彭明章问彭开济：“猪鬃的主要用途是什么呢？”
彭开济说：“做刷子用呗，牙刷、衣刷、须刷，还有日用刷、油漆刷、机械刷等工具。”
彭明章说：“如果这刷子用在军事工业上呢？譬如用油漆给军舰、飞机及各种军用车辆喷漆，到清刷机枪、大炮的枪管、炮筒，猪鬃无疑是最好的工具，可以很好地保护武器不受损，不至于让那些武器裸露着钢铁身体上前线。”
郭蕙风插话说：“我听龙伯伯说过，猪鬃具有根条均匀、软硬适中、油性大、韧性好、弹性强、坚挺、耐湿、耐热、耐酸、耐磨擦等特点，并有天然叉梢，吸附性能良好。用它制成的刷子不易弯曲、卷绕、折断，刷油漆时挥刷自如，而且能耐高温，用途极其广泛。”
郭蕙风口中的龙伯伯是巴蜀著名实业家，是有名的“猪鬃大王”，与郭校长交情匪浅。
龙先生，为人正派，好像没有啥个人爱好，但有两件事能使他高兴，一是买卖做成了他高兴，一是看见伙计干活卖力他高兴。
龙先生刚入行做的是羊皮生意，他用稍高的价抢购羊皮，同行为破坏他的生意，造谣说他的父亲在上海交易所投机失败，就要倒闭了。
为粉碎谣言，龙先生让父亲从上海汇回20万两白银，把这些钱分别存在重庆的各个大钱庄里，结算时，凡是家族生意“森丰源”欠对方的钱，他都立即付清，而对方欠“森丰源”的钱，他都暂不收回，又请复兴钱庄清查“森丰源”的财务，并为“森丰源”担保，信誉稳住后，龙先生几乎把市面上的羊皮全部收购，一时间国外羊皮价格猛涨，算计他的同行目瞪口呆。
猪鬃行业实际上起源于我国近代清朝咸丰年间，在此之前猪鬃基本上不算是商品，农村将猪宰杀之后，将猪毛泡刮，留下少量猪鬃毛做鞋刷等生活用品之外，其余都丢在粪坑里做肥料，后来随着上海、广州等五口岸开埠通商之后，猪鬃才作为商品出口国外，以满足世界各国制刷工业的需求。
猪鬃主要指猪脊背部长而硬的鬃毛，其它部位较长而硬的鬃毛，长度在一点五市寸以上的也称猪鬃，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猪鬃都不是中国的竞争对手，因为养猪是中国农村的重要副业，加上自然气候条件因素，养猪量和质量居世界前列，中国猪鬃种类繁多且鬃长而硬，弹力强，品质佳，最适宜制刷。
在中国每年猪鬃的输出量中，美国一直占三分之一以上，龙先生的森丰源商行以前是通过英国商人转手，将猪鬃销往美国。
1927年底，有两个美国商人来渝州找到了龙先生，双方签订了一项秘密合同，龙先生把猪鬃直接销往美国，可以增加30％左右的利润。
龙先生多了个心眼，没有使用“森丰源”的装船标志，而是用两个并无意义的英文字母“LT”作为标志，装船人也用了别的化名，同时，他仍然把一部分猪鬃卖给英国洋行，以迷惑他们。
很快，森丰源的虎牌猪鬃垄断了美国的猪鬃市场，龙先生便完全停止了与英国洋行的交易，英国洋行发现龙先生这只中国虎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打死的了。
高澎越听越严肃，她说：“从晚清开始，猪鬃一直是中国的传统出口物资，就连八国联军向**敲诈的战争赔款，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猪鬃、茶叶、瓷器等产品以物抵债。九一八事变以前，中国的猪鬃出口相对平稳，主要由美国、德国、日本和英国瓜分，现在日本人鬼精鬼精的，在中国各地成立了物资采购处，实际上就是物资走私窝点，专门收购粮食、猪鬃等紧俏战略物资。在上海，王之鳌勾结日本人先是大肆贩卖鸦片，眼下又为日本人大量囤积猪鬃，大发不义之财，作为巨商红透上海滩，对国人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彭明章听到王之鳌的劣迹，认真起来，他让高澎细讲一遍王之鳌与日本人相互勾结的所作所为。
高澎说，王之鳌的“四而楼”酒楼打出了巴蜀风味的招牌，风行一时，许多达官显贵、商绅名流都慕名而来，王之鳌还成功结识了不少日本人，其中一些人大有来头，拓宽了他不少生意门路。
当然日本人是看上王之鳌在上海的鸦片网络，鸦片贩卖一度是他们合作的主要业务方向。
九一八事变后，随着日寇对我东北的军事占领和殖民统治的建立，其政治、经济、军事问题日益突出，为巩固其殖民统治，解决财政困难，从根本上瓦解我东北人民的斗志，公然不顾国际公约的有关规定，实行了残酷、毒辣的鸦片毒化政策，成为其政治奴役、军事进攻、经济掠夺和亡国灭种的重要手段。
日本人认为罂粟是一个饱经战争蹂躏地区的理想作物，因为它需要的资金投入很少，发展迅速，且便于运输和交易。
1932年日寇制定了《鸦片法》，妄称鸦片是我东北民众所喜欢的东西，为适应民众的需求，准许民众领鸦片专卖证，许可栽种，领鸦片吸食证，公开吸烟。
当然作为鸦片的廉价替代品的海洛因和吗啡，也开始输入东北地区，在奉天吉林哈尔滨，鸦片馆无处不在，而更为简单粗暴的毒品只需要瘾君子敲敲门，店主就会出来往他胳膊上打一针。
日本的毒贩，还会给农村的成年人“免费体验”，并给孩子们分发“儿童剂量”的毒品，他们甚至开发了“相关产业”，即在鸦片馆贩卖女性，这些女性被称为“烟妓”。
王之鳌在上海开了几十家四而澡堂，澡堂布局整齐，光线充足，堂筒宽敞，一楼采用日式浴池格局修建，室内铺有榻榻米床；二楼有两个长4米、宽3深0·6米的大浴池，近百张床摆放在明亮的玻璃窗下，光线充足，空气流畅，床帷雕花，木制虎爪床腿，用隔板隔成一个个单间，并设有立式衣箱。
四而澡堂的搓澡、理发、修脚服务做得很好，搓澡工必须做到手平把稳，手腕灵活，用力均匀，擦得周到，且会根据浴客的体质、皮肤和不同**，考虑不同耐受能力，确定用软把还是用硬把。
对身体强壮的浴客，用硬把，洒脱有力，把皮肤擦红，使浴客在**中感到痛快、解乏；对身体瘦弱或年老浴客用软把，轻软柔和，反复多次，同样擦红皮肤，感到轻松。
浴客们轻松后，王之鳌又提供鸦片让其**，又广设女招待，且可留宿，在上海制造了大量瘾君子。
彭明章愤怒地说：“暴日自劫夺我东北后，鉴于我民族之强悍，不宜训致，乃取黑祸政策，以消沉麻醉我民族，而使达于亡国减种的地步！王之鳌在上海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颓废同胞身心，毒害民众信念，摧毁抵抗意志，实十恶不赦矣！”
高澎说：“日本人以枪炮和弹药杀中国人是要费钱的，但是以毒品杀人，并因获得巨利，却不但是一件好买卖，而且是巧妙的阴毒战略。”
彭开济说：“小鬼子为残杀中华民族，想用毒品经济达到不战自亡、慢性自杀、永世奴役我民众的罪恶目的，王之鳌这个民族人渣，就应该从这个世界消失。”
郭蕙风说：“面对日寇对中华民族威胁，王之鳌的所作所为暴露了他的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和漠视生命的特点。但除掉王之鳌就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想法，仍是一种遥远的幻想，与日本人同污合流戕害荼毒国人的，王之鳌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
高澎说：“蕙风妹妹说得对，日寇早将我国当作侵略的靶心，如何拉紧国人内部早已松落的警惕缰绳，是今后一个时期最大的政治，王之鳌之流不但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而且要打击他们的利益链条。”
彭明章说：“我和龚先生也颇有一段回锅肉交情，彭家在上海亦有些商业人脉，为父决定暂不回川，留在上海创办一个商号，首先从猪鬃上与王之鳌一较高下。”
孩子们对父亲与龚先生的回锅肉交情大感兴趣，彭明章也就兴致勃勃讲述一段往事：
龙先生当年是个袍哥，彭明章去渝州，受沈德吾之托向古先生交一份书信，信中附言吩咐古先生要把彭明章视作兄弟接待，不得以外人视之。
接待了一个来自龙安的兄弟，按照袍哥《海底》制定的汉流规矩，有兄弟来访，理当先由私人接待，然后再介绍到堂口上去。
但那时龙先生囊中羞涩，荷包里只有十六文钱可以拿来办招待，难免有些尴尬。
于是这位绝顶聪明的袍哥，便喊老婆上街买了八文钱的猪肉，又各用二文钱买了黄豆芽、豆腐干、豆瓣酱和内江黑芽菜。
菜买回来后，龙先生吩咐妻子先把八分之一的猪肉切成丝丝炒豆芽，把八分之七的肉和剩下的豆芽煮汤，等到半生半熟的时候，把肉捞出来，切成两寸长的薄片，一半用内江黑芽菜蒸扣肉，一半再伙到豆腐干和豆瓣酱回锅炒制。
“十六文钱做了四样菜，顺便发明了回锅肉，你们说你龙伯伯聪明不聪明？”彭明章笑道。
高澎、彭开济和郭蕙风都笑着点头，高澎说：“龙伯伯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技巧炉火纯青，实属聪明绝顶，怪不得森丰源的生意越做越大。”
彭明章说：“我准备向你们的龙伯伯学习，在上海成立一家‘茂鑫源’商行，和森丰源联手，在猪鬃等物资贸易上与王之鳌斗斗法。”
高澎说：“王之鳌不配，爹爹‘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是在和日本人较劲呢。”
郭蕙风说：“彭伯伯雄心不老，愧煞我们这班小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彭开济说：“茂鑫，茂鑫，你们攒钱为国强筋，我当杀寇灭奸为国刮骨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