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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历史的指针 > 第一0五章 不杀就被杀

当特别警校的大门在彭开济和梁栋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他俩和其他学员一样,全部私生活就暂时结束了。

这里号称特务处王牌特工的摇篮,在学习期间,学员都是寄宿的,没有特殊许可不得离校。

每位学员都在一份声明书上签字,保证他或她绝不通过任何渠道向任何人泄露学校的情况。

他们还必须保证,“将发挥最大才能,不遗余力地使自己成为我将来可能被调去工作的那些领域中的杰出专家。我们的目标是保卫一种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去。”

这里的专业培训,包括暗杀训练,情报学,密码研究,擒拿格斗,手枪射击,爆破学,毒药学,刑事侦查,照相术,汽车驾驶,外文等,其艰苦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教官都是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和魔鬼般黑暗的内心,来训练学员,他们对生命的浪费不但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而且更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他们象祖鲁国王强令其士兵们一样,命令学员攀爬一处陡峭的悬崖,借此方式显示严肃的军纪,另一方面也为证明他们的勇气,这样的结果当然是草菅人命,伤残无数。

因悬崖有如鸟道,崖悬壁峭如刀削,学员攀爬而上,胆战心惊,明明才走5米,却感觉走了500米的样子,腿一直在发软,真的是全靠臂力把身体往上拉,能走完全程的学员,往往全身冒汗,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魏志超对受训学员要求犹为严苛,把学员的表现视为自己教学和领导力的体现,他说∶“如果学员不完美,就是我不够完美,任何不完美都是不够好。”

黎文璠对学员有五字真言“不杀就被杀”,学员应在敌人有机可乘之前,先下手为强。

他俩在学员攀爬悬崖证勇气这点上难得意见一致,认为处于绝境的人有时会变得勇气百倍,学员面对危险要勇于斗争,惧怕危险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无畏的人面前才有路。

魏志超引用西方谚语说:“胜利是勇敢的儿子,考验一个人的勇气,往往不是看他敢不敢死,而是看他敢不敢活下去。”

黎文璠说:“管他々娘儿子还是姑娘,要挤狮子的奶,先要有斗狮子的胆,自己是个强者,才没有人敢与你对抗。我顶讨厌那些个子不大音量不小语速不慢、平时怼天怼地怼空气,一副天老大他**的模样的人,一旦招上事儿惹上麻烦,一个个跟鹌鹑一样了。”

魏志超点点头说:“我国这些年的扰乱,此起彼伏,此伏彼起,就是因为一些要人顾忌太多,勇气不足,心手不辣,以致敌方不能消灭。斩草不除根,遗毒未去净,哪有安宁的局面?汉高祖平定天下,还不肯留下一个毫无实力的田横,乍一看,未免是残酷太甚!其实欲求长治久安,就不能不下狠手,因为少一分祸根,小民就能多一分安宁;少一份乱源,小民就多增一分幸福。”

黎文璠竖起大拇指说:“老魏,你喝过的洋墨水,是消化在肚子里的,一番见识着实不凡啊!说实话,现今我国所需要的知识,是能在中国使用的,可惜好多留洋生到外洋留学,如同猴儿与狗熊,被人捉了去,教给一些翻筋斗、戴鬼脸、扛木枷、玩铁环等等把戏,一旦回到山林,所学来的技能,不合猴儿和狗熊实际生活了。蒋校长的英明,不在刘邦之下,千只鸟儿跟凤凰,我们紧跟蒋校长,刀快加钢,铲共灭奸。”

魏志超冷笑一声说:“呵呵,我这样的人,在黎队长眼里不过是玩杂耍的猴或狗熊什么的,远不如那些怎么蹦跳也不离河岸的癞蛤蟆,怎么耍花招也离不开无耻!我担心蒋校长这块金字招牌如同肥肉,一些屑小蛤蟆如同苍蝇,你纵然把招牌迁到北冰洋,苍蝇也能追了去。再说,你在旷野荒郊,虽见不着一个苍蝇,但你大便一次,立时就能招集无数的苍蝇,不学无术之徒追随校长,也是如此。”

黎文璠气得翻白眼,“哼”的一声,拂袖而去。

“哼什么哼?你视蒋校长戴先生的名头为夏天的鱼肉,我就是冬天里的冰块,鱼肉若没有冰块的加持,立时就能发臭味变颜色生蛆虫。”魏志超特别喜欢看黎文璠气急败坏的样子。

特别警校以严格的作息制度,从早到晚控制着每个学员的生活,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经常提醒学员,他们上的是特务处的特殊学校;二是保证每个学员充分受到三民々主义思想的教育,习惯于像一个最优秀的蒋校长的忠实信徒那样去思想和行动。

学员的特殊训练从爬陡坡、上峭壁,翻越艰难的障碍物,从高处往下跳,全身衣着跨越泥泞的沼泽地、河流、和崎岖地带,携带沉重的装备爬屋顶、攀登危险的山路、在碎石子路上长途步行,经常造成许多大小不一的伤亡事故。

接着是徒手自卫武术和其他方式的攻守训练,包括非常规的拳术和各种类型的摔跤,让学员今后能够在任何危险处境中保全自己。

操纵各种武器是学员训练的重要内容,男女学员都要练习射击各种枪械,每个人都必须达到优异的成绩,学习使用各种爆炸物、如何寻找埋藏的定时炸弹也是必不可少的课程。

在这个训练阶段中,有一部分是集中训练开锁,打开保险库的门,打开防盗保险箱,如何把威力强大的爆炸品藏在礼盒等其他日常用品中间。

学员还要学会窃听电话,如何在饮品和食物、香烟中放入麻醉剂或毒药等专门辅导科目,学员必须知道在完成某项具体任务时使用哪种麻醉药最有效,需要多长时间麻醉药才会生效,受害者有什么症状等等。

训练期的最后阶段是用来练习照相和复制图纸,不露马脚地冲洗和润色照片。

梁栋和彭开济认为学校讲授的每个科目都极为重要,艺多不压身,期望在中期考试中每一科都得滿分,他俩的训练很辛苦,有时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就在饭桌上一边咀嚼一边闭着眼睛,因为学校通过中期考试把不够水平的学员都刷了下去,这些学员就要额外加强训练,延长工作时间。

梁栋在日记中写道:“一开始我和彭开济就认识到,如果我俩想要理解并想象得出自己在特训基地每天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特殊的任务和情况,我俩每天晚上必须把作业带回宿舍去做,几乎把晚上全部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学习了。戴老板说,我们今后的工作是革命的工作,是领袖亲自领导的,我们同领袖之间没有隔层,我们是领袖的耳目,只要工作做好了,就都有前途,如果我们不努力,工作失败了,那将死无葬身之地。是的,我们不仅要有知识和健康,更重要的是要拥有激情、热情和无条件的勇气,我们应该做好以应有方式应对困难和挑战的准备。”

彭开济的课业训练比梁栋稍显轻松,他心里暗暗感激以前政教所的教官林副队长,林副队长的昔日严格,让他应对特训科目一路从容。

当然他在遇到困难时,父亲从前的教导总给他无形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相信自己,无论你是谁,背景如何,来自哪里,依靠自己的力量,然后继续追随你的激情,追随真正令你快乐的领域,这将帮助你发光,并展现你最好一面。

在学校,谈论蒋校长和戴先生是一种禁忌,黎文潘常对学员们说:“我们这个学校,是培养谍报界王牌的摇篮,戴老板有远见地、明智地选择你们来受特殊训练,你们要感谢老板给你这样大的荣誉,要尽最大努力使自己成为杰出的专家,不要辜负领袖和老板对你们的这种殷切期望。今后当组织决定派谁从事某项任务――不论去干什么或者到什么地方去――是不允许拒绝的,甚至不允许有抵触情绪,非议领袖和戴老板应成为一种禁忌,就如日本有‘**禁忌’和‘白鹤禁忌’。”

黎文璠虽是自己的表哥,梁栋对他的一些讲话却不以为然,他更喜欢魏志超一些,虽然老魏看他,似乎有一种技巧,多少总有些嘲讽的样子,仿佛他站在他周围人群的边缘,等着他来注意他。

晚上在操场与彭开济一起独自加练时,他对彭开济说:“革命出于为公,就是吊民伐罪。所以中山先生首先从《礼记·礼运》篇中取了一句‘天下为公’,告诫追随者吊民伐罪是革命者不忍见人民所受痛苦有吊慰之心,欲打倒压迫人民的恶魔;革命若出于私就是夺取政权,是羡慕当权者的富贵,欲打倒他们而取而代之,以便为所欲为。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好人说不坏,坏人说不好,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禁忌?”

彭开济环视一下四周说:“魏教官讲西方有一句谚语,天助糊涂人。他说因为糊涂人多有自知之明,遇事只知循规蹈矩地做去,不敢存非分之想,不敢有出位之思,只晓得低头傻干,不敢行险取巧。这如同登山一样,不问山的高低,一步一步往上爬,自有登顶之时。所以,你我多点糊涂未必不是好事。”

梁栋冷笑一声说:“是啊,难得糊涂竟成境界!其实我国之所以日趋危亡,并非全是受帝国々主义的压廹所致,最大原因还是那些当权者明于察人,昧于察己,自己为盗,偏要骂人做贼,自己生花柳,偏要骂人生恶疮,更可恶的是他们还要别人拍马屁对己歌功颂德,岂不知马屁谀词是一种骂人不带脏字的讥评!只因是用柔和的语调和温顺的态度说出来的,一入人耳就似打了吗啡针,立时微觉麻木,尔后血液脉动,肺叶颤动,周身舒泰,东西南北不分,姓甚名谁已忘。”

彭开济笑笑说:“世上不肯近吗啡的人太多,不肯纳马屁的人简直没有,我虽是竭力拒绝,心里有时也是欢迎的。”

梁栋奇怪地瞅了彭开济一眼,彭开济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些违心,梁栋表示不满了,在他进入特训校前三天,一位故人找到他,和他聊了整整一个上午,告诉他在校好好学习本领,好好经营人脉关系,要站在魏志超和黎文潘等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获得他们真正的信任,要善于化不利为有利,并把有利因素变成现实。

“特训特训,真把你训成‘立志如山,行道如水’的人才了,跟我一吐为快的劲头哪里去了?你以前不是常说不合时宜的人多是最好的人,善于趋时的人决不是好东西!”梁栋半是讥讽半是责备。

“唉,不如山,不能坚定,不如水,不能曲达。魏教官总拿这话测评他欣赏的学员,我还没入他老人家的法眼呢。”彭开济说。

“你就拉倒吧,人人都唯上是从,满口马屁,眼中就看不到国民,只会看上面眼色行事,我们拿什么去跟小鬼子斗?这禁忌,那禁忌,国人在日本人面前讲什么都是他々妈的禁忌”梁栋说着说着就来气了。

彭开济见梁栋爆粗口,知道他为《新生周刊》总编收押坐牢事件快气疯了。

《新生周刊》二卷十五期刊登一篇文章《闲话皇帝》,文中说现在的皇帝有名无实,是古董、傀儡,日本的天皇本是一个生物学家,日本军部和资产阶级保留天皇这一古董,是企图用这个称号来缓和一切內部各阶层的冲突和掩饰了一部分人的罪恶。

文章发表后,日本人大为不满,其驻沪总领々事石射猪太郎以“侮辱天皇,妨害邦交”为由,向南京当局提出严重抗议,要求其向日谢罪,封闭《新生周刊》杂志社,没收该期周刊,惩办主编杜重远和作者易水,惩办上海图书审查委员会有关人员等。

南京当局一一允诺,向日本人道歉后,以“触犯刑章”、“妨碍邦交”等罪名,迫令《新生周刊》停刊,严令各地书店不准代售该杂志,通令各省市党部转饬当地出版界、报社及通讯社,称“《新生周刊》刊载对日本皇室不敬文字,引起反感,嗣后对此类记载或评论,务须严行防止。”,撤职上海图书杂志审查人员七人。

而杜主编被逮捕开审,他在法庭上申辩道:“在日本人声称在大东亚领导促进和平共荣价值观的时候,他们在这一领域的声誉甚至不能称之为可疑,其声誉已经完全崩塌了,日本人伪善至极。本人曾阅外国杂志,其中描写有甚于《新生周刊》之稿者,未闻因此获罪。我绝不会攻击日本某私人,我要反对的是侵略中国的帝国々主义”。

杜主编的律师为他辩护,并请缓刑或改课罚金。

庭长先是无词以对,尔后无奈答称:“环境不许可”,遂以“诽谤罪”判处杜重远有期徒刑一年两个月,并不准上诉。

彭开济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实事求是地讲中国人热爱和平,但和平真的求不来、跪不来、哭不来,鸦片战争后的世纪屈辱早已证明,乞和式外交只能换来失败再失败。”

梁栋说:“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当局所做所为无异于心甘情愿当强权的扈从与任人摆布的‘棋子’。对于中国来说,重要的不是9月18日晚上,而是未来的道路。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被傲慢击中了脑袋,继续侵略扩张的想法愈加强烈。我听说过过境你家乡那位小红军的故事,至少他要把子弹省下来打日本鬼子这一点,我是非常认可的。”

彭开济说∶“只怕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认可!也许南京对日本小鬼子的反应很可能表明,复仇好比一盘放冷了味道才最好的菜 ,领袖当然有很多时间让这道菜搁置,选择自己的时间和地点作出反应。”

梁栋说:“但愿如此,有时有些事件会催化历史、促进突破。我们真应该建议南京一些人应把脑袋塞进冷冻室里,冷却一下对日本人的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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