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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历史的指针 > 第一0四章 猫狗之争

查二的替身在“浴德”澡堂丧命,竟然是丘高参的学徒干的,查二一恼,怒火中烧,如同一枚手榴弹在引爆前嘶嘶作响,他新仇旧恨一起算,借日本人的手弄死了丘高参。

此事发生后,媚娘对查二的防卫极严,有保镖随侍左右;驾车外出,常行驶不同路线;车上玻璃是保险玻璃,枪弹打不穿;车牌有好几个,常常调换;每至一地,都是保镖先下车,巡视四周认为安全,他始下车;食物也很注意,除媚娘或好友请他吃饭,才放心饮食外,绝不轻易上饭馆,下人送去的食物更不肯吃,以防下毒;他的住宅除有保镖护卫外,围墙上尚有铁丝蒺藜,他的房间平日都是紧闭的,外人绝难进去。

媚娘对查二说:“我怀疑每个人。”她还说,她有一个“秘密战略”来发现和抓捕这些可能的杀手,她要抓捕与抗日分子勾结的“间谍和破坏分子”,需要采取这种极端措施,她怀疑查二身边每个人实际上都是**。

媚娘的“秘密战略”,就是让查二重新勾结清帮黄浦龙头杨震山,她说∶“上海暂时还不完全是我们日本人的天下,你让杨震山势力作为你人身安全的外围保护力量,未尝不是一步好棋。”

杨震山十几岁就自己混黑帮打码头,擅窥测时机拉帮结派,很快就自己开设堂口,手下弟子、打手众多,宣称“李逵、武松的英雄名号是打架打出来,杀人杀出来的。读书、科举是盛世的路子,在这个乱世,打杀才能活命!”

杨震山在打家劫舍之余,又以义气、有担当和慈和的形象出头,捐款积善堂、施粥灾民,摇身一变成为上海滩上流人物,并出任负责禁烟、反走私的稽查处处长。

堂口升腾的香烛,结合象征社会秩序的缉**金字招牌,杨震山势力日益膨胀,下设三大队,九分队,共有八九百名警员。

杨震山手下的大小队长,来自他堂口的大小头目,他们将帮会规矩原汁原味地移植进官场,首开“警员不开支,队长分地盘”之风气。

侦缉大队长的月薪为八百元,但每人每月的实际收入可达四五万以上,相当于千余名工人月薪,这么巨大的收入,主要来自下属警员的孝敬∶每队有三百稽查,每人每月付给队长一百元,队长又可以收取旅馆、饭店、轮船靠码头的规费。

大队长瓜分了大旅店、大码头、大赌场,分队长等而次之,小集市、小商铺和小买卖则归警员所有,每月上缴“孝敬”后,其收入仍高达千元以上,一时之间,凡有点门子、有点路子的人家,纷纷托关系欲将自家子弟送进侦缉队,在他们眼里,进侦缉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查二和杨震山彼此都不陌生,王之鳌以前在上海的各种买卖,离不了杨震山的“保航护驾”,当然给杨震山的“规费”也是一笔大数目。

王之鳌死后,查二接掌了其生意,日本人对他宠爱有加,他渐渐不把杨震山放在眼里,断了给杨震山的各种规费,杨震山很生气,一时又奈何不了查二。

查二听从了媚娘的劝告,他和杨震山言归于好,规费补缴外,还让杨震山染指其一部分大烟馆。

彭开济和梁栋数次蹲守踩点,追踪查二就像在追逐阴影,看着有希望,其实查二的毛都摸不到一根,“**行动”迟迟无进展,彭开济开始心生焦躁。

梁栋说:“我表哥希望我俩到别的学校学习本领,再加入他的团队,他的老板说‘团队即家庭,同志即手足’。”

彭开济说:“抗日存亡,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唯此为急!你知道的,对于查二而言,地狱深处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只要能高效锄**寇,多学些本领,我求之不得。”

梁栋说:“这就对了,我俩本是最好的搭档,这下可以长期并肩作战了。”

梁栋和彭开济先被安排进上海三极无线电学校电讯班学习,两人迅速成为特电讯和密码方面的高材生。

梁栋的表哥魏志超大喜,他是复兴社特务处上海区电讯专家,曾留学英国,英国谍报机构的“情报之父”曼斯菲尔德·卡明是他的超级偶像。

1907年,退休的海军情报局局长查尔斯·奥特利被任命为英国防务委员会秘书,其助手莫里斯·汉基在调查英国全部谍报机构时,惊奇发现整个欧洲居然连一个英国特工也没有,这与外界还以为英国在世界上拥有最广泛、最复杂的情报机构的认知不符,1909年8月,奥特利在防务委员会的支持下,任命皇家海々军上校卡明为秘密情报局负责人,后称军情六处。

卡明自己的代号为“C”,他喜欢使用绿色的墨水在文件上签字,军情六处一直被外界称为神秘的“C”。

卡明所领导的谍报机构的主要任务是在国内外搜集政治、经济和军事情报,从事间谍情报和国外反间谍活动。

卡明招收间谍的标准被魏志超奉为圭臬:理想间谍是一个出身于上层社会、有经济来源、性格开朗的年轻人,他必须受过高等教育,英俊、勇敢、比较冷静和客观。

魏志超以卡明挑选特工的标准,套开在他的学员身上,只有彭开济和梁栋勉强符合。

复兴社的报务员,多是魏志超的部属或学生,一切通报惯用方式,他都知道或由其所规定,各报务员发报手法、腔调,他多听熟了,一听即知某人与某人通报(报务员发报手法、腔调,每人不同;犹如说话音色,各人不同,虽在隔壁说话,立可听出某人声音),他对一般军政机关所用的密码,好像明码一样,能很快破译。

魏志超对二人的聪慧颇为欣赏,时不时亲自指点一二,不但让二人练习“在困难的条件下收发无线电报”,而且还要学会使用特殊装置,这种特殊装置能够使他们以闪电般的速度广播,这种方法可以使通话的时间缩减到几秒钟,还可以使敌人反间机构无法找到发报的地方。

魏志超还让二人背熟各种电台呼叫信号和指示信号,练习编电码和译电码,防学习采取一切可能的预防措施,防止把敌人情报机关以假乱真的电报当作总部发来的电报。

他让二人练习修理小型但功率强大的远程无线电收发报机,必须学会拆卸和重新装配这样的收发报机,能够在几分钟之内找出机器的任何毛病来。

魏志超苦心孤诣欲将二人栽培成他的左膀右臂,以此和他的同事兼对手黎文璠相抗衡。

黎文璠是特务处上海区行动队队长,他不好相处,谄上欺下,不喜欢团队合作,而喜欢一个人做决定,他对部下矜骄,对上级卑躬屈节唯命是从,且最爱对下属原封不动背诵戴笠语录:“在这强敌(日本)入侵和大敌(G党)当前的时刻,最重要的是国家的纪纲和我们家的家法,国要有国的体统,家要有家的体统,绝不许任何人不听命令、不服指挥,任何人违抗命令、犯上作乱都要严惩!进了特务处的人,只能有三种死法:第一种,为人不忠不义,被枪毙;第二种,正常死亡或意外死亡;第三种,像我一样忠于蒋校长、为校长赴死!””

而魏志超刚好相反,谏上诚下,他总是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孤独、被冷落,还有几分高傲,他带着这种高傲度过了生活中的许多境况,他恃才傲上矜骄,待下虽宽厚但猜忌心也重,遇事喜依自己国外所学而自作主张,他说:“不遇国难,人人全是志士;不逢强敌,人人全是勇士;不见金银,人人全是廉士,不遇美妇,人人全是正士;不经试验,人人全是名士,正如不见骨头,狗全是好狗。”

魏志超的特立独行以至惊动过戴笠,戴笠就对王区长说:“太专总是太狭,博士很少渊博。国有国情,班有班规,各有各的情况和需要,并不是一切从外国学来的东西都有用处。”

王区长还是比较器重魏志超的才能,对魏、黎二人不偏不倚,他曾私下对自己老婆说:“操用人之权的人,多不将下级人员看在眼里,岂知成事或败事,全靠这班人,就像被大风吹倒的树很少,但被小虫子毁坏的树不少。我王某人,决不在这方面犯错。”

王区长的待人之道,让魏、黎二人感受到知遇之恩,对王区长吩咐的事都尽心尽力,力求完美。

不知不觉之间,魏、黎二人如争宠的孩子般各自较上劲,谁都想在王区长面前力压对方一头,挖对方的墙角扩充己方势力,都乐此不疲。

招揽血魂锄奸团骨干俊才,本是王区长交待给黎文璠的任务,不想魏志超捷足先登,先揽彭开济和梁栋于麾下并调教成电讯密码能手。

黎文璠决定横刀夺爱,把彭开济延揽到他旗下,于是他向王区长进言讲彭开济“思想纯正,忠实可靠,能力优越”,应特别培养,特务技能不应仅限于电讯,情报和行动等技能也应提高。

王区长岂不知黎文璠的心思,他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他说:“你的建议很好,要当一个真正的特务,脑子里一定要有货!智力和体力上若应付不可能遇到的困难处境,就不能成为真正的特工。要当真正的大特务,必须学富五车,知识就是力量!”

不过王区长在批件上又画上梁栋的名字,说他耳闻这两个热血青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就不分散这二人为好。

黎文璠心里不乐意梁栋这位人选,谁让他是魏志超的表弟呢?但他不便拂王区长之意,是颗耗子屎他也得咽下去。

魏志超也乐意放人,心想你黎文璠虽挖了我的墙角,魏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将梁栋扒拉成你的心腹,如果你能成功,我魏某人甘拜下风。

彭开济和梁栋随后被黎文璠安排进特警训练班,进行系统学习各种武器的使用技巧、伪装术以及格斗等技巧,到所有的课程结束,他俩会如同其他学员被送到各地执行间谍任务。

如果学员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就会得到相应的奖励以及晋升,但如果任务失败,成员就会被迅速肃清,以确保任务内容以及内部信息不被泄露出去。

从黎文璠或魏志超的认知出发,彭开济和梁栋是幸运的天之骄子,因为他们的特训班选拔人才特别严格,只有最可靠和最合适的男女青年才能进入复兴社的视线,引荐人员会对未来的特工设下陷阱,时间、人力和费用都在所不惜,以便在特殊的环境下考核他的或她的可靠性和能力。

女学员是专门的调查对象,要经过考验,以便确实证明她们在感情上是稳定的,适合当间谍,冷酷的复兴社教官向不存疑心的特工候选人调情,用酒灌她们,勾引她们,只有那些在英俊情人诱使下也不说对党国不忠的话的人,才能通得过,被认为适合做特务工作。

彭开济和梁栋自发的铁血锄奸行为所表现出来的不凡能力,早已让他们成为复兴社特务处想笼络的“香饽饽”,被认定为是适合干特务这行具有高度技巧的职业材料,只要通过严格训练,就能成为组织中的佼佼者。

在学员培训方面,黎文璠和魏志超是有分歧的。

黎文璠相信,杰出的特工是被训练出来的;魏志超则认为一个好间谍必定是天生的。

魏志超的英国老师曾教导他:“我们的间谍学校是必要的,因为间谍必须掌握情报工作的各种技术。我们相信任何情报工作者的最宝贵的财产就是他的大脑――他自己的智慧。当一个间谍进行实际活动的时候,他常常面临需要他自己当机立断的局面。在执行任务时能否成功,或者能否避免暴露,常常取决于我们间谍个人的能动性。这种在紧急关头当机立断的能力,是不可能从最好的学校或严格的训练中得到的。这是每个间谍天生的才能。我们的间谍有急中生智的创造力和判断力,是因为我们的政策有意鼓励他们的思想和行动上的灵活性。”

彭开济和梁栋精力充沛,身体健硕,专心致志,意志坚韧,不过彭开济果断顽强,梁栋则老成刻板,这也是魏志超不待见他的地方。

魏志超留学归来,本想独树一帜搞一个英式谍报体系,认为只要重用他这样的人才,选拔、教育、训练未来情报人员,可以由他们详详细细、地地道道地抄袭西方一流情报机构的一流方法,可以很快在中国复制出一个高效的情报机构。

魏志超将方案报告给王区长,王区长很感兴趣,黎文璠知道后向王区长私语:“老魏基本骨干没几个,还想另立山头?贩卖洋主义的人,未必是诚心诚意喜爱那种主义的人。”

王区长望着身材很胖,严肃的神情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脸上有种土匪气,但人很威风的下属问:“你此话怎讲?”

黎文璠说﹕“贩卖马桶或便壶的人,未必是喜爱马桶便壶,不过是借以谋利而已。民国的事,哪有那么复杂,学员进了复兴社的学校,男子练成流氓化就是进步,女子训成流娼化就是文明。”

王区长哈哈大笑说:“粗人,俗不可耐!一件体面的事,经过你的嘴,就龌龌龊龊不堪了。”

王区长一边对魏志超大力支持,一边让黎文璠大肆挖墙角,魏黎二人除了王区长,谁也不服谁,当然谁也休想在他眼皮下坐大。

王区长私下得意,得意自己的“猫狗论”运用得很成功:狗之性,宜于御外;猫之性,宜于安内。所以狗利于防盗,而猫利于捕鼠。若弃其所长而用其所短,必致内外不安,多生扰乱,狗也害了,猫也毁了。

黎文璠在他眼里是一只狗,而魏志超则是一只猫。

他的太太就养有猫和狗,他曾问太太∶“你爱猫还是爱狗多一点?”

太太说﹕“爱猫多一点,因为猫秀媚温婉,驯善可亲,抱在手里,非常暖和;至于狗,庞然可大,抱在怀里便不甚雅观,可爱有时也可爱,然而有时又咬得可恶。”

王区长笑道;“我还是喜欢狗,它对于主人只有情感,没有别的观念,主人丑也好美也好,贫也好富也好,它也和主人亲善合作,它虽咬人,只是咬外人,咬不识的,对于主人,绝对不咬,狗,正是忠实而可爱的。至于猫,却大大不然:谁给它干拌饭或鱼吃,它便跟谁去,今天蹲在张家的床头上,明天无妨钻到李家的被窝里,是个寡情的东西,相交不得。”

太太说﹕“猫可爱,我便爱猫,狗不可爱,我便不爱,将来如何,可以不问。狗虽忠实,我不大喜它。猫虽不可靠,它往别家去了以后,我可以再抱一只来,也许比从前那只更可爱。”

太太的见解,王区长不便和她抬扛,不过太太告诉他,狗摇尾巴表示高兴,猫摇尾巴表示不高兴,狗发出呜呜(或者咕噜噜)那样的低吼表示攻击,猫发出那种咕噜噜的声音,表示高兴,这样它们总有误会,就彼此不喜欢了。

王区长大受启发,太太这句话,被他用在驾驭属下的方面,效果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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