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员的小腿被对方的手指刮到,他踉跄几步后,从冯明瑾刚才跳楼的窗口飞跃出去。
楼下两人已将冯明瑾的尸体装入帆布邮袋,刚走出几步便听身后一声闷响,扭头又见一人趴伏在地上,随即撒手跑过去进行检查,然后,抬头向探身窗外的山田做出示意:死亡。
山田懊恼地一拍窗台,猛然回身直冲冲地走向林子茂。
林子茂愣在原地,心中既懊恼又后悔,因为他已判定管理员是己方的情报员。
显然,管理员也做出了同样判定,并认为林子茂身负更重要的任务。同时,在被林子茂“栽赃”后,管理员肯定意识到很难挺过酷刑,不论是出于保守秘密,还是为了掩护林子茂,自杀无疑是最佳选择。
山田扭头对一名部下说:“就要上班了,赶紧清理!”
随后,他对林子茂说:“你不能走,跟我来!”
【同日上午,香港,街道】
11时,林子茂走出《二十世纪》杂志社。
此前,林子茂按照山田的要求写出情况说明,毕竟山田需要对冯明瑾的死亡及内部出现卧底负责,除了他必须要向上司写出相关报告,林子茂的情况说明也能起到尽量免责的作用。
再者,杂志社的员工绝大多数是普通人,林子茂也需要在来访者较多的时段离开这里。
林子茂仍在为今晨的事情感到懊悔,但也在竭力压抑这一情绪,以考虑是否到联络站进行汇报。可是,他不敢保证山田不会对其产生怀疑,并在这一阶段加强盯梢监控。紧接着,他又想到日军准备对滞港难民开放陆路口岸一事,以及自己的特别通行证有可能被叶丹阳拍照一事……
到底要先办哪件事?
思来想去,他显得非常犹豫。
就在这时,有人从林子茂的身后走到前面,并顺势压进他的行进方向。
林子茂自然生出警觉,只见那人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折向掌心,其他四指则展开,这正是他与叶丹阳约定的联络暗号。
在穿过两条巷子后,那人暗中做出示意,林子茂随之钻进一辆汽车。
【同日上午,香港,行驶的汽车内】
叶丹阳开车,林子茂坐在副驾驶。
她扫视着他,眼神透出一丝紧张。
林子茂仰头瘫靠在车座上,问:“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没有,只是在监控杂志社时,看到你被两个人带进去了。”
“冯明瑾也在里面。”
“你见到他了?”
“已经自杀了。”
“怎么可能?”叶丹阳在诧异的同时,条件反射般地看向后视镜。
林子茂苦笑一下,说:“我起了一些作用。”
叶丹阳狐疑道:“就算是真自杀,山田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把你放出来?”
“我栽赃给了别人。”
“什么人?你不要殃及无辜!”
“那人负责看护冯明瑾,肯定是山田的部下。”
“他就甘心被你栽赃?”
“是否甘心不清楚,反正他也自杀了。。”
“怎么可能?”
“应该是更害怕酷刑吧。”
“山田怎么可能对自己人动用酷刑?”
“那人不是日本人。”
叶丹阳追问:“那是什么人?”
林子茂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懊悔,说:“华人,公开身份是阅览室管理员,实际应该是特高课或76号的特务。”
叶丹阳觑视着他,似乎是难以置信。
林子茂不想再为此纠缠,问:“你是不是偷拍了我的特别通行证?”
叶丹阳说:“放心,我不会用的。”
林子茂狐疑地看着她,问:“那你拍它干吗?”
叶丹阳似乎回过神来,微笑道:“拿在手中,以防你为了自己的任务出卖我们。”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偷拍了。”
“在你的面前拍,怕你当场翻脸,呵呵。等你反应过来时,已是箭在弦上,那势必就会尽快除掉冯明瑾,以便尽快找我解决通行证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你倒是挺自信呀,不怕我反应不过来耽误你们的事情?”
叶丹阳微笑道:“你我毕竟相爱一场,我很了解你。”
林子茂讪笑道:“彼此彼此。”
他说完,愣怔一下,大脑下意识回闪被假审讯时。
【昨日上午,香港,假审讯室】
林子茂头戴眼罩、反绑双手坐到椅子上。
刘世功坐在桌后,无所事事地一言不发。
叶丹阳悄然走进审讯室,将林子茂的皮夹放在桌上,然后到门外旁听。
林子茂微微侧头,鼻翼在轻微扇动。
刘世功做出示意,随后,林子茂的眼罩被摘下。
其实,林子茂即便此前发现在杂志社附近蹲守的叶丹阳,也不可能通过刘世功的讯问破绽如此快地识破假审讯,更不可能笃定叶丹阳就在现场,只因在叶丹阳送进皮夹并退走时,他嗅到了她的体香。
林子茂自忖对叶丹阳非常了解,但与叶丹阳说的“我很了解你”有所不同,因为他只是了解她这个人,她则能看入他的心,只是因不同的事看入的深度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