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佳认出那不是她让管家准备的汽车,脸上随之显出狐疑,继而转为惊恐。
从车上下来一人,摘下礼帽放在腿侧。
尤佳虽然没有认出林子茂,但能认出那是两人事先约定的暗号,随即转身下楼,她没有说话,拎起皮箱向外走,吴妈一手拎起包裹,一手扶住方曼芳,在后跟随。
院门悄然打开,尤佳拎着皮箱走向车后。
林子茂接住方曼芳伸出的手,一边走向后车门,一边低声提醒道:“上车后,你的脚下有人,不要慌。”
在将方曼芳送上车后,林子茂转身又对吴妈提醒道:“脚下有人,不要慌。”同时,他想接过包裹放到后备箱,但吴妈没有放手,他也就放弃了。
随后,林子茂回身想去关上院门,却见已经关上了,便直接走到车后,拉开后备箱,接过尤佳递上的皮箱。
按照原来的计划,尤佳只给出接应点的地址,并不随车而行,此时她却一身男装打扮,并将长发挽进鸭舌帽。
林子茂低声问:“你也走?”
尤佳说:“嗯。”
林子茂提醒道:“可能有内奸。”
尤佳说:“所以让我走。”
关上后备箱,两人分左右走向车前门,林子茂下意识地瞥向院门,心中诧异且狐疑:这个吴妈倒是很沉得住气,居然没忘随手关门。
尤佳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院门。
他们刚走不久,一辆关闭车灯及发动机的汽车,悄然滑行至院门前,司机隐约看到一辆汽车隐入夜幕。
司机按照事先吩咐下车离开,一边走,一边回头观望,走出三十余米后,见汽车没有移动,他犹豫片刻返身回来,试着推开院门探头观望,视线聚焦在地面上。
他俯身捡起一样东西,反手关上院门,匆匆地开车走了。
【同日夜,香港,仁安医院】
现场已被封锁,病房内的大火也被扑灭,虽然指纹、脚印等痕迹被火烧、水浇及救火人员的走动湮灭了,但手枪、弹壳、弹洞及尸体等仍能分辨。
山田仔细查看着,不时向此前留在候诊大厅的看守进行询问。
现场主要有两处。
第一现场在楼道内,山田在大脑中推测并还原当时的场景——
郑新安站在二楼至三楼的拐角平台,女杀手站在三楼第四个台阶,双方对射;
在一楼候诊大厅的林子茂听到枪声,招呼一名看守,两人奔向楼梯;
女杀手扣动扳机,抛出的弹壳越过扶手落向二楼,随即被郑新安击中仰倒,手枪顺台阶滑落至郑新安脚边;
第二名杀手站在走廊的挡板处,向郑新安射击,抛出的弹壳越过上四楼的扶手,在台阶上弹跳后,掉落在三楼走廊。
现场遗留的弹壳属于不同型号,即便是同一型号,也可通过击针撞痕位置,以及掉落位置的不同予以初步判定。此后的尸检及弹道实验等,也证明山田的推断准确。
第二现场在病房内外,山田在大脑中推测并还原当时的场景——
楼道传来响声,病房内的看守开门查看,第三名杀手扣动扳机,然后冲进病房,抽出眼镜编辑的胃管,再拔掉呼吸管,然后用枕头将其窒息而亡……暂停。
山田于此出现困惑,因为若楼道内的枪声在前,那么,这名杀手不可能会如此从容不迫。
于是,山田将大脑中的推测场景倒转——
第三名杀手扣动扳机,然后冲进病房;
女杀手、第二名杀手在楼梯口望风,郑新安上楼,双方对射。
在候诊大厅的林子茂听到枪声,招呼一名看守,两人奔向楼梯……暂停。
山田思忖:或许,第二及第三名杀手是同一人!
因为病房内有3种弹壳,其一与遗落病房的女士防身手枪一致,其二是他给林子茂的配枪用弹,其三与楼梯口走廊上的弹壳一致。
于是,山田以“第二及第三名杀手是同一人”为基础,继续推测当时的场景——
第二名杀手对眼镜编辑实施灭口,然后在楼梯口与女杀手会合,结果与郑新安遭遇并对射。
那么,在林子茂及看守赶到时,杀手已有足够的时间逃脱,不可能在病房发生交火。
山田随即招来一名部下,耳语几句后,部下快步离开,他继续勘察现场。
【同日夜,香港,尤万顺住宅】
此前出现在方曼芳藏身处的那名司机,此时出现在管家面前。
管家从司机手中接过一缕红丝线,脸色随之一变,摆手让司机退下。
他沉思片刻,蹑脚缓步上到二楼,侧耳倾听,又退回到一楼客厅,拿起电话小心翼翼地拨号。
【同日夜,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发行室】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没有人接听。
在杂志社的大门处,山田留下的值班人员隔着铁栅门向外窥看,有警车拉着警笛通过;在路口,日军正在设置临时路卡。
【同日夜,香港占领地总督部,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站在窗前窥望的年长官员转身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起听筒。
听筒中传出的是忙音,他放下听筒,脸上浮出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