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佳又说：“关于燃烧弹残留物一事，我已通知相关人员严格保密，你也一样。”
林子茂故意笑道：“这是不慎失火而已，怎么会有燃烧弹呢？”
不言而喻，他的心情已经放松下来，而在此前，他将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摆脱困境尽快出去上，此时，自然就更关注于案情的相关细节，以便为随后的任务获取更多的线索。
他问：“你刚才说范教授的住所遭到枪击，有人受伤吗？”
尤佳说：“没有。”
“具体是什么情况？”
“前天晚上近零时，有人在其住所外连开3枪，均击中墙壁，其目的明显不是伤人，而在于警告。”
“抓到人吗？”
“没有。”
“有线索吗？”
“没有。所以，你除了要调查货船纵火主谋，也要将此案及日籍义勇军中毒案纳入其中。”
林子茂追问：“中毒案具体是什么情况？”
尤佳说：“在货船失火后，我便下令传讯那12名日籍义勇军。”
回闪。
【1948年9月12日凌晨，大连，日籍义勇军队员所住旅社】
吴成国驱车赶到，三十余名警察已经隐蔽待命。
在旅社的柜台处，便衣组长和1名警察正在盘问老板，2名便衣把守在楼梯口向上观望；在二楼拐角处，1名便衣侧身探头观望；在走廊中，1名便衣蹑手蹑脚依次倾听房内动静。
吴成国悄然走进旅社，低声问：“怎么样？”
便衣组长说：“已确认房间位置，他们两人一组共6间，在二楼走廊东端，两两相对。”
吴成国说：“走廊东端还两两相对，那就是有预定了？”
便衣递上一张名片，说：“是这人预定的。”
吴成国伸手接过名片，却看着老板腰间的围裙，问：“还预定夜宵了？”
老板说：“嗯呢，他指定的热汤面，厨子家中有事，只能我动手了。”
这时，一名便衣悄然下楼，说：“房内没有动静。”
便衣组长犹豫着建议道：“我觉得，可以假借收拾碗筷的名义骗开房门，只是同时开门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会遭到反抗。”
吴成国没有理会，大脑中闪出一个细节。
回闪一个半小时前。
【1948年9月11日夜，大连，货运码头的铁栅门处】
日籍义勇军一边向外走，一边对吴成国微鞠躬致意。
林子茂若无意识地扫视着他们，以及那4只明显超重的皮箱。
日籍义勇军走出铁栅门，分别上了黄包车，一同离开。
吴成国摆手似是向他们友好告别。
【1948年9月12日凌晨，大连，日籍义勇军队员所住旅社】
吴成国意识到，当时在码口出口未见有人迎接那些日本人。
他举起手中的名片，问：“这人是什么时候来预定的？”
旅社老板说：“昨天，哦，现在说应该是前天中午。”
吴成国又问：“客人入住的时候，他来了吗？”
“没有，他已经撂下全部房费，来不来无所谓。”
“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吴成国再次将名片拿到眼前细看，他猛然扭头对那名警察说：“招呼人，动手！”
话音未落，他已抽出手枪，然后奔向楼梯，其他便衣尾随而上。
他们分别在6间客房门前站定，吴成国做出示意，他们同时抬脚踹开房门。
【1948年9月13日上午，大连公安总局，拘留所审讯室】
尤佳说：“当时发现他们出现中毒症状，在紧急送院抢救后，有两人在混乱中逃跑了。事后查明，面条中的毒物是安眠药，端面条上楼的就是逃跑的人，而预定客房及面条的是这个人。”
她说完，递给林子茂一张名片。
林子茂扫视名片，不由一愣。
尤佳说：“看清吗？名字“杨连江”可以确定是假的，不过，地址、电话均系你们分公司。”
林子茂咧嘴苦笑，说：“这戏唱的真是有板有眼呀。”
他转而问：“你不会认为我已经蠢到留下这种证据的地步吧？”
尤佳说：“这可不好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演苦肉计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现在照猫画虎补充一句，施用障眼法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林子茂佯装没有听到，只是低头看名片。
尤佳狐疑道：“看样子，你对这个杨连江不太感兴趣呀。”
林子茂抬起头，不解地反问：“你指什么？”
尤佳说：“这人到旅社预订客房……”
林子茂笑道：“噢，既然他敢于露面，就不怕旅社员工记住体貌特征。也就是说，他应该已经离开大连，并以此分散你们的视线。”
其实，他更关注那张名片的字体、油墨、材质、裁切乃至味道等特征。
他将名片递给尤佳，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把我放出去，那就不要再为扑风捉影的事情纠缠不休了，行吗？”
尤佳微笑道：“好的。”
“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不可能讲出所有掌握的线索吧？”
“是的。”
“我只是想问两件事。”
“好的，问吧。”
“那2名失踪的日本人怎么还没抓到，是不是你们用的力量不够？”
尤佳皱着眉头说：“一下子死了3个人，不可能不下最大力量，可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也很纳闷。”
林子茂又问：“你认为这三起案件是同一伙人干的？”
尤佳说：“这就需要你去调查了。我能明确告诉你的只是：我们在给予你支持的同时，也会对你进行监控，一旦发现图谋不轨，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林子茂苦笑道：“那就不再是收押，而是消失了，对吧？呵呵。”
尤佳说：“对了，范教授及夫人很担心你，你待会儿打电话报个平安。”
“你们为了调查我还惊动了他们？”
“不用我们去惊动，贵洋行的货船失火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自然会听到风声了，便让冯玉洁打电话向我查询你的下落。”
回闪昨日。
【1948年9月12日上午，大连，范知然的临时住所】
在遭到枪击后，范知然一家被连夜转移到新住所。
范知然在书房来回渡步，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冯玉洁快步走进来，说：“爸，刚才听说警卫说，昨晚万盛洋行的一艘货船着火了。”
范知然被打断思路，不满道：“货船着火与我何干？”
冯玉洁说：“林大哥是这家洋行的经理。”
范知然埋怨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这时，范夫人手端一碟点心走进来，问：“怎么会着火了？”
冯玉洁说：“好像是有人纵火。”
范知然愤愤道：“岂有此理。”
范夫人问：“什么时候？”
冯玉洁说：“昨晚。”
范夫人看向范知然，说：“那就是在你们见面之后了。”
范知然虽然不谙世事，但对夫人很了解，他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问题，问：“有什么问题吗？”
此前，范夫人确实非常喜欢林子茂这个学生，但后来耳闻他所在洋行的种种劣迹，自然就对其印象大打折扣，所以，此次由于安全原因不能见面，她也就并未太在意。
不过，在范知然、冯玉洁回来后，听说冯玉洁一家之所以能够逃出香港，完全是依赖于林子茂的帮助，尤其冯玉洁把他讲得是沉着冷静、神勇无比，令范夫人感到非常讶异，原本的喜爱之情油然重生。
此时，听说林子茂所在洋行的货船被人纵火，范夫人自然就生出了担心，乃至是焦虑。
她说：“同在一个晚上，咱们被人打黑枪，子茂公司的货船被人纵火，显然不是巧合，应该是受到咱们的牵连。”
范知然愤愤道：“岂有此理！”
范夫人说：“玉洁，你给子茂打个电话，看他是否有事。”
继续回闪。
【同日上午，大连，万盛洋行分公司】
周立忠送走前来进行调查的吴成国，他瘫坐在办公椅上，闭目沉思。
在昨晚救火时，他被爆燃灼伤，此时左手及小臂缠着纱布，左脸颊涂着烫伤药膏。
电话铃声响起，他伸手接听。
对方是冯玉洁，她问：“林子茂经理在吗？”
周立忠警觉地反问：“请问您是哪位？”
冯玉洁说：“我是他的师妹，找他有事。”
在昨天，冯玉洁曾打电话代范夫人感谢林子茂送的衣料，当时转接电话的便是周立忠，即便冯玉洁不做自我介绍，他也能听出声音。
由于林子茂等于是被密捕，所以，周立忠确实不知道他的去向，但能猜出是被警方拘押了。
当然，周立忠即便知道林子茂的去向，也自然不会告诉对方。
他说：“他不在。”
冯玉洁问：“请问，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周立忠说：“不清楚。”
冯玉洁稍停片刻，见对方没有回应，便说：“谢谢！”
继续回闪。
【同日上午，大连，范知然的临时住所】
冯玉洁放下电话，说：“接电话的人没有向我索要联系方式。”
范知然不满道：“要不要联系方式有什么关系？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子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