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茂并不想在此时将郭振山被杜少臣策反一事挑明，否则势必会被对方无尽地盘问，除了消息来源，乃至会怀疑他与杜少臣有勾连。当然，如果对方意欲对其采取强制措施，那再讲出来不迟。
他故意显出一脸焦虑的样子，说：“你也知道，东北战事吃紧，前来分公司联系业务的客户随之增多，昨晚我让他开车送客，不知为何至此未归。”
其实，尤佳已在怀疑“送客”与郭振山失踪有着直接关系，以致怀疑郭振山因为发现某个“客户”的异常而被害，甚至这个“客户”就是刘世功。
她打量着他，隐而不露地问：“你是不是派郭振山去执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
林子茂故意诧异并诡辩道：“我只是让他去送客户。再说了，他目前是大连分公司特别业务的负责人，必须要抛头露面，而你们一直在进行监控，就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也不可能派他去呀。”
其实，刘世功当时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所以才主动强调让郭振山送客。
尤佳则顺势说：“你把昨晚那些客人的姓名、住址及服务处所写下来。”
林子茂为难道：“人来人往的，有的我知道，有的确实不知道，只能等我回去向接待人员询问了。”
尤佳说：“这样吧，吴队长，你跟他过去，即时进行查证。”
吴成国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见提及他，连忙回道：“是。”
尤佳进一步明确道：“一是通过那些客人查寻郭振山的下落，二是查实那些客人的身份，以及是否与郭振山失踪有关。”
吴成国说：“是。”
尤佳转而看向林子茂，问：“你听到了？”
林子茂说：“听到了。”
尤佳说：“不要让我发现你从中做手脚。”
林子茂苦笑道：“怎么可能，不会的，我肯定是最希望你们查个水落石出了，否则很难给总公司有所交代，只能接受惩处。”
尤佳说：“另外，必须要尽快找到刘世功。”
林子茂下意识地扫了眼办公桌上的请柬，说：“实在不行，我就正面接触杜少臣，看他是否知道刘世功的下落。”
尤佳打量着他，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找到人就行。”
林子茂说：“好的。”
尤佳说：“你可以走了。”
林子茂说：“吴队长，那就辛苦你跟我走一趟吧。”
【同日上午，大连，行驶的汽车中】
林子茂瞥了眼吴成国，说：“关于昨晚那些客户，其中有人肯定肩负着秘密使命，所以必然要狡兔三窟，不过，我至少会给你一个地址。”
吴成国由此确认，郭振山失踪肯定与“客户”有关，而林子茂要么直接参与其中，要么知道或至少能够推断内情，但无论如何不想让尤佳知道。
其实，在林子茂去锦州期间，郭振山曾以临时负责人的身份，公开与尤佳见过面，也与杜少臣见过面，而且均被吴成国看见过，只是他并不知道郭振山是**情报员，也不知道已被杜少臣策反，但能隐约感知端倪。
吴成国认为，林子茂之所以敢于这样干，势必有更硬的后台撑腰，至少已找好稳妥的退路，而他此时急于跳离国民党保密局，最好是将潜伏于**公安的身份顺势转正，可是尤佳明显起了疑心，那么，林子茂就成为他目前最稳妥的依靠。
因此，他点头道：“明白。”
进而，他试探着问：“刘世功怎么办？”
林子茂说：“据说，他已经离开大连。”
吴成国心领神会道：“明白，我会把相关事宜办好的。”
林子茂转而问：“那4个日谍交代出其他人吗？”
吴成国说：“没有。”
林子茂追问：“你觉得会是仅此而已吗？”
吴成国说：“审讯的力度已足够大，如果藤原浩真的隐藏了其他人，至少这些人不知道。”
林子茂进一步问：“现在假设他隐藏了人，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入手？”
吴成国说：“只能正面接触秋野了，让他列出可疑人员名单，然后不惜大规模搜捕审讯。”
林子茂说：“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你可以建议给尤上尉，我就不参与了。”
吴成国说：“好的。”
林子茂沉思道：“我总觉得高岛太郎仍有可疑之处。”
吴成国诧异道：“哪里可疑？”
林子茂说：“我也说不好，只是感觉，不过你要盯紧他。”
吴成国说：“好的。”
林子茂转而说：“对了，刚才我看到办公桌上有一份请柬。”
吴成国说：“哦，那是杜少臣派人送来的。”
林子茂问：“什么事？”
吴成国说：“他要宴请苏军及市府的一些头面人物，名义上是加强沟通交流，实际应该是为了说服苏方出面调停东北战事，至少要争取**的机会。”
林子茂不以为然道：“在目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这么大面子。”
吴成国说：“他还邀请了美方代表作陪。”
林子茂问：“什么时候？”
吴成国说：“今晚8点，在五国饭店。”
【同日上午，大连，万盛洋行分公司办公室】
林子茂、吴成国走进办公室。
正在等候的秋野起身鞠躬致意。
林子茂诧异道：“秋野先生，有事吗？”
秋野谦恭地微笑道：“我是来签合同的。”
林子茂笑道：“哦，已经说好的事情，没必要特意登门追讨嘛。”
秋野说：“如今做生意很艰难，能够找到像您这样的大主顾，自然要尽快落笔定案呀。”
林子茂看到对方眼神有飘忽，似是在使出眼色，便说：“那您稍等一会儿，我先把吴队长的事情办完。”
秋野说：“好的。”
林子茂叫来接待人员，当面询问昨晚客人的情况，其中有的他确实不清楚住址，不过接待人员全部知道，包括刘世功报出的旅社地址，当然，这是任何秘密特工必然会预定的“狡兔三窟”之一。
吴成国拿着名单离开。
林子茂扭头看向秋野，问：“您应该拟好了合同文本吧？”
秋野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合同。
林子茂接过来翻看后，对接待人员说：“你去找陈总签字盖章，就说我已经审核过了。”
接待人员离开，办公室内只留下林子茂与秋野。
秋野低声说：“谢谢你。”
林子茂故意说：“生意买卖各取所需，何必言谢呢？”
秋野说：“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周边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吴队长又屡次登门造访，却没动我一根毫毛，自然要感谢你的帮忙呀。”
林子茂笑道：“我也被抓了，已自身难保怎么能帮您呢，呵呵。”
秋野说：“山田先生在走之前给我说，你是一个重情义之人……”
林子茂这才说：“如果有事的话，您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会尽量去办。”
秋野说：“我没有事，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高岛太郎。”
林子茂不由一愣，脱口问：“为什么？”
秋野说：“你是不是住在五国饭店？”
林子茂狐疑地盯着对方，说：“没有。”
秋野赧然地说：“哦，那就是我多心了。”
林子茂追问：“你怎么认为我住在五国饭店？”
秋野说：“昨天下午我看到你从大堂出来，就以为你住在那里。”
林子茂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因为昨天下午在藤原浩自杀后，他就去找杜少臣，也就是说，秋野居然没有料理相关后事，便去了五国饭店。
他说：“刚才听吴队长说，你们酒厂管库的老刘（藤原浩化名刘德贵）昨天下午死了。”
秋野说：“哦，是的，不过吴队长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完了，否则，我不可能去五国饭店，也就看不到你了。”
回闪。
【1948年9月28日下午，大连，秋野的酒厂仓库】
吴成国说：“应该是心脏病发作，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目前仍要按照非正常死亡处理，所以，我们要进行搜检。”
秋野说：“听你的，你看怎么合适就怎么办。”
吴成国指示一名队员去打电话通知法医，让另一名队员做现场记录，他则动手进行搜检，在掏取藤原浩衣兜的物品时，他事先已将林子茂给他的那份名单藏在手心中，佯装被搜检出来。
随后，他又给最后看到藤原浩的工人做了笔录，以证明并非他杀。
法医很快赶到，吴成国告知他死者有重大嫌疑，要尽量避免引发关注。
法医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简单对尸体进行外观检查后，对秋野说：“初步判断是心脏病发作，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要将尸体拉走进行解剖。”
秋野自然不想将尸体停放在酒厂，当即就签了字，整个过程仅用半个小时，厂区重新恢复平静。
没过多久，高岛太郎乘坐一辆租用的丰田G1型卡车来了，秋野带着他走进仓库。
高岛太郎环顾左右，问：“老刘呢？”
其实，他是在问化名刘德贵的藤原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