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启接着说：“沪市地下党新任书记己经来到沪市，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暗杀松下雄。你情况特殊，为防止身份暴露，就不要参与了。
你的任务，是查清楚松下雄近几日的活动安排，为暗杀行动提供参考。
陈兴文点头，为难道：“站长，属下会尽力完成任务。不过松下雄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即使是事先安排好的活动恐怕也会有变动。”
薛启靠着椅背：“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也只是作参考。你只要完成你的任务便好。“
陈兴文称是，与薛启道别。
陈兴文走后，薛启的亲信苏乔先敲门走了进来。
薛启问道：“乔先，刚才陈兴文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怎么看？”
苏乔先道：“站长，属下认为，陈兴文的话听起来毫无漏洞，但往往这就是最大的漏洞。他对党国一心一意，这是最好的。但如果他有异心，就他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个人的心思深不可测，仍需提防啊。”
薛启面无表情，使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他走到桌前，看着刚刚写好的字，若有所思。
——
下午，陈兴文将调查科传来的情报送到刚开完会的齐德山手中。
齐德山边看情报边说道：“兴文，先等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陈兴文停下脚步，猜测着齐德山要说的事。
“兴文，松下雄己经秘密到达沪市了，不过他受了伤，在梅机关休养，暂时不露面。“
陈兴文疑惑地问道：“处长，松下雄受伤了，谁能伤得了他呢？“
齐德山冷哼一声：“松下雄到苏州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要暗杀和会银行行长吴启云。
哪知道有埋伏，人没杀成，松下雄自己倒受了伤，还搭上了咱不少兄弟的命。还什么王牌狙击手呢，我看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蠢出生天的王八子！“
与齐德山相反，陈兴文倒是颇为高兴，不过自然是没有显露出来。这不就证明自己传递的情报起作用了吗？
陈兴文安慰道：“处长，这话就在这说说算了，可不能往外说。您换个思路，松下雄既然在梅机关养伤，那就不用咱们再派人保护了，也省了不少事。“
齐德山一想，也是这个理：“兴文，还得是你，要不然我得钻好一会儿牛角尖。兄弟们的抚恤金你亲自送到家属手中，别人我不放心。
哼，我齐德山可不像林维山一样，什么钱都要。”说到最后两句，齐德山明显加重音量，仿佛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紧接着，他又低声说：“还有，你帮我找找有没有房子要出租，小樱嫌弃酒店人来人往，不方便。”
说到田小樱，陈兴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上次送镯子时，他在田小樱住处的发现。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感到些许不安。既然如此，还是把不确定因素放得离自己近些，或许可以少些变故。
他开口道：“要说房子，我家楼上好像是要出租。那一家是英国人，上次赵发搜查的时候，他们受了惊吓，正准备回英国。您要觉得合适，我回去就再详细地问问。”
齐德山如释重负：“合适合适，你安排就行，多少钱你回头报给我，钱不是问题。你又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呀。“
陈兴文谦虚道:”我也只是运气好，正好赶上楼上有房子要出租。要不然，把您要租房的消息传出去，那还不得有好多人要上赶着来吗？“
齐德山摆摆手：“哎哎哎，这事，我怎么敢传出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
今日难得不加班。下班后，陈兴文把松下雄在到达沪市的消息传给了在特工总部门口卖烟的小贩，也就是军统情报员，用以搪塞薛启。
回家途中，陈兴文经过明源杂货铺，不由地停下脚步。
门既开着，说明新书记己经到了。既然是老熟人，又是自己以后的主要联络人，既然如此，不妨去瞧瞧？顺便把松下雄的消息说一下。
陈兴文走进去，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正在整理货物。
陈兴文瞧着那道背影，和自己记忆中的每一个影像进行比对，结果都对不上号。
他略加思索，问道：“老板，你这里有西装扣子吗？”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令陈兴文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有的，先生，您和我去里面慢慢挑吧。”
陈兴文怎么也没想到，新的上线竟然是他昔日的老师，也是他的入党介绍人柏长清。
多年前分别后，便再无故人的消息。不过，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过，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陈兴文低声说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柏长清则郑重答道：“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听到这句话，陈兴文哽咽，眼睛里瞬间噙满泪水，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好。“
柏长清走路的时候，陈兴文发现他的腿有些瘸。进了屋，他二人才卸下伪装。
陈兴文紧紧握住柏长清的手，急切地问道：“老师，您怎么能来这呢？军统和中统里有一些黄埔的学生，其中有些人是认识您的，万一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柏长清拍了拍陈兴文的手，安慰道：“好了，阿文，别担心，你瞧瞧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几个人能认出我来？“
陈兴文刚要反驳，却突然停住了。
是啊，曾经的老师，是意气风发的黄埔教官，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年轻有为。但现在的老师，也就西十出头，却白了一半头发。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如同干枯的树皮。左脸上的那颗痣也不见了。
还有腿，一瘸一拐的，想当初他的骑射可是一绝啊。这些年老师是怎么过的啊！
柏长清看到陈兴文露出心疼的表情，给他倒了杯水：“干革命的，哪有不牺牲的？我这样还算幸运的呢。
再说了，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一个看起来五十多的小老头，谁能想到会是地下党啊？
我现在的身份叫孙炳发，今年五十六岁，在外人面前你可别说漏了，要不然小心我罚你。”也就最后这句话，还有点当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