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的是哪儿?”
待阿侑道出时间与地址。
瘸子却矢口否认:“胡说八道,那天,我是去杀……”
他眼神迷茫,一阵恍惚,丑陋的面容似有神采回照。
而后,那阵神采,又瞬间塌陷。
整个人黯淡得就像已经死去了好几天。
“去杀一个在渡劫的怪物,那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因为渡劫就意味着必须扒去从那末日中榨取的天灵地宝,如同凡人般在尸潮中苦熬七天七夜,听天命,而天命当真不是凡人能篡改的,我的掺和……怎么就……反倒是……助它成仙了。”
这一句对阿侑而言犹如惊雷贯顶。
是的,阿侑确实是卸去了所有宝贝。
ootd待在尸潮中央的房子里。
伴随将近一周的辟谷……
他清晰的记得,那一人一狗犹如炮弹般砸下!
庇护所轰然倒塌,丧尸涌了进来。
瞬间湮没一切。
然后自己就死了,后头发生的事却毫无印象。
整个思绪瞬间炸开,记忆错乱,天地颠倒。
阿侑翻身跃过桌面,揪起软绵绵的瘸子,猛晃他身体:“那天……后来的事你肯定看到了,你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呵呵……呵”瘸子的腹部像倒挂着一把烂拖把,臭烘烘的液体往下滴,在地板画出五颜六色的图案“救救我,你救我,我就告诉你。”
阿侑被瘸子逗笑了:“你觉得我有学者那样的探索欲?还是我有史官那样的求真嗜好?讲个故事,不足以抵消你的死罪,它可有可无。”
“不行吗?那你答应我另一件事……”
阿侑明白瘸子此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严刑拷问起不了作用,便只能顺杆爬:“好!我答应你。”
瘸子朝桌底下招手,并断断续续的说:“小四眼,来。”
“别怕……虐猫虐狗的人,所针对的全都不是猫狗动物,他们真正憎恨的是人,是世界,是不公,是冷漠,无处宣泄的愤怒,还有难以启齿的孱弱。”
“是借猫狗爪牙实施霸凌的家伙。”
“你很特别,就这样死掉,可惜。”
“跟着眼前这个人,他能带你熬过去,以后……要忘记自己的旧名字,他叫你tony,要乖乖的应,不能不搭理。”
“这世上有好多比烧鸭屁股还好吃的,你还没尝过。”
“世界也不止是我们时常屋檐下躲雨的那一块,而且,真的有专门给狗设计的玩具。”
土狗居然一直躲在桌子底下,这会儿受到瘸子召唤,才怯生生的探出脑袋。
它似懂非懂的扑腾着。
像是要把散落的药丸擓到瘸子那儿。
被阿侑一脚踢开!
瘸子身子一颤,腹腔是被其逆转气血炸开的,再多的肾上腺素都不起作用。
愤怒只会让他像座喷血的雕塑。
不过眼见阿侑踢开的只是药丸,并不是tony,瘸子便又缓和下来,对阿侑说:“好好待这条狗。”
上一句是交易。
“拜托,它很乖。”
这一句才是恳求。
于是阿侑点头同意了:“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了吗?”
咳……咳……咳!
瘸子一阵猛咳接一通乱喘。
间隔着还有好几口倒不匀的气。
他空张合着嘴巴,如同远离海岸的鱼。
阿侑在心中祈祷(求求天,求求地,千万别让他现在死!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造化弄人,重生到末日前五年,却不能……却被封锁了所有捷径,他们每天都往尼泊尔的洞穴里运几千吨物资,而我只能通过黑市,斥高价囤瘪了的罐头,打开,居然是假的!连黑心肉都没有,里头是烂泥巴混合着纸皮!更无耻的是隔天还被无良卖家检举揭发,让街头巷尾多出许多生面孔,被审尸会来回盘查……战战兢兢的五年,咬着牙,乖乖挨穷,哪怕撞断了腿,被人反口污蔑,说我不是最低档次的商种,是那些屎一样的,甚至连奴种都不如的,没有名字的东西冒充的。”
“喂!说重点!你的私事,我没兴趣,别耽误时间。”
“……那天的事情,犹如刚刚才发生。”
瘸子说他虽然踩塌了尸潮中的庇护所却来不及动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渡劫者。
丧尸没有味觉,它们就是本能的从别人身上挖,往自己喉咙里填,完全谈不上吃相。
撕皮,拆骨,挖心,揪肠……连一贯不待见的头发都被抢空了。
像烂麻绳一般塞进嘴巴,缠在牙齿上。
幸存者无一不是惨剧的亲历者。
末日对他们最大的折磨,不是目睹惨无人道的一幕幕,反而是活下来。
此刻却好像重回末日最初开始的那天。
瘸子脸上的麻木渐渐被迷惘不安取代。
他说丧尸理应只对生命血肉产生饥渴。
却见它们癫狂大叫,啃咬起桌椅板凳。
以及墙皮砂浆,钢筋水泥这些血肉外的无机物。
似乎无法抗拒渡劫者接触过的一切。
包括分得过一杯羹的其他丧尸。
连渡劫时脱去的武器装备都难逃一劫。
丧尸争抢渡劫者用过的刀,把半米长的利刃贪婪的“吃”进喉咙。
那个画面令人五官扭曲。
吃进去,掉出来,被别的丧尸捡起来,再吃进去,再掉出来……
搞不清到底是进食还是自尽。
期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闷响。
那是丧尸在吃渡劫者碰过的子弹。
它们嚼碎了底火,被火药炸掉了脑袋。
瘸子只不过是来赚个外快,只以为遇到了个物资充沛且出手阔绰的神棍,压根不信什么渡劫。
尸潮上万,眨眼大半死透。
被别人撑死,把别人撑死,丧尸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最终化作打着漩涡的肉糜沼泽。
渡劫者的出现填补了殡葬行业只能由别人代劳,当事者不能自助完成的空缺。
瘸子竟也动摇了,莫非渡劫是真实存在的吗?
“咳咳……咳!”
“咳!”
“咳……咳!”
阿侑真的来火了,用力扯开微波炉,把tony塞了进去,最大火力,时间旋钮拧到了头!
并威胁道:“只要松开手,它就会启动,你到底卖什么关子?”
tony在里头吠叫着,声音穿出来却很小。
瘸子摆手,示意阿侑冷静:“那个伴随冷汗的恶梦,不断重复,以至于它比当初发生的时候还要清晰,那天要杀的,一定不是你,放过我,当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其实阿侑很冷静,刚刚那是吓唬瘸子,菜鸡驿站的电压根本不足以支撑微波炉加热。
(或许不足以。)
瘸子被一番冷淡处理后。
又开始咳了,不过这次好像有所不同。
把他呛咳的,竟然是他自己的笑。
丑陋面容伴随不加收敛的淫邪。
“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哈哈……咳咳……”瘸子喉咙里的血块总算是咳完了“从肉糜沼泽里冒出来的东西是个母的,寡妇是f,而那东西保底h!我能认错吗?”
他没办法用手比划那沉甸甸的质感,只能瞪大眼神形容。
“小的尖,大的圆,慌缪!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顶级一定是好看的条型,看看你……哈哈,是个男的,你有个屁,平得连一丝健身的痕迹都没有,那天被攻击的怎么可能是你呢?”
阿侑报以沉默,必然是有一番思量。
瘸子严肃起来:“那东西不仅保持着人类的外貌。”
“还是个美若天仙的皮囊,看谁都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它声音甜美,语调温柔,听着像歌,可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懂……”
我知道它只是看起来是个女人,其实跟人类没有半毛钱关系,更像是召唤出了来自神话里的东西。”
“它的出现,加速了毁灭,至于杀光人类……嗯,我想,它最后或许做到了,反正我没等到那一天。”
阿侑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听够,便把瘸子搀扶到椅子上,也不再追问。
转身去翻堆积如山的包裹。
寻找尺寸重量差不多的箱子。
一一摇晃。
直到听见液体翻滚的声音,拆开,果然挑中了饮料,手才搭上瓶盖。
就听见意识模糊的瘸子说:“营养快线,一瓶,睡俩次中……出不能白拿,你得取悦我。”
瘸子的这份憨真耿直,把阿侑给逗乐了:“那寡妇谁碰谁死,劝你断了这个念头,你全身的水分都流干了,不渴吗?”
“渴。”
阿侑把饮料递到瘸子面前,瘸子却抬不起手。
只能亲手喂到嘴边,看他喉结滚动。
饮料最终却在椅子上重新汇成一滩。
白色的饮料,此刻粉粉的,可爱中透着喜庆。
给瘸子点烟之后,阿侑掏出了球棒,说:“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