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教?何为礼教?”
唇角再度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殷不悔不等左有礼开口,直接说道:
“大人所认为的礼教不过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罢了。”
“可大人可曾想过,社会的进步皆是在不断的质疑与思考中实现的。若我们一味地固守旧制,不思进取,社会如何能发展?”
“大胆!”
左有礼没有说话,其身旁另一位御史先是冷哼出声:
“休要花言巧语!男尊女卑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你鼓吹让女子走出家门,自立自主,这难道不是对礼教的亵渎!?”
目光斜睨而出,说话的御史眼中带着点点寒光:
“且不说女子婚姻当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说你狂谬至极的婚姻自由论!单单让王爷倒追这点,就是对朝廷正统的挑战!”
“男尊女卑?”
看着慷慨呈辞的御史官员,殷不悔冷冷一笑:
“大人可是妈生爹养?”
“谁人不是妈生爹养!竖子尔敢辱我!”
“那大人可觉令堂卑贱?”
“你!”
被一句话怼的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变得赤红无比,御史官员指着殷不悔浑身颤栗。
好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呼哧’‘呼哧’地喘出几口粗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之上。
见状殷不悔也懒得理会被自己快要气死的红袍御史,摇了摇头环视场中:
“诸位大人,礼教固然重要,但我们也不能因循守旧。就我这书,我所表达的并非要推翻礼教,而是希望能在其基础上进行完善和发展。例如,人人平等。”
闻言一直未曾说话的左有礼深深蹙眉,声音清冷:
“你说人人平等,那岂不是要颠覆现有的等级秩序?还说这不是煽动谋反?”
“这位大人。”
淡淡一笑,殷不悔双手负于身后,神色从容:
“我所说的人人平等,并非是要完全消除等级差异,而是强调每个人都应该有平等的机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与未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我是希望咱们大武,可以做到让有才能者尽都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如此王朝必将更加繁荣昌盛!”
又是一句金句蹦出,整个大殿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而就在大小御史都在细品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句佳句名言时,殷不悔摊了摊手,轻笑出声:
“大人们,我这些书虽然构思夸张了些,但说到底只是一本闲书而已,在传达一些教育思想的同时,无非就是给百姓们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抬了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左有礼,殷不悔忽然收敛脸上的笑意,扫视众人。
这一刻,他像极了教书育人的先生,而在座皆是聆听训话的学生。
“我敢问诸位大人,在座之人有谁不曾在年少气盛时,幻想过迎娶豪门之女。想必就算是嫡亲公主,也曾出现在一些人的脑海中吧?”
“这难道就是与礼教不容?不!这只是一个正常人对美好愿景的期望罢了!”
“怎么?想想不违法,说出来就触及律法了?”
“再说王爷倒追。小小女子,心中有这种美好的期许,就是与礼难容?就该拖出去打死?简直荒缪至极!”
“你们要说这是对王室的贬低,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堂堂王爷,心胸狭隘到连一个小小民间女子的美丽幻想都无法包容,这等人岂配称王?”
一个眼神,震慑住想要说话的一众御史,殷不悔眼中有着锐利的光芒在闪烁:
“既然说到这,那就直接说说我的第三本书吧!”
一股好似上位者的气息透体而出,殷不悔声音中带出丝丝寒意:
“诸位,你们光明正大出入教坊司就可以!就不容许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踏入其中的百姓臆想一二?这是什么道理!”
“是!也许我的书很低俗,可正如先前所述,在传达一定教育思想的同时,它无非就是给处于底层的百姓们提供一个乐子罢了。”
“你们一个个官居四品以上,却整天揪着几本闲书不放,是吃饱了撑的吗?!”
“你!!”
听着殷不悔激烈的言辞,一众御史身体剧颤。
包括端坐主位的庄中合,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数落,实在是丢人。
但更丢人的却是他们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看着一个个面目有些扭曲的大官,殷不悔冰冷的声音中,嘲讽意味更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记住这句话!文字的魅力,在于能让善读之人借由联想体悟它的美!”
“我的书是给普通百姓看的,即便低俗粗鄙,但行文间却是他们能读懂的词语。”
“只要他们能从中领悟些许我想传达的思想,那就算再卑劣的词句,也胜过他们看不懂的经史子集!”
“而你们坐于朝堂,笔书天下,不去研读圣人之言,不去想着如何为万世开太平,整日盯着几本民间闲书,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鸦雀无声。
打从被在座所有人皆奉为金字圣言的‘横梁四句’,从殷不悔口中说出。
整个大殿便再无一丝声响。
即使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却无人敢说任何。
这一刻,在场大小御史都是大张着嘴,看着殿中挺立的年轻身影,如呆傻了一般。
先前因被一个无知小儿训斥的那种羞耻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身体颤抖的从主位上站起,庄中合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见状殷不悔微微仰头,淡淡出声:“我写的。”
“不,这不可能!”
杜仲兴和左有礼同时起身,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般。
“怎么?觉得书写低俗刊物之人,不配说这话?”瞥了两人一眼,殷不悔唇角扬起一抹戏谑。
闻言庄中合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出声:
“这句话之前,还有两句!只是被涂了去!你若是能够说出,我便相信!”
呃…不都涂了去?我随便说一句你们怎知?
嘴角微抽了抽,殷不悔看着庄中合,微微思量片刻,缓缓开口。
不过为了避免这些人是否从涂抹中辨别出了些什么。他决定还是原文道出: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轰!
伴随着一个个铿锵的字音从殷不悔口中蹦出,庄中合身体再度剧烈一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