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爷爷！”
看着缓缓跪倒下去的欧阳明泉，欧阳成文和欧阳健同时大喊出声。
此刻，随着欧阳明泉原本挺拔的背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佝偻起来，欧阳成文的脸色也是在眨眼间变的煞白。
等待他的不仅是骨肉血亲的分离，还有军法的严惩。
欧阳健双拳紧紧握起，并不算很长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泪水朦胧了双眼，望着卫缨羽不断摇头。
“缨羽…不要…”
噗嗤！
赤红的长枪从刺入到拔出不过瞬息。
股股腥红顺着欧阳明泉胸口两个血洞狂涌而出。
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腔热血’正在飞速流逝，欧阳明泉眼中的疯狂竟也开始快速消散，片刻之后恢复平静。
“将军…”
扭头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儿子，又偏头看了眼远处状若疯癫的孙儿。
欧阳明泉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卫缨羽那不带丝毫情感的冷眸，一说话，一口鲜血便先是涌了出来。
“将军…”
有些迟缓的抬起手掌抹了抹唇角的血渍，欧阳明泉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缨羽。
此刻他乌黑的眸中没有一丝涟漪，就仿若之前渲染他身旁大刀的那抹幽蓝，深邃而内敛。
“将军…是老夫利欲熏心，是老夫对不起卫家军…不过将军…”
又是一股腥红顺着嘴角流淌而下，欧阳明泉顿了顿，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不过将军，健儿至始至终都是反对此事的。即便深陷其中，也是被我逼的…不知…将军可否饶恕了他…”
闻言，卫缨羽侧目看了眼远处失魂落魄的欧阳健。
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和欧阳健从小一起长大的。
而且从殷不悔口中她也听说了，欧阳健在听闻她遇险后，第一反应就是派人核实。
所以卫缨羽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没有涉及其中。
当然，放其一马归放其一马，但卫军却不会再是他的容身之所了。
“谢谢将军…”
见卫缨羽首肯，欧阳明泉笑了。
随即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任何。
这时，一小队暗红的身影相继出现场边。
而被众人簇拥着的，是先前被欧阳成文扣押起来的一众偏将，副偏将。
“欧阳老贼已经伏诛，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众将领来到场中，尽都向着欧阳明泉啐出一口吐沫。
眸中火焰翻腾，恨不能即刻生撕了面前之人。
卫缨羽冲着几人点了点头，旋即望向场中脸色大变的一众士卒：
“现在缴械投降，本将军可恕你们无罪，依旧负隅顽抗者，按附逆论处，杀无赦！”
当啷，当啷…
卫缨羽冰冷的低喝刚一回响场中，兵刃落地之声便是连成一片。
欧阳明泉所属士卒，几乎同时跪倒在地，表明了态度。
只有极个别的几人，还端立在原地，使劲攥握着手中兵刃，一脸的视死如归。
说白了都是普通兵士，主将下令，自是要恪尽职守。
而这也正是殷不悔要用计，削去欧阳明泉一半兵力的根本原因。
双方人马人数相近，那兵士间便会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剩下的就是主将间的对决。
可一旦人数上有倾轧之势，那局面就将变得不可控制。
如潮水般的士卒只要消灭了‘敌人’，便会蜂拥而上。
就算一人只是拉上一弓，那他和卫缨羽就将必死无疑。
但只要能保持住这个微妙的平衡。
那当他们分出胜负时，欧阳明泉所属士卒，就基本都会选择缴械投降。
还是那句话，今日之前，不，是中午之前。
大家还是一口锅里吃饭，一个坑里解决人生大事的手足兄弟。
又不是真正的敌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即便他们是欧阳明泉的人马，可身为卫军中人，他们同样尊崇卫缨羽。
如今大势已去，谁还会拿身家性命去背负叛乱之名。
至于场中几名死忠之士，给予他们的唯有一支支满弓的箭羽。
卫缨羽看着翻倒在根根利箭下的十几人，眸光一暗轻叹间，摆了摆手，将扫尾工作交给了在场一众偏将，副偏将。
至此，一场足可随时引发惊涛骇浪的凶险兵变，终是被殷不悔与卫缨羽两人联手压制了下来。
虽然同样付出了血的代价，可却也将成本控制在了最低。
……
皇城，凌云殿。
武帝捏着书卷，细细品味着书中字里行间散发出的独特韵味。
忽然，一道人影闪现殿中。
微微低头，恭声说道：“陛下。”
“有结果了？”
并未放下手中书卷，武帝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眉。
“有结果了。”
来人沉声回道，又是将头颅向着胸前埋了一埋：“主未易位。”
“知道了。”
点了点头，武帝眸光再度回归书卷之上。
见状来人躬身一礼，随后消失而去。
少顷，武帝缓缓放下手中书卷，偏头看向一旁案几上搁置着的密函。
伸手拿起，一抹金光四射间，信函顿时化作虚无。
而处理了手中碍眼之物，武帝再度捧起了书卷，眸光扫过书中一个个工整的字迹，时而皱眉摇头，时而浅笑颔首。
完全看不出是喜是怒。
……
卫军营外。
付裕彪坐在两个木箱之上，看着面前大排长龙的队伍，额间有着汗珠滴滴滑落。
“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慢了？”
站在队首的兵士，瞧着几次伸手探入怀中包裹，但就是不将银子掏出来的付裕彪，不耐地催促出声。
“是啊！说好的每人赏银十两，前面的兄弟都领到了，怎么到我们这么的慢！”
有人抗议，自然有人附和，众兵士你一言我一语，大有鼎沸之势。
见状付裕彪嘴角一抽，冷汗狂流间，赶忙掏出银子接连打发了几人，这才让局面再度安定了下来。
按照殷不悔的嘱托，他是用来吸引火力的。
而吸引火力的手段也是简单粗暴。
有钱能使磨推鬼！
要知道当日‘道天录’所有升级选项后缀尽都变为黄金后，殷不悔手中可是足足剩下了660两白银。
所以他便想用这些钱，将欧阳明泉的人马引出营区。
付裕彪也果然不负所托，用每人十两的天价赏银，直接的哄骗走了青狐营的一半人马。
而且因着距离，以及哄闹的人声，成功的让这些人没有听到中军响起的鼓声。
但真当开始支付赏银时，付裕彪却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尴尬境地之中。
660两巨款，在支付了几十人后，便已是逐渐见底。
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拖’。
可拖又能拖上多久？
仅是一会，人群已经明显变得暴躁了起来。
“大哥啊，还没完吗？我要顶不住了。”
瞥了眼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付裕彪暗暗地吞了口口水。
此时此刻，他只能祈祷殷不悔能快点来救他。
否则他怕是得被这群越发狂躁的兵士，锤死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