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范季也没想到赵姬会突然蹦出这句话来。
一下子被她给说懵了。
再看赵姬那梨花带雨泪流不止的样子。
似乎早就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只是在今天,在这里,她才敢释放这压抑了许久的不安和恐惧。
事实上,她也怕。
怕自己和范季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但她又舍不得断。
没人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
即心心念念的盼着范季晚上能过来,又担心他过来的时候会被人撞见。
这种患得患失,担惊受怕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和范季说过。
这几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反观范季。
每次都是爽完了就走。
似乎一点儿都没想过万一东窗事发,该怎么收场的问题。
可是现在,自己充满期待和向往地过来了。
就是想能离他近一点。
范季却直接就要赶她走。
这换哪个女人都会当场崩溃,情绪失控。
就好像你对异地恋的女朋友思念成河,终于忍不住偷偷买了张车票去看她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到了之后,你非但没有感受到你女朋友的开心和惊喜。
她反而满是不悦的责怪你突然跑来。
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人感到窒息。
身体和心就像在寒冬腊月中掉进冰冷的湖水中一般冰凉。
“你在说些什么?”
看着太后泪流不止的模样,范季声音稍微软了下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一个太后,住我这里会对你名声不好。”
赵姬眼泪住不住的哗哗往下掉,却依旧倔强地抬着头道:“本宫的名声用不着你管。”
范季皱眉道:“你以为仅仅是名声吗?”
“嬴氏宗亲可还大有人在,你要是被他们知道不守妇道,不遵祖训,他们联名罢了你这太后都是轻的,到时候你这太后可就别想在当了。”
赵姬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那不是还有你这国师在吗?你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钱,把他们都杀了不就行了?还有。”
她脸色变得无比认真地说道:“本宫早就不想当这个太后了,被罢免了正好。”
“胡言乱语,太后是你想当就当,想不当就……”
“本宫就是不想当了!”
赵姬突然喊了一声,情绪逐渐失控。
“你以为本宫想当这个太后吗?你以为当这个太后很好吗?”
“每天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
“本宫早就受够了受够了!”
“那是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本宫一天都不想再呆。”
她本来就不是太后。
这太后也轮不到她来当。
只不过为了当初的承诺,她没办法才来到秦国。
可是这一来,就是一辈子。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她应该会在那充满孤独的巍巍皇宫中死去。
永远无法体会到爱与被爱的滋味。
可是突然有一天。
她那个便宜儿子突然带了一个人回来。
就是这个人,让只能独自面对一切的她渐渐有了依靠的感觉。
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沦陷了进去。
范季来到桌边。
坐下后下意识想倒杯水喝。
可是拎起水壶才发现,这座院子并没有人住。
水壶中也是空荡荡的。
他放下水杯,腿上忽然多了一道温软的身体。
赵姬曲腿坐在地上。
宽大的裙摆如同美人鱼的尾巴般拖在腿上。
她仰着脸,仿佛是在叙述心事一般,“你知不知道,本宫就连想见你一面都要想方设法,你好不容易隔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本宫还要担惊受怕。”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我真的过够了,也在那里呆够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她们那样在你身边,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你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赵姬紧紧拽着他的衣摆,声音哽咽着骂道。
可是随后,她语气又软了下来。
“我就想……就是想能多看看你,你这里有人味儿,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人。”
“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赵姬似乎真的怕范季铁石心肠,不顾一切把她送回去。
几乎是用恳求的态度在说。
屋外。
众人的表情都极为怪异。
原来这位万万人之上,性情高傲的太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人。
为了不被赶回去,态度甚至都变得卑微起来。
众人之中,只有明珠夫人和胡美人能够理解她那种心情。
毕竟她们曾经也是像这位太后那样。
高耸的王宫就是一座囚笼。
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起来吧,地上凉。”
范季低头与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对视着关心道。
赵姬摇了摇头,固执道:“不起来,我起来了,你肯定要送我走。”
范季差点儿被她逗笑了。
说得好像你不起来我就没办法到你了似的。
“不送你走。”
赵姬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
她求证般问道:“真的?”
范季点了点头:“真的。”
“不骗人?”
“不骗人。”
事情到这种地步,再强行把人送走似乎确实不太好。
赵姬要是以这种状态回到深宫,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范季自己也有些触动。
他本以为赵姬是贪玩才要跑出来。
不曾想,原因却是因为自己。
他想了想,觉得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
事情是他们两个人干的,自然不能让她一个女人独自承受压力。
赵姬听到他的保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将头轻轻靠在范季腿上,像是倾诉般说道:“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太后了。”
原本她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就像范季说的,太后岂是相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
赵姬忽然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自己头上。
她抬起目光朝范季看去。
只见那人抿了抿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对她道:“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