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在得知这个让他震惊又失望的消息之前，周佑霆三个字代表着四季集团的竞争对手，是季家不看好的一个商人，不管父亲还是二哥，似乎对他的评价都不高。
连带着，就算一次面也没见过，季凌辰对周佑霆也说不上多友好多喜欢，甚至出于家族的荣誉感，将来自己长大了参与管理公司，也会和他做对手。
对他的排斥减弱，起源于母亲的葬礼。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周佑霆接触，三个简单的字眼第一·次具象在他的眼前，而不是一个代号。
大概自己见过的人还不够多，不太会查验人心，他觉得周佑霆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他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商人，和那些中老年的企业家站在一起格外突出。
他说话时诚恳温和，看不出功利心。
或许……那都是因为自己和他的特殊关系吧？
季凌辰咬着嘴唇，输入的字一次次删除，练习了十几次也没鼓起勇气打破这份默契的沉默。
那个人不主动联系他，或许也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吧？
放下手机，季凌辰逼着自己入眠。
而他没有勇气发出消息的对面那个人，也在深夜无法入睡。
周佑霆拆开今天的第三包烟，他平时抽烟，但没有烟瘾，需要提神的时候抽一支，有什么重大的决定需要做时，也会抽一支缓释紧张，可今天他已经不知不觉创了记录，大部分都是晚上一个人无声无息抽的。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佩妮的电话。
她脾气不好，听得出来在压制自己，“对这个结果，我爸很不满意！我们会继续上诉，我就不信没人能制得了魏清扬，他不就是个律师吗？还能上天去？”
周佑霆当时看文件看的头痛，草草说，“如果不满意，当然可以上诉，但是我也可以提醒你一句，现在打官司的不光是魏清扬，他身后还有夏可冰，别说他们联合，随便一个都几乎打败律政圈无敌手。”
佩妮不爽他的语气，“我说周先生，几个意思呀？我爸只是输一个无关紧要的官司，你就这么亟不可待的触霉头？看不起我们家还是看不起我？”
周佑霆道，“你打给我，不就是想听听我的建议？我的建议就是不要浪费时间和他们耗。耗下去对你们没好处，你没看到吗？一审结果出来后，闻家的股票一直字涨，闻飞宇现在巴不得你再免费替他宣传宣传，你父亲的根基不在江都，他对这里的关系网不了解，没必要做无畏的投资。”
佩妮不是个一生气就丧失理智的傻子，她冷静下来，“可是这个官司已经对我爸造成了困扰，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周佑霆说，“你要在电话里说这个？”
佩妮意识到也是，如此重大的问题她只是一个电话便想解决，好像把周佑霆看的太便利，“你在哪里，我请你喝一杯？”
周佑霆说，“来我家。”
佩妮当即笑了，“怎么着？想获得你的支持，我得先献身？”
周佑霆说，“所以？”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是在各种妖精和神棍里走出来的老手，谁还不知道那点规则？说破了没意思，玩不起的不要进。
恰好，佩妮和周佑霆都是既懂规则又玩得起的。
周佑霆点燃香烟，手碰到手机，把屏幕带亮了。
他低头时，刚好给手机解锁，如若不然，或许他也想不起来去看看微信列表，注意到在一排排消息下面，有一个加了之后再也没交集的。
季凌辰的微信名字他没改备注，是孩子的英文名：Daniel（丹尼尔）。
头像是他弹琴的侧影，庞大的三角琴，座椅上是个大约五岁的孩子。
那是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很可爱，也很帅气，端着十足的小少爷派头，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陪衬。
这孩子在季家被照顾的很好，哪怕季朗坤他们知道孩子的身份，也没苛待他。
周佑霆想不起来他为什么迟迟没和孩子联系过。
第一次放弃联系是什么时候呢？又是哪个念头让他放下手机？
或许是不想打扰他的生活，或许是怕孩子起疑心，或许是担心打破这个秘密以后，他的生活将彻底颠覆。
正如这孩子的人生计划里从未有过他，他的生活里，也没想过忽然塞进一个孩子。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无情也罢，周佑霆并不想和自己的儿子联系过多。
门铃声响了，周佑霆合起来手机。
佩妮站在门外，她一袭修身的白色裙子，腰腹处堆叠着折痕，刻意的设计把她腰身烘托出来。
膝盖以下的纤细小腿，米色的细高跟鞋，金属链条包垂到脚边，贴着小腿。
门廊的灯光照耀在她身上，模糊了五官，唯独把气质呈现的淋漓尽致。
周佑霆道，“请进。”
佩妮挑了一下眉，有些失落的开玩笑，“我还以为你看到我第一眼就把我抱进去直奔主题呢，看来是我打扮的不够吸引你。”
周佑霆手里的香烟没熄灭，他缓步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是我以后的妻子，尊重你是我的起码修养。”
佩妮丢掉包包，窈窕的长腿叠放，这么一来，本就不长的裙子又往上抽了抽，露出一大段雪白，她往周佑霆的方向倾斜身体，长发下漂亮的脸笑容悠悠，“对美女最大的尊重不就是占有？是我不够有魅力吧？”
周佑霆一条腿不方便，坐着是看不出的，可走路时会跛，也许是这个原因在潜意识里影响自己，又或者……
他打开门那恍惚的一瞬间，其实把佩妮错认成了沈曼，心轻轻的抖了抖，也的确有了占据的冲动，可他很快发现那个人不是沈曼。
于是所有的幻想和期待都消失，一点兴趣也提不起。
周佑霆对她莫测一笑，“你来找我谈事，我怕做别的耽误时间，我没那么快。”
男人对女人说自己没那么快，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男人的雄风，也刚好可以堵住佩妮的嘴。
佩妮眉毛轻佻，故意往他腰腹下看了眼，似在求证，“说的也对，结婚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会儿。”
嘴上这么说，佩妮心里有自己的见解。
那就是周佑霆真不喜欢他。
开门时他的眼睛有过短促又耀眼的光，只是很快便熄灭了，她不知道那束光是因何而来，又是为何而去，但是可以肯定，不是她。
佩妮摩挲手指，想笑，嫁给一个连睡她都不乐意的男人，这样的冒险值得吗？
周佑霆岔开话题，“想喝什么？水？咖啡？”
佩妮第一·次来他家，没打量装修风格，没看四下的摆设，也没提结婚以后是不是还住这里。
似乎他的家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对他的生活不关心不在乎，甚至也没想参与进他的日常。
她一点也不好奇他。
这个女人……呵，就是这个女人，要成为他的妻子，做他的枕边人。
周佑霆此前没想过那么多，现在看来有些可笑。
佩妮拿了个靠枕垫身后，视线看到一条窝在客厅角落的狗，“天呢！！你养狗！”
她反应很大，主要是排斥和嫌弃。
史密斯懒洋洋的睡觉，对佩妮的到来没表示任何情绪，以前家里来人它反应都比周佑霆还快，喜欢的人表示欢迎，不喜欢的就叫。
今天很反常，只在佩妮大喊之后慢悠悠看一眼，又继续闭上眼睛睡觉，好像没注意到家里多了个人。
周佑霆蹙蹙眉，“养十来年了，平时家里都是我一个人，史密斯是我的朋友，也是家人，我没把他当宠物。”
家里养这小动物的或许都理解，时间久了，那个每天在脚边刷存在感的小东西，其实更像就里的一份子，很亲，很近。
佩妮拧紧了眉头，不满挂在脸上，“我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尤其换季掉毛，掉的家里到处都是毛，烦死了。”
她注意到周佑霆身上淡淡的不悦，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喜欢就养着，给他弄个笼子就行了。”
周佑霆抬头看看她，客观的来说，那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眉目风情，唇角的些许笑容都是挑·逗，放在别的男人那里，或许她是一碟可口的点心。
只是周佑霆提不起兴致。
尤其是她说完对史密斯以后的安排。
“史密斯不住笼子，我没限制过有他的自由。”
周佑霆的家是高层大平层，他一个住，其他的空间都属于史密斯，几百平的活动区域不受约束。
佩妮环视四周，不敢相信这里的每一块瓷砖都被狗踩过，顿时有些排斥，“你说它在家到处跑？你也不管啊！？”
周佑霆道，“它不搞破坏，没必要限制。猫和够都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它们会不安。”
佩妮不满，“这么说，以后我们结婚了，它还是这样？我衣服上会沾狗毛，很难打理干净的，你也知道我是做时装的，要是身上沾狗毛，我的员工会怎么说？别人怎么看我？我不要面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