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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游戏竞技 > 机械纪元:日落之后 > 第1章 前世

地点:中国苏州

日期:2035.01

黑格尔——密涅瓦(minerva)的猫头鹰只在黄昏时飞行。

不少人,往往在经历过痛失之后,才会深刻反思,在经历过痛败之后,才会涅槃新生。哦,也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反思就噶了。

老杨今天比较烦。

他在一个月前才喜提打工人的终极礼包——退休证明,当时想着终于可以混吃等死,享受阔别已久的无忧无虑自由生活。自打上学起,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牛马,戴上了枷锁。作为一个平凡普通的螺丝钉,被社会耐心的打磨了几十年。现今终于卸下包袱,还没来得及细品悠闲人生,却提前搭上了开往熔炉的列车。

上天给他安排了个彻底大解脱。好么,肉体不久也一并解脱了。

入夜,空荡的深色极简客厅里,米色的圆茶几边,一只高脚杯中躺着小半杯红酒,桌下零散的横竖着各种老款式的酒瓶,瓶身仿佛隐现着岁月的年轮,这一地的酒大多已开封却没喝几口。

杨逍歪斜的靠在深灰色的懒人沙发上,出神的注视着半空中的3d全息投影,心里想着不知道养老保险能不能化成纸钱烧到另外一个世界,他可是交的足额,不过相比于纸钱,更喜欢锡箔做的元宝,或者地府开始流行支付宝了?

投影自早上展开体检中心推送的消息后就一直没关闭,上端显示着四个黑色大字——体检报告。它的下方两三段文字中,有一行格外醒目的红色小字,仿佛在空气中肆散着浓重的血腥味——脑部胶质瘤四级。

杨逍摇晃的吃力撑起身子,踱步到阳台,眺望远方。已经过了0点,但远处的高架在霓虹下依旧车流滚滚。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抖出一根华子,叼上,右手微抖的点着。倚靠窗边。楼下幽暗的树影中,隐约着死神的身影,一首歌仿佛回荡在耳旁,“爱情来得太快好像一场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有的时候病情来的更加猝不及防,如同不讲道理的七八级地震,瞬间震塌了自己的世界。

“不讲道理啊!”一地烟头,往事如同窗外远处的建筑,在烟雾与夜色中若隐若现。

人往往在工作时怀念校园时光,中年时怀念青年时的胶原蛋白和发际线,老年时怀念中年的吃喝玩乐,晚年卧床时怀念在河边垂钓伴着清风和日月。

如果生命即将终结那刻,自己会怀念什么?父亲出门时微驼的背影,母亲夜灯下织打着毛衣,妻子抱着孩子轻声哄睡......无数画面不断浮出脑海,又如缥缈的烟丝一般,消散在夜色之中。

如果还有一天可活,想和谁在一起?

如果还有一月可活,想做些什么?

如果还有一年可活,想去哪里?

如果往往没有如果,人总在老地方跌倒,一遍遍重复着自己或他人的事故。

有人说父母是和死亡隔着的一堵墙,也许这堵墙消失太久,杨逍反而生出乳燕归巢的释然。

杨逍皱了下眉,有点烫手,手上的烟没吸几口又燃尽了。火光微闪,下意识又点燃一根,索性叼着,依旧看着远处车水马龙,思绪也随着隐约的车尾灯带到更遥远的地方。

三岁那年,他久久的盯着柜顶的巧克力,嗦着大拇指,认为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吃巧克力吃到饱。

六岁那年,他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捉迷藏,感觉一起玩游戏是最幸福的事。

九岁那年,他在学校风筝节,看着空中自己亲手做的巨大狰狞的蜈蚣风筝,在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呼中品味到云朵般的快乐,也许快乐就是幸福?

十二岁那年,他桌角一摞书的上层,压着一张张满分的试卷,云淡风轻的看着周围羡慕的同学,觉得幸福也许来自比较。

十五岁那年,在放学的路上,陪着一个高马尾的女孩一起回家,幸福是那偶然擦过的眼神和久久的笑容,巧盼若兮,那一刻真希望路能永远走下去。

十八岁那年,在高考独木桥上,班主任声嘶力竭,一遍遍的强调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是普通人一生最重要的事,甚至是走向不同人生的分水岭,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感觉老师总在伤悲不甘。莫名觉得,高考试卷上的选择题仿佛一道道人生的选择题,幸福犹如大学城堡里的睡美人。

十九岁那年,如愿进了理想的大学。离开了熟悉的城市,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从小心翼翼到肆无忌惮。和室友没日没夜的玩游戏,感觉快活到了巅峰。只要不挂科,这也许就是人生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二十二岁那年,有幸读了几本鸡汤书,觉得自己即将毕业踏上世界的舞台,开始谱写自己的篇章。和朋友一起畅想未来,要亲手改变世界,越努力越幸运,幸福的种子仿佛就在手中。从此开始披星戴月、披荆斩棘,完成一个个项目,这也许这就是人生中最热血最容易满足的日子。

二十五岁那年,升迁去纸醉金迷的大都市。带着干一番大事业的憧憬,从此996是休息,007是标配。这也许这就是人生最敢拼的时刻。每完成一个项目仿佛踩上一个新台阶,距离幸福又近一步。

二十九岁那年,在父母的催促和撮合下,像身边人一样结束了单身生活。婚礼前一夜,他点起人生中第一根烟,烧掉了钱包中初恋的照片。婚礼过后,他成熟了起来,披上了一种叫责任的铠甲,不去想很多东西,甚至不敢回头。

三十二岁那年,终于在大都市买了个小房子,为此干瘪了六个钱包。看着刚有身孕的媳妇开心的规划着小窝,人生莫名的安定了许多,也许这就是自己要的幸福。随着新生命到来,妻子憔悴的脸上带着一种熟悉的光辉。莫名想起自己很久没见的母亲,想起生日就是母亲受难日,想起父母的背影,随手翻开父母的朋友圈照片,突然发现父母也老了。

三十五岁那年,看到退休的母亲还在打零工,经常买些吃食送过来,在父母的眼里,自己始终还是个孩子,总想多存点钱留给他。有父母宠爱的时光,便与生死有了一堵墙,父母在幸福便在。

三十八岁那年,小棉袄也要上学了,从哭闹不肯离开家,到玩的不想回家。妻子安慰,孩子总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追求,道理虽懂,但是一想到那么多生猪要拱自己小白菜,就窝火。

四十五岁那年,已经忘记了年少的梦想,挺着大肚腩,牵着唠叨的老婆饭后散着步。父母身体也不好了,经常周末带他们出去转转。家人的快乐便是自己的幸福来源。

五十五岁那年,小棉袄带着拘谨的臭小子,一起吃着饭,那一刻觉得孩子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

后来孩子结婚不久有了孙女,长得很漂亮,可惜不姓杨,叫云舒。云卷云舒,现在的孩子超讨厌卷,不像自己996是标配,007是经常,每天不喝点鸡汤打点鸡血就浑身不舒服。

四世同堂吃着年夜饭,一家人团团圆圆这也许就是他想要的幸福。

往事种种,仿佛一幅幅画卷快速闪过。总觉得幸福好像一直就在身边,又好像是驴子眼前的胡萝卜。自己的人生仿佛在固定的车轨上,如同无数人从起点一路奔向终点。

一包烟已空,但是回忆却胀的溢出。杨逍看了看满地的烟屁股,用鼻子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声音低不可闻。轻点了下腕带,眼前弹出虚拟屏,从通讯录中找到主治医生的电话,拨了过去,不久接通。

“刘主任,我同意参加ai生物实验。嗯,好的......我会签保密协定。我想确认下,坚持的越久——钱给的越多是吧?嗯好的,下周我就去青山疗养院。”

拨完电话后,杨逍想了想给前妻发了个消息,“女婿上海想换房的钱不用担心,过一阵我要出远门,有些事需要当面聊,出来吃个饭吧。”

回到书房,在台灯下的纸上落下一团团的文字,杨逍习惯性的规划着未来事项,一如既往的晚睡。

以前做国外项目时接待的老客户,最近邀请他去当地做东方菜厨师长,原因来自他拿手的中国菜。其实他哪爱做菜,身为王牌业务员,大客户的喜爱就是他的喜爱。ai浪潮下,失业的最后几年,杨逍全靠自己不断迭代的厨艺撑下来,给别人上门做饭,三餐夜宵定制。人生有时就像潘多拉魔盒,命运的齿轮不仅越来越快而且变化莫测,你永远猜不到未来的自己会在哪里。自己学的专业,入职的行业,最终的职业往往南辕北辙。技能树一直在变更,唯有做事的方法,思考的模式如海边的礁石存留了下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杨就去了墓区,把父母墓地每一寸仔细的打扫,墓碑认真的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在步行街最高级的理发店里,理了个发。浴室搓好澡,换上最喜欢的衣服,老相馆拍了半身照。晚上见了前妻,吃了顿她最爱的毛肚火锅,给她剥了一盘虾。中途要了银行卡号,说以前做外贸时接待的老客户,邀请他去中做东方菜厨师长,原因来自他拿手的新东方菜系。晚些会打笔安家费(估计他不在了后),以后在外国养老不回来了,房子他过户给她,卖了给女儿凑上海的房子,压力会小很多。当晚半夜,突然接到前妻打来的电话,哽咽的问能不能不走,老杨低落的说安排好了,合同签了,定金都收了。前妻恨恨道,你从不在意我的意见,你走吧。

可惜自始至终没接到小棉袄的电话,杨逍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当年他是非常反对这门婚事的,臭小子学历比女儿还低,就长的一副小白脸帅了点,平日就知道玩游戏不求上进,干了这么久还在拧螺丝。后来还闲着和狐朋狗友打牌赌博,输了一大笔钱,此后自己就再也没给过好脸色,可气的是小棉袄也透风,帮着烂泥说话,最后都不来看自己了。也怪自己脾气冲,一言不合就开骂,连带着小棉袄一起骂惨了。以前最讨厌父母说教和控制,现在自己不知不觉也变成了父母的样子,子弹经过几十年又射中了自己。

按约定的日子,老杨被接到了类似山区疗养院的地方,从此开始脑机接口的实验,对老杨来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ai对话、配合ai操控身体。这里的人包括工作人员,都是话极少,基本不怎么有交流,神情麻木,也许是天天都有人推着出去,死亡的气息一直左右盘旋。

众多的脑癌晚期患者中,老杨竟然是破纪录最持久的,不知道是和ai配合的太默契,还是因为给家人留下多点钱的执着。一轮轮的ai同步率升级,每天病痛的折磨,老杨想起最多的就是已去的父母。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一代代的传递,冥冥中的一种宿命。

大半年过去,在一次核磁测试故障后,ai生物细胞全部瞬间死亡,与之消失的还有他的意识。

“同步率61.8%的,有意思。”幽暗的档案室,黑衣调查员看着卷宗若有所思。“通知所里,派出清除者,有虫子跑出了实验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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