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那节手臂，向上看去，看见一张不太熟悉的脸，没什么印象，好像是隔壁班的女生。
“不渴，谢谢。”
他拒绝，女生也不气馁，自顾自挑了他身边的位置坐下，锲而不舍地寻找话题：“怎么不去唱歌，一个人坐在这里？”
许善行挪了挪位置，不动声色地与女生隔开一点距离，然后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五音不全。”
“……”
女生显然也看出了他没有想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眼神黯了黯，却依旧没有放弃，声音清脆的甜腻：“那你有没有想听的歌？我可以唱给你听。”
许善行：“没有。”
“……”
尬聊了好几个来回，许善行虽然每次都会给予回应，却言简意赅到清汤寡水，各种直男发言层出不穷，“恩，好，不用，谢谢”成了出镜率最高的词汇，浑身细胞都像写着“本人很烦，不想聊天，只是客气一下”的拒绝。
而然，那姑娘简直充分贯彻了长征的精神。
不抛弃不放弃到可怕。
于是许善行无奈，只能借口去洗手间，让耳根子静一会儿，离开包厢之前，他望了一眼，明明是生日会主角的薛柏，却全程都像服务生，一个劲儿给同学点歌倒水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转身离开包间。
他在包厢门口站了一会儿，食指微微卷曲勾起领口，让风灌进去，刚包厢里虽然开了冷气，却因为人多还是略显闷热，空荡荡的KTV长廊反而更加凉快了些。
他轻吁一口气，提步正要向洗手间方向走，忽而在镜子切割砌成的墙面上，看见一道破碎又熟悉的影子。
看向镜中人的正对面，果不其然。
脚步向着熟悉的人走过去，等对方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跟前，噙着笑，有些不经意地问道：“五音不全的你，跑来KTV做什么？”
方知遇也没想会在这里遇到他，忽而愣了一下。
又想到之前他们谈到这个周末会来唱歌，庆祝薛柏生日。
就是没想到，这么巧，居然会在同一家店里。
真倒霉。
她抬起头与许善行对视，眼神依旧凉凉的，也没什么波涛，语气也是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如你所见。”
许善行趁着她说话的间隙，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白衬衫、黑马甲，领口还系着黑色的蝴蝶领结，手里端着托班，托盘上放着七八瓶易拉罐啤酒。
许善行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拖住放满了啤酒的托盘。
方知遇又怔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
许善行：“打工？”
方知遇回：“嗯。”
“高中生不允许打工，学校会查的。”许善行提醒道。
方知遇想了想：“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许善行侧头，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厢，“同学都在，你是有本事让我变哑巴，倒也没这个本事让他们所有人变瞎子吧？”
“快五点了，我送完这些就下班了，避开点，应该遇不上。”说完似乎又捉到他方才话里的一些问题，皱了皱眉，“我怎么就有本事把你变哑巴了？”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许善行笑问。
方知遇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她该有什么数？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把你毒哑了……”
“……”
方知遇：“有时候你有点吵。”
许善行：“……”
方知遇继续说：“还有点烦。”
许善行终是气笑了：“行，也没能指望你有点良心了，快去送酒吧，我去大门口等你下班。”
“干嘛等我下班？”方知遇觉得这个词有些许暧昧，抿了抿唇，有些不愿意。
“当然是……”许善行本来想逗逗她，看她有些困扰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什么心情开玩笑了，于是说，“帮你打掩护，万一他们从包厢里出来，我帮你支走他们。”
似是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方知遇有些意外，除此之外，也有一丝放松。
真怕他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一句——
还好，他没有再说这些。
想了想，方知遇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毕竟她是真想顺利熬到毕业高考结束，中途也不想再出任何岔子了，但是她也不能放弃空余时间的兼职。
于是方知遇点了点头，对他说：“那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点了啤酒的客人就在右边的包厢里，方知遇接回许善行一直帮她拖着的盘子，自然而然用侧边胳膊推开了包间门，走了进去。
许善行本来是想去大门口等方知遇，忽而，看见敞开的门内，环形沙发的最里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那女生神色冷淡，中分的黑长直一泻而下，中间是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浓妆也盖不住五官的精美，像瓷娃娃一般，只是目不斜视的样子，给她的气质增添了几丝高不可攀。
许善行看到她，脚步微微缓了一下。
他晃神的功夫，方知遇已经将一托盘啤酒安置在了大理石切割面的茶几上，她低眉敛目，全程都没有说话，而然靠右手边沙发上的几个人还是注意到了，这个送酒的姑娘。
极其清纯的长相，看起来又乖又安静。
尽管身高不算高，但比例看上去很好，即便是穿着黑色长裤，也能看出那双腿又直又长。
陆续有男生的目光不安分地打量起她来。
方知遇有所警觉，放下啤酒，打算尽快离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原本挤在一堆的人群中，蓦然有一个男生窜到她身边，声音油腔滑调的直接从话筒中公放了出来。
“小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吗？”
男生的头顶挑染了几束绿，一手攥着话筒，一手拿着手机，色眯眯地不断靠近方知遇。
嗯，很精神小伙。
大概是这一声公放的把妹宣言，实在太引人注意，忽然间，包厢里原本自顾自交头接耳或者玩骰子的人，都纷纷望了过来，连音乐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然后是周围的人不怀好意的调笑，和口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