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是一对夫妇。
很温柔又很善谈的夫妇,人也很好,知道她是学生,还特地安排她上周末或者节假日的长白班。
风铃声清脆作响。
方知遇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已经黄昏,街上车水马龙,街道的尽头残阳如血一般艳红,烧至荼蘼。
她向着夕阳的尽头,沿着道路前行。
人行道与车道被一长排防护铜制栏杆分割开来,栏杆因日晒雨淋微微有些脱漆,但栏上镶着的木质人工花坛内,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却开的娇艳,又富有生机。
沿着这条路走了一段距离,她抄近路拐进一条深巷,穿过巷子就是一片街区,还有一个街头篮球场,穿过这片街区,再走十来分钟就能到家。
时值日落,巷子里街灯未亮,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异常昏暗。
终于走出巷口,暮色蓦然绽放在眼前,天与地之间,似乎被一层温暖的橘光包围,整个世界浸泡在一股朦胧光晕当中。
只有耳边“砰砰砰——”的声音含有规律与节奏的响着,是篮球砸在塑胶地面造成的。
“传过来,传过来!”
“这边!”
“上篮!快!”
篮球场里少年们的声音胶着彼伏着,挥洒着自己的汗水,隔着娄底铁丝网,方知遇只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球员们不断地变换着走位,看上去这场比赛很是激烈。
方知遇脚下没缓,自顾自往前方走,保持着一个过路者的姿态,就是往篮球场里多看了一眼。
却只此一眼。
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脚步倏地停住。
少年穿着基础款白色汗衫,下身套了一条棉质的灰色运动裤,他身形很高,运球的时候微微压低身躯,背稍稍弓起,清瘦的手臂能看见凸起的经脉,却像是力道十足,砖红色的篮球砸在地面上,一声一声,像击鼓一样敲进了人心里。
他并未发觉场外的方知遇,只是专心面对着眼前的对手,眼神里藏着平日里鲜少能见到的专注,然而,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忽然,少年的目光往左一瞥,对手以为他要往左,就下意识地去截,可就在此时,少年唇角微微一扬,他一个闪身,向着右边而去,刹那便突破了重围。
起跳,投篮,篮球入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又利落。
球场内有一个纹着花臂的男生,喘着气,对着进球少年骂道:“靠,你小子可以啊,假动作这么多?”
“承让,承让。”
少年的气息也有些喘,虽然嘴上说着客套的话,语气却一点收敛都没,带了几分恣意的嚣张。
“靠!”花臂继续骂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少年笑了,夕阳作幕,他的影子长长的逶迤在地,骨指清晰的食指微微勾起领口,似是在透风,胸膛起伏未定,头发也像被汗泡湿了,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路过弧度绝佳的脖颈,隐入领口内的神秘地带,撩人异常。
有点世界名画的意思。
方知遇站在篮球场外,对眼前的画面做出了如此感慨。
场内的少年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
“你又不是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就一直这么欠揍。”其中一个穿着23号球衣的男生勾住花臂的肩膀,笑眯眯的,“你说是不是,行哥?”
许善行唇边笑意没收:“没办法,谁让我有欠揍的资本。”
众人:“……”
23号:“……”
花臂少年忍不住飙脏话:“靠,再来打一局,劳资就不信了!”
23号球衣见风转舵:“那我要跟许善行一个组。”
有人附和:“我也要!”
“……”花臂顿时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恨得牙痒痒的,“你们这!些!叛!徒!”
“哈哈哈哈。”
篮球场内顿时哄笑成一片,直到画臂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场外方知遇所在的位置,“哎,有个小姐姐站在那里看我们很久了。”
“哪里哪里?”23号球衣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长得很白很清纯的小姑娘,站在娄底的铁网外,看见他们一群饿狼发现自己以后,像只小白兔似的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神慌乱,“哟,还是个漂亮妹子!”
“妹子看着又乖又清纯,完了,是我的菜哎!”
“小妹妹是不是被我们吓着了?”
不过这只是饿狼们单方面的臆想。
实际上,方知遇对他们发现自己存在的事情是有点小小的惊讶,也有一点点尴尬,但手足无措,眼神慌乱不存在的,她也是见过世面的!
怎么会被载在这种小场面里。
不就偷看个男人打篮球吗!她又没偷看许善行洗澡,没什么好心虚的!
许善行原本并不太感兴趣,目光随意瞥过,倏地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方知遇,安安静静的,丝毫不见慌乱与挣扎。
沉静又含着探究的目光与他对视上。
许善行眉梢一挑。
作势就要向方知遇走过去,想了想还是转过来,向一群精光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的饿狼们解释道:“认识的,我同学。”
“啧啧,二中真是个风水宝地,美女也太多了,本来你们学校宋与词那颜值就已经绝了。现在又来个小美女,我羡慕你啊!”23号球衣语气里带着柠檬的香气。
许善行蹙了蹙眉:“宋与词好看?”
“妈呀,行哥,宋与词还不好看?”23号球衣表示,“那是仙女级别了。”
许善行认真地想了想:“一般吧,不太记得住长相。”
众人:“……”
在众人一副无语的表情中,许善行已经走到了铁丝网边,隔着格格镂空,对方知遇说:“抱歉,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嗯,他们说的这么响,她都听见了……
许善行见她不说话,也没催促,等了几秒,又问:“怎么会来这里?”
“回家,路过。”见许善行点了点头,方知遇抿了抿唇,想着刚才几个男生的对话,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忽然没头没脑的介绍道,“我是方知遇”
“……?”许善行有些莫名,“干嘛突然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