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吗？”他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手里透明的玻璃杯，大概是脑袋有些昏沉，刚确实没注意哪只跟哪只，“这样的话……”
方知遇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说。
许善行漫不经心地垂眸看玻璃杯，唇角勾了勾：“我们还算纯洁的同学关系吗？”
咬字着重了“纯洁”二字。
“也不对。”他又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之前我们就咬过同一个甜甜圈的。”眼帘掀起，望着方知遇笑，“所以，还纯洁吗？嗯？”
方知遇顾念对方是个病人，并且病入膏肓，她不想与之计较，重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给出了个和善的建议：“闭嘴吧你。”
—
方知遇他们吃了饭不久便离开了，宽阔的室内瞬间沉寂了下来，客厅和餐厅的灯都被他关了，只留下一盏落地灯，光线暖黄昏暗。
他靠在沙发里，目光落在茶几两只玻璃杯上，杯壁被光一照泛着盈润光泽。
视线久久未动。
就这么定格了好久好久，他忽而仰头后背陷进沙发里，手臂压着眼帘，唇角却一点点，一点点的扬起。
安安静静的室内，回荡着低沉喑哑的笑声。
不知怎的，一想到方知遇刚才让他闭嘴时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发笑。女孩子平时眼睛黑黑沉沉的，情绪也从不浮于表面，难得肯大发慈悲透露些不一样的表情，他就觉得新鲜，新鲜的来又起了贪念，想看到的更多。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靠了没一会儿，就听见钥匙转动的细响。
是杨女士他们回来了。
顾杉穿着自己的粉色小拖鞋，蹦跶到许善行面前：“哥哥，你好些了吗？”
客厅的灯又被打开，许善行眯了眯眼，觉着光有点刺，也不忘回应自家妹妹的关心：“好些了。”
杨女士一边换鞋一边往里边走：“给你带了粥，现在喝点吗？”
“不了。”许善行站起来，“刚吃过了。”
杨惠问：“又喊的外卖？”
许善行：“同学来看我，顺便带的。”
“那我把粥放厨房里，你饿了热热再吃。”
杨惠走进厨房，声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你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跟你妹一样，杏仁过敏，还能误食！不对，你还不如你妹妹，你妹妹这点岁数都知道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什么不能吃。你呢？”
越数落越气：“是不是给你坨屎，你都往嘴里塞啊？”
“……”
许善行站着，倚在沙发扶手处：“杨女士，我都病成这样了，您能说点好听的不？”
杨惠从厨房走出来，横眉冷对：“还不是你这臭小子太能折腾，你跟你妹妹学学，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别什么都往嘴里塞！”
许善行气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是，你不是！我看你三岁都没有！”杨惠越说越上头，“你们兄妹两啥都不像，就不写作业和杏仁过敏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澄清一点，我长假作业写完了。”许善行扶了扶额，实在不想再跟杨女士喋喋不休，于是说，“头疼，我先回房靠一会儿。”
转身上了楼。
他顺利离开战场，杨女士果不其然，矛头立马对准了小小年纪的顾杉。
小顾杉预感到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她决定先发制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杨惠道：“妈妈，你的意思是说我跟哥哥长得不像吗？”
杨惠想了想，说实话，单从样貌来说兄妹两个确实不像。
但还没等她说话，小顾杉委屈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家都说哥哥长得特别好看，妈妈你说我们不像，你是说我丑吗？”
杨惠一愣，立马安慰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宝贝女儿怎么会不好看呢，你哥哥才是丑的那个，你比他好看！”
这一波操作，成功让杨惠忘记了追究小顾杉没写作业的事情。
许善行将楼下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但他倒不生气，也没什么反应。
回到房间，按亮书桌上的台灯，台灯一隅的光线恰好落在那叠工工整整的笔记本上，他随意拿起面上的那本，翻开。
字迹娟秀又整洁，很明显是女孩子的笔记。
除了字迹好看，笔记上的重点也记得十分详细又清晰，段落字句间，连间隔都空的刚刚好，条顺理通，一眼望去十分舒服。
跟她的人一样。
他放下手里的数学笔记，又拿起一本，翻了翻。
这回刚翻开一页，便发现封面与内页纸之间，偷偷藏了几张纸币，一共三张，一张二十面额，一张十块，还有一张紫色的五元，总共三十五块。
他望着本子里的这些钱，有点懵。
纸币下面似乎还压着张小纸条，取出来看，跟笔记本上的字迹相同，干干净净的，没有写什么多余的，只写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面，我请你。
面？
那天打完球，他带她吃的牛肉面？
他愣了一会儿，又开始忍不住笑出声来，房间里极其安静，他的笑声就显得尤为清晰。
她这是变着法的，想还他一些什么，所以才又借笔记本，又在笔记里暗藏乾坤。
意图如此明显。
那是不是如果他对她更好一点，她也会总想着回馈他一些，这样你来我往，他们间的联系就一直不会断。
或许这样他也就能更靠近她一点，更了解她一些。
—
许善行连请了两天，返校已经是周五，由于国庆假期，周六还需补课，所以这周只放周日一天。
他走进教室的时间不早不晚，由薛柏王昊为首的男生们组织了列队，就差手里攥几个拉拉队的彩球了，等他一踏进教室后门，男生们同时高亢地喊了同一句话：“欢迎行哥回到五班，这是我们为您打下的江山！”
声音此起彼伏，不在一个频道，一看就是没有排练好，方知遇也是细辩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前后顺序。
有时候男生表达感情好的方式也……挺无聊的。